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间,严毅照样过着往常的生活,早上陪严敏去书院,午间教严婷学几个字,讲上一些妹妹没听过的新奇故事,下午无聊了,就去郊外走一走。
有时候严敏要是吩咐什么,他也会去照办,好像那日的事本没发生过一样。
这期间,他也抽空去了趟首饰铺,打听了一下价格,母亲留下来的东西虽多,但大都不怎么值钱,这也是让他有些失望的地方。
学堂中,婉儿也来找过他一次,让他写出最后一句诗,他自然是敷衍两句,言自己还没想到,算是应付了过去。
婉儿虽然可惜,却也是没有办法,那日向阿翁讲了实话后,虽说没有受什么太大的训诫,但还是被说了两句。
周凝私下也问了她一些有关的事情,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严毅,就请他写出最后一句,凑成一首完整的诗,虽说未必会流芳百世,但精品,自然是算得上的。
婉儿更是将自己补的那句拿给严毅看了看,严毅当即笑着说了声不错,既然是答应赔给她的,想怎么补就怎么补。
严敏当日在他身上出过气后,虽说没有明着去找麻烦,却也没怎么再给他好脸色看。
前日因为下雨,放学的早,更是要求他陪着自己去了趟柳园,命严毅在外面等着。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严毅只得在屋檐下,看着水滴,湿了半身衣服。
这个时代,虽说同父异母,但嫡庶之间的区别,是有一些的。
首先表现为母亲上,正妻,需要三媒六聘,遵周礼,行多重仪式迎娶,进门后,与丈夫当算平起平坐。
而妾就要简单的多,一般为妾者,多是出身低贱,要么丫鬟,要么青楼女子,像严毅生母便是丫鬟出身,无需礼仪,直接收房就可以。
妾在妻面前,实际上是没有地位的,并且当夫死后,妻更是对妾有处置之权,妾死后,也是没有资格进祠堂的。
而且法理上,妾生子女,正母应是妻,所以往往大户人家,规矩严一些的,庶出子女只能喊自己母亲为姨娘,就像红楼梦中的探春,生母虽为赵姨娘,却只能称呼王夫人为母亲。
子女之间,没有妻妾那样的等级森严,但古语有云,母凭子贵,实际上这句话前,应该再加一句子凭母贵。
年幼时,母亲地位高了,子女便相应受宠,年龄大后,母亲人老珠黄,需要依托子女,这时候才能叫母凭子贵。
再加上严家与柳家的关系,柳氏在其中,充当了不少角色,严景惠能有今天,多半得依赖着这位夫人,因此在严家,这种嫡庶差距,无形中又被拉大了几分。
严家如今是这么一个情况,柳氏育有两子一女,大儿子名叫严怀,早几年通过州试,中了举人,后来又入东京省试,没有及第,便在柳家的安排下,去了益州下辖的雒县,做了县丞。
女儿也于前年嫁给了益州的一个商贾,如今就剩下小儿子严敏,还在家中。
严景惠平日间除了自家庄户上的事情处理外,主要就是打理绸缎庄的生意。
每逢春秋两季,要是生丝不够用了,会跟着柳家的商队去外地跑一跑,就像这段时间,便是去了益州。
严敏的性情,作为母亲,柳氏是再清楚不过,于学问上,多半不会有成就,作为对他的安排,无非就是过上两年,娶上一门亲事,以后严家的产业,便交给他来打理。
……
前两日的一场秋雨过后,落叶开始多了起来,远处半黄半绿的杨柳,在身后漫山的红叶下,显得有些孤单。
微风拂过,轻轻荡起,又缓缓落下,如此反复,偶尔有一些尖细的碎叶落入溪水中,未作停留,便顺流而去。
树下走过的农夫,脚步匆匆,低头而行,在万里晴空下,形成一张广阔的水墨画。
柳老太爷今天闲来无事,也来到了学堂之中,与丁夫子算是老交情了,按照老规矩,安排好了学生的诵读练习后,在休息室中,摆起了棋局。
“丁老,我这些孩子们平时也是顽劣,让你多费心了!”
“哪里的话,应该的!只要你柳公,莫嫌弃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就行。”
对于丁夫子的学问,柳清河是没有疑问的,听到这话,自然是笑着摆了摆手。
而且能请到丁夫子这样的当地大儒,来教导自家儿孙,也显示了他柳清河在梓县的影响力。
两人谈论了会儿最近学堂中所教授的课业,在这方面,丁夫子自然是内行。
不过柳清河偶尔也会提出自己的一些意见,若是中肯了,两人便会中断棋局,相互谈论一番。
不过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心性上要宽广的多,即使不太赞同对方,也不会出现红脸的情况。
有时候,两人也会谈论一些当下的局势,说到政论改革方面,丁夫子会引经据典的说出自己的一番见解,可谈到人事变动方面的,显然柳清河看得更深一些。
“我这次过来,主要是天气转凉,看看你这边还需要什么,叫下人们趁早给你备上。”
“也没什么,你府上的管家前几日才刚来过,该准备的已经备上了。”
柳清河点了点头,表情却是忽然一窒,才发现,聊着聊着,棋盘上自己的黑子,竟然已经寥寥无几,当即笑着捋了捋胡须。
“又输了,丁老最近的棋艺看来又精进了不少。”
“哪是我精进了,是你柳公退步罢了!是不是最近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唉!还不是那几个不争气的孩子……算了,不提也罢,与你丁老相比,我是被俗事拖累着,这么大岁数了,还得时常为他们操心。”
柳家其实最近,是遇到一些事情,这事儿,还得从柳清河的两个儿子说起。
柳家的生意,如今主要集中在梓县和益州,梓县这边,算是根基,益州那边,是前些年大儿子柳晟开拓过去的,虽说时间短,可因为市场大,这些年的利润早已超过了梓县不少。
柳晟去了益州,二儿子柳瑞自然守在了当地,可眼看大哥的生意越做越大,便多多少少,有些羡慕起来。
按说柳清河如今还健在,哪边多,哪边少,算下来都是柳家的,可父亲总有走的一天,到时候终归得分家,这样问题就出来了。
为了不被大哥落下太多,柳瑞便说服父亲,去年将业务拓展到了汴梁,但因为操之过急,收购了一家大的布匹作坊后,才发现是一堆烂摊子,如今已经砸进去不少钱,却迟迟动不了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