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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清明一

过不久是清明节,林思念挂念着要给过世的父母上坟,便与谢少离一同打道回了临安。

临行前下起了小雨,江雨桐受不得寒,便让赵瑛代为相送。

林思念腿疾发作,谢少离便雇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将她从江家抱进了马车里。赵瑛还举着伞站在门口,见这两人整日黏在一块儿,心里不免有些发酸。

谢少离安顿好林思念,又寻了个小手炉暖在她的患处,这才转身看着赵瑛道:“你还要在广元呆多久?”

“十天半个月吧。”江雨桐身子不好,赵瑛的眼底泛着淡青色,显出精神不济的样子:“等到她的病好些,我才能放心走。”

林思念歪在马车里,手指无意识叩着车窗,心想:这赵瑛也是够可怜的,明知道江家对他无意,还能腆着脸儿放下身段,为江雨桐端茶送水鞍前马后,跟个小厮似的,哪还有金陵郡王昔日的潇洒任性?

车外,谢少离听了微微颌首,叮嘱道:“还是早些回去,你出来这么久了,眉姑姑会着急。”

“行了行了,别以为你长我半岁,真拿自己当哥哥了。”赵瑛三两步跨下台阶,将纸伞塞到谢少离手中,不耐地挥挥手:“走走,先把你自己家的事处理好,再来管小爷!”

谢少离撑着伞站在细雨中,一身浅白色武袍映着青黛色的古街道,显得英姿勃发,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似的。林思念撑着下巴朝车窗外望去,刚巧可以看见谢少离清俊挺拔的侧影,不禁感慨道:

她的夫君,怎么这般俊朗呢!比赵瑛那副张扬跋扈的模样要可多了!

“林思念!”见她盯着自己,嘴角还挂着一抹意义不明的冷笑,赵瑛在四月天里生生打了个寒颤,跑到车窗前叩了叩:“我有话对你说。”

林思念用一根指头挑开帘子:“说罢。”

赵瑛难得端正了神色,一本正经道:“你是谢少离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要好好待他,不要负了他。”

林思念‘咦’了一声,细长冷眼的眉眼微微挑起,勾出一个颇有压迫性的笑来:“自古都是痴情女子薄情郎,我负他?你这话是不是说反了。”

“……”赵瑛无语半晌,说:“我没与你开玩笑,你……”

“好了。”谢少离三两步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拎住赵瑛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扔到一边:“我们走了。”

“谢少离你个不识好歹的!”赵瑛三两步蹦上来,追在马车后喊道:“林思念我收回刚才那番话,谢少离这欠调-教的闷葫芦,你给我往死里整他!”

林思念乐了,从车窗里伸出一只细白的手挥了挥,高声道:“记住啦,啰嗦的赵妈妈。”

马车的轱辘碾过小镇湿润的青石街道,连绵柔软的春雨像是落进了林思念的眼里,化解了她眸中经久不散的戾气和寒冰,隐隐露出了往日的明丽来。

林思念也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状况在好转,将一双素白的手从藏蓝色的衣袖中伸出来,懒洋洋挂在谢少离脖颈上,道:“说来也奇怪,来了一趟广元后,我身体里的寒气倒是驱散了不少,不信,你摸摸。”

说罢,她将手顺着谢少离的衣襟钻进去,摸上他大片结实的胸肌。

谢少离耳尖微红,冷清端正的面容有了一瞬的崩裂。

“说来,好像跟你每日做的药膳有关……唔,那药膳里到底放了什么药材,能化解我体内的阴寒之气?”林思念还在盈盈笑着,手指在他胸腹游走,恣意**抚摸。

“是一些固元强身的药材……嗯……”

被摸到某个要命的地方,谢少离一把按住她越来越放肆的手,有些无奈地望着她:“霏霏,别闹。”

谢少离偷偷喂了林思念半个月的药,眼见着她体内的阴毒之气渐渐散去,唯独这乖戾的性子却怎么也没能恢复回来,总感觉,她比以往气场强了许多,做事更直接大胆,经常弄的谢少离措手不及。

怎么说呢,你能理解一只软绵绵的小白兔,突然变成大灰狼的那种感觉么?

果然,林思念被谢少离制住了手,却也不恼,顺势贴上谢少离炙热的身子,在他耳边低语:“在江家住了小半个月,碍着是别人家的房屋,我们已有许久不曾亲热过了,夫君不想要么?”

谢少离静静地望着她,淡色的眸中似有云墨翻涌,深邃得不像话。

林思念轻笑了声,继续煽风点火:“可是,我很想要啊。”

谢少离呼吸一窒,他觉得自己脑海中有根弦吧嗒一声断了,等到反应过来时,他已将林思念压倒在颠簸的马车内,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

“霏霏,”情动时,谢少离用汗湿的鼻尖在她颈窝处蹭了蹭,哑声低语道:“待你身子好些,我们便要个孩子吧。”

林思念只怔了片刻,随即被铺天盖地的快感淹没,将仅存的意识冲散得七零八落。

马车进了临安城,停靠在谢府大门前时,林思念还在睡,谢少离轻手轻脚地将她抱下车来,一路进了厢房,将她放在榻上躺好。

谢少离坐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见副将张定匆匆进了门,抱拳躬身道:“将军,您回来了。”

谢少离饮了杯茶,淡淡‘嗯’了声,问:“我不在,诸事可曾安定?”

张定道:“府中一切如常,兵部积压了些公务等您去处理,另外是……”

张定吞吞吐吐,眼神隔着薄纱瞄了一眼榻上熟睡的林思念,显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来。

谢少离会意,掀开帘子出了厢房,示意副将:“说罢,出了什么事。”

“太子和孙太傅前几日上了折子,说是近来诸多党羽嚣张跋扈目无天威,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实则明里暗里都是将话刃指向了谢家……”

谢少离听后,英气的眉微微拧起:“父王怎么说?”

“王爷一向隐忍,先前被太傅太子一党指桑骂槐也没说什么,昨日对方话头说得重了些,王爷便在大殿上为谢家辩驳了几句。”

副将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双方吵得有些激烈,官家脸色不太好,急匆匆便退了朝……将军您说,官家这是什么个意思?”

谢少离没有回应他,只垂着眼思忖片刻,吩咐道:“将谢家诸将召去定西王府,我随后到。”

副将领命退下。

内间床榻上的人儿翻了个身,抻了抻酸痛的腰背,拖长音调懒洋洋道:“又要走啦?”

春风袭来,屋内的薄纱软帐随风鼓动,里头慵懒玲珑的身姿隐约可见。谢少离锐利冰冷的眼神消融下来,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挑开帷幔,坐在林思念榻边,轻轻‘嗯’了声。

“有一个故事不知你听过不曾:很久以前有个人养了只幼虎,从幼虎还未睁眼时便养育它,训练它,幼虎渐渐长大了,它十分听这个人的话,成了他身边最好的猎手。”

林思念眯着眼,冷嗤一声:“可是那只可怜的大虫不知道的是,那个人身上永远都带着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刀,是为了时刻提防大虫反扑于他。你瞧,凶猛的野兽,哪怕它已自拔獠牙俯首称臣,也是永远得不到别人的信任的。”

谢少离抚了抚林思念的面颊,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来:“你说的不错。”

“兔死狐悲,可惜,前年郾城之战不过过去了一年半载,将士们尸骨未寒,太子和官家要做出这等鸟尽弓藏之事了,着实可悲得很!”

林思念半倚在榻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屈指叩着床沿,笑得很是凉薄:“这样一班只会窝里斗的赵家人,如何是金兵铁骑的对手?真是想想觉得恶心。”

她大概是又想起了去年元宵的惨案,满面寒霜,眸子里是掩盖不去的深深恨意。谢少离握住她的指尖,送到唇边轻轻一吻:“不要多想,有我在,不会有事。”

林思念这才面色稍霁,挥挥手道:“你去处理事情罢,不必管我。”

谢少离不肯撒手,叮嘱道:“我吩咐膳房给你炖了粥,要记得喝。”

“又是药膳?”林思念皱起眉,有些不满道:“天天喝,嘴里都淡得尝不出味儿来了。”

“对你身体好的,必须喝。”谢少离嘴角的笑意稍纵即逝:“我会让青铃盯着,你不要想着耍赖,嗯?”

他这一声‘嗯’,当真是千回百转,再配上那样惊世骇俗的俊颜……啧啧!

林思念当即没能把持得住,勾住谢少离的脖颈狠狠吻了下去。

二人闹了许久才分开,谢少离叹了口气,无奈道:“霏霏,我真的要走了。”

“不闹你了,去吧。”林思念松开手在榻上滚了一圈,想起什么事,又忽的坐起来:“对了,明日是清明,我得上山去拜祭父母一番。”

谢少离一怔,沉吟了片刻道:“可否能推迟两日?明天我没时间,不能陪你。”

“不用你陪,我爹娘不会介意的。”

“我是放心不下你。”谢少离想了想,道:“我让张定陪你去,多带些人,早去早回。”

林思念‘嗯’了一声:“萧师弟前儿来了信,说要同我一同去拜祭爹娘,我答应了。他好歹是太子门客,有他在我们手里,赵硕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谢少离点点头,此时算是这般定下了。

说来也神奇,似乎年年清明节都是阴雨霏霏。陌上杨柳垂青,蛙鸣阵阵,临安的山水笼罩在朦胧的雨雾里,弥漫着经久不散的哀愁。

上山的路崎岖不已,马车无法前行,林思念只好下车步行。

“师姐,小心些。”萧恨水下了马,撑着纸伞靠过来为她遮挡细雨,还不忘温声提醒:“路有些滑,我扶着你,慢些走。”

林思念的腿一到了阴雨天,便有些隐痛,再加上走了一个多时辰的山路,到了林氏墓前时已是冷汗涔涔。

青铃搬了条小软凳过来,让林思念坐着歇会,便去准备纸钱香烛等物。

去年林思念来临安时,也一并将林唯庸的骨灰从江陵迁到了此处,没想到不到半年,连林夫人也没了,小小的一座坟冢,倒真是应了夫妻俩‘生而同衾,死而同**’的誓言。

兴许是之前有人来过,林氏墓前已放了不少瓜果,还有些零散的、未烧完的纸灰和香烛,被雨水淋了一夜,狼狈不堪地黏在地砖上。

“林肃师兄应该已经来过了。”萧恨水观察着林思念的脸色,小声道。

林思念淡淡地‘嗯’了声,凉而深邃的眸中无悲无喜:“青铃,把那些东西都扔了,腾出地儿来。”

青铃点头,将林肃供奉的瓜果一概撤下,换上谢府的东西。

青铃摆上香炉等物,在篮子里头找了找,忽然‘哎呀’一声,苦着脸哆嗦道:“夫人,香烛好像落在山下的马车里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林思念皱了皱眉。

青铃赶紧站起来:“奴婢这下山去取!”

“慢着!”林思念叫住她,转而吩咐一旁的张定:“张副将,你的脚程快些,你去取来吧。”

张副将抱拳,几个腾跃间消失在山野中。

淅淅沥沥的雨水越来越大,又刮起了风,萧恨水颇为艰难地撑着雨伞,半个身子都被淋湿了,皱眉道:“师姐,雨太大了,我怕你着凉,还是去寻个地方避避雨吧。”(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