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亲王一窒,道:“嗯,跟我几个朋友出来闲逛而已,你带着小九出来,怎么连个护卫都不带?”张目四处一望,正瞧见美竹身后站着一个青年,身上挂满了各种商贩卖的物品,吃的用的不一而足,胸前还居然挂着一口锅,肩上还挂着许多瓷器,程亲王一怔一间,认出他正是以前小九央他给抬了旗籍的青城快剑马小甲。
马小甲见王爷看向自己,想要躬身行礼,苦于身上挂满各种物件,无法弯腰,只得苦笑望着程亲王微微低头,便算行礼。
程亲王不禁哑然失笑,道:“马小甲甲胄在身,就不必拘礼了……”
美竹见程亲王似乎甚是开心,便接话笑道:“王爷,小甲是小九家的包衣,又是您给抬的籍,按说也算是您的奴才,这家伙敢不立刻给您请安,应该以家法治罪。”
程亲王听了心里一动,笑容稍敛道:“十四公主说的不错,这奴才好大胆子,见了我竟然如此无理……嗯,明日去我府上,自己领八十鞭子吧。”
马小甲听了大惊,却不敢申辨,只得咬牙道:“奴才……奴才……”
美竹公主急忙道:“王爷,我说着玩的,您别当真……您看他一身都是东西,怎么行礼啊,这……这都是我买的……如果……如果非要责罚的话……请王爷先治我的罪吧……”
程亲王故意板着脸道:“这怎么行?我说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既然说打八十鞭子就自然是八十,多一鞭子固然不行,少一鞭子不行!”
美竹心一沉,急道:“王爷……王爷你念在……念在……”
程亲王问道:“念在什么?”
美竹公主咬着嘴唇道:“念在……六姐……”见程亲王脸一沉,忙又道:“我和王爷当年的情分……饶他这一回吧……”
程亲王暗暗好笑,心道:“你堂堂公主,居然跟我提当年情分,这话要是让旁人听去,还指不定心中琢磨出什么来呢。”口中却道:“家法不容情,我府上的规矩如何,想必十四公主应该知道吧?”
其时程亲王为牛录额真,属正红旗,门下包衣无数,遍布朝野上下,私下称为程选。动一人则动一党,惹一人为惹一旗,其中不乏一品大员,稍有军功者更是显赫。如新任抚远大将军酷克奇,祖上随世宗从龙入关,当时便是老程亲王手下一员佐领,如今酷克奇官拜大将军,特旨加封一等公,端的显赫无比,荣耀一门。
程亲王本人性子更是刚毅果断,是功必赏,过必罚的人,旗下包衣个个显赫,手段稍软恐怕也控制不住。所以程王府规矩之大,整个大清朝野莫不风闻,别说只是马小甲一个普通旗人身份,便是正红旗下的一品大员,到了王府也是端茶送水,恭敬如初,以奴才自居,甚至还不如一个总管的气派大。若是犯了错,也依然是家法侍侯,是以程亲王言出法随,门下莫不凛遵。
这时说要抽马小甲的鞭子,恐怕是躲不过了,美竹公主却还抱着一线希望,苦苦哀求道:“王爷,我知道您府上规矩大,可是……可是……”连说两个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求情。又想到马小甲明日被抽上八十鞭子,纵是铁打的,恐怕也捱不住,只恨自己好好的非要提什么家法,心中悲苦,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程亲王见她如此,咳一声道:“虽然我门下规矩大,但是从今天开始,他便不是我的奴才了,我要开除他。”
美竹公主心中一喜,心道:“开除也比要了命强,八十鞭子下来,恐怕命早就没了……”
马小甲听了大急,狠狠心道:“回王爷:奴才未能及时请安,错在奴才。奴才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奴才情愿领八十鞭子,请王爷收回开除奴才的成命。”
程亲王听了微微一怔,道:“难得……难得啊……”
美竹听他居然还要领那八十鞭子,忍不住气道:“八十鞭子,你还要不要命了?”
马小甲不敢顶嘴,默然不语。美竹心中一急,又要掉下泪来。
程亲王见她如此慌急,便不再逗她,微笑道:“我不会再打他鞭子了,你放心,旗籍我也给他留着,只是将他开除正红旗,抬入镶黄旗,你看如何?”
镶黄旗为上三旗,天子自领,美竹公主既然是皇帝的姑姑,那么镶黄旗自然是她门下的奴才,这和别的奴才意义不同。
美竹公主向来聪明,一听之下便懂了,瞧着程亲王笑吟吟的模样,突然大羞,脸红过耳,低声道:“我才不管他入什么旗呢……我只是替小九争一争罢了……”见程亲王只是瞧着她,突然手指在脸上划过,做眼泪掉落状,忍不住羞不可抑。
正不知如何是好,小九却在旁听的迷茫,猛然见美竹说帮他奴才求情,急道:“十四姑,我可没让你帮啊……程叔儿要打便打好了……干我什么事啊。”
美竹更是恼羞成怒,道:“死小九……你也不帮我……看十四姑以后还带不带你出来玩了……”心下却自迷茫:“纵然抬入镶黄旗,这恐怕……恐怕也是不成的。”
却听一个粗豪的声音大声嚷道:“喂,不是说比武吗?怎么在这说话说起没完?”众人回头望去,见那卖艺的粗壮汉子被几个护卫阻住,在那边探着头大叫。
旁边的女子却很是心细,虽然刚才并没有注意程亲王,但是他见了美竹公主说了好一会,不免多看了几眼,不经意间觉得这人似乎大有来头。
与他说话的这贵介公子明显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虽然穿了男装,但是柳眉弯弯,樱口琼鼻,十足一个美人。而程亲王本人往那里一站,虽然似乎不会武功,却如渊如岳,气度雍容。
尤其帽子上好大一颗珠子,莹然生光,怕不得值上几千两银子。而且围在他身边人或步伐端凝,或身形飘忽,或手指如钩,或太阳穴高高鼓起,明显个个身负上乘武功,对旁边的人横眉冷目,但是却对他甚是恭敬。
这时见那汉子叫嚷,拉拉他的衣襟,示意他过来,低声道:“看见那人没有?他明显是大有来头的人物,恐怕不是朝里大官,便是谁家的公子,这是京城,还是……别去惹他了。”
谁知那汉子却瞪起眼睛道:“管他大官小官,公子母子的,说我百变棍王武艺不行,我就要跟他比画比画,再说我又不跟他比,我跟那老头儿比……怕什么?”
那女子见众人都望向他俩,又羞又气,忙低声道:“你小点声,那么大声干什么,他们在看我们。”
那汉子努力把声音压低道:“我百变棍王号称原始大金刚,神拳无敌小霸王,看那老头未必是我对手,你怕什么,再说那个公子哥儿一样的人来头大又能怎地?我兄弟的远房表哥他大姨妈的闺房密友老公曾经做过县太爷呢……”
他嗓门奇大,别人听着如雷震耳,他自己却觉得自己是在压低声,他正常说话众人听着都是愕然,这时拼命压低声音,众人却听的更清晰,听他说到自己号称“原始大金刚,神拳无敌小霸王”众人已是嘴角含笑,待听到“我兄弟的远房表哥他大姨妈的闺房密友老公曾经做过县太爷呢”程亲王和林黄二人都是大笑不止,美竹憋的满脸通红,低下头去,忍的好不辛苦。
一群护卫不敢在王爷面前失了仪态,强忍笑意,努力控制脸部却收效不大,个个脸皮乱动,满红过耳,看起来要多怪异有多怪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