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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合抱之木

初冬的北京城里正是寒意料峭,天气阴沉沉地很是让人不快,徐亦达走到海淀区万泉庄的一栋小楼附近,今天是他第一天来新兰公司报道的日子。大门口几个头发乱蓬蓬的家伙儿正好出来抽烟,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猫着腰,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瞎聊着。徐亦达瞥了一眼他们,然后进了大门。

这里就是新兰网的公司所在地,旁边就是万泉庄小学,这是小学的一栋附楼,被公司长期租了下来。地面上共有四层,地下还有一层作为公司的食堂,地面上向东延伸过去还有两层,目前员工也就400多人,徐亦达的入职工号为508号。

在人事部办理完入职手续后,徐亦达来到了四楼的运营部办公室里,见到了自己的主管老奇。老奇这会儿还不算忙,见到亦达,连忙表示欢迎。

之前面试的时候,老奇和浪子对徐亦达的印象还是不错,亦达后来交出来的作业是一份针对新兰网整体的分析报告,根据新兰网目前的内容布局,按照各个频道的特点逐一进行了分析,并针对性地提出了很多建设性意见。老奇和浪子看了之后,觉得他的分析报告还是相当中肯,所以就没有把亦达放在某个单独频道或者项目里,直接安排给老奇来做业务助理了,主要业务职责是负责跟进和控制各个项目进展,以及推进各项产品。

新兰网的前身其实是一家软件公司,叫做四同立方。公司创始人王总之前是北京大学的毕业生,后来就职于北大方正集团,再自己出来创业,开发了一套外挂式的中文平台系统叫richwin,并且获得了被称为“中关村教父”段勇基先生的投资。

而新兰公司在互联网领域的实际先行者则是一名中科院子弟王岩,王岩的爷爷是中国著名的物理学家和大气电学家,也是中国水声事业的奠基人。王岩后来是在法国巴黎上的大学,但是他一向对软件和互联网非常感兴趣。1995年还在大学期间,就成为了richwin在法国的代理商,从而认识了王总。

1996年王岩学成回国立志要在中国互联网领域做一番事情,回国后就拉着自己的高中同学浪子等人,在四同立方下面成立了一个部门,叫做国际网络部,自己担任部长。后来他们开发了一套论坛,叫做四通利方论坛,也成为了国内第一批网民最喜欢聚集的社区。四同利方论坛中最为火热的则是体育沙龙,当时的两个版主老奇和岑同,后来也被王岩和浪子拉入到新兰网任职。

1997年10月的最后一天,一个来自福州的球迷老荣带着儿子一家人赶赴大连看球,为参加世界杯亚洲预选十强赛的中国队加油,中国队最终却抱恨以2:3输给了卡塔尔,老荣失望而归。回到家中后的老荣愤恨交加,跑到体育沙龙上发表了一篇《大连金州不相信眼泪》的帖子,48小时内点击率超过两万,被当时几乎所有中文论坛转载,而后又被超过600家传统媒体转载,其中就包含《南方周末》。这件事情从而成为了中文论坛发展历程中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南方周末》是当时国内具有领袖意义的纸媒,它转载的网络文章则引发了传统媒体对于网络媒体的关注,也带动了无数人对四同利方论坛的关注。老荣后来也进入到互联网领域中,成为了一家电子商务企业“珠穆朗玛”网站的董事长。

当传统媒体首度因那个老荣的强帖而对体育沙龙投来关注目光后,王岩和岑同立即反应过来,要抓住这一机遇加大对网站的投入。于是四同利方网站对1997年世界杯足球赛亚洲区十强赛进行了直播,开创了网络直播的先河,使得网站访问量在短时期内大幅上升,迅速确立了中国第一足球网站的地位,利方在线已经成为与网易和上海热线三足鼎立的国内最受欢迎网站。

1997年11月底,在王岩的推动下,四同利方推出了它的第一个频道体育频道,分为国内足球和国际足球,王岩、浪子、老奇、岑同等人分头管理,当大量的新闻在体育频道出现后,它的流量很快超过了火爆一时的论坛,体育沙龙的黄金时代开始到来。

随着美国互联网企业的风起云涌,资本市场一致看好互联网门户的发展前途,1998年12月1日,四同利方和美国的一家华人网站华渊资讯宣布合并,也成为了全球最大的中文互联网平台,下辖北京、香港、台北、北美站,覆盖到全球华人社区,这一天也成为了新兰网的生日。

徐亦达入职的这天,正好是新兰网一周年的生日。中午的时候,大家来到地下一层的饭厅,居然行政部门还准备好了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王岩赶了过来跟大家说了几句话,大家一起祝贺了公司生日快乐。徐亦达也是第一次见到王岩,年级跟自己相仿,看着实在是高大帅气。

下午的时候,徐亦达见到了同样从网顺公司跳槽过来的程颖和夏牧,程颖目前担任科技频道的主编,夏牧则是娱乐频道的主编。程颖很是开心,她笑着说:“亦达,你一定要好好干。你一来就直接做了老奇助理,以后管的事情可就多了。”

夏牧则解释道:“亦达,是这样,公司里鼓励大家介绍人才来入职,只要转正了就能有奖金。我就是程颖推荐来的,这个月我刚转正,她就额外领了5000元奖金呢。你这一来,程颖的春节红包就没问题了。”

徐亦达笑着说:“没问题,我一定努力,不过程颖你得请我们俩吃饭啊。”,三个人乐呵呵地告辞了。

当天晚上下班后老奇拉着徐亦达跟技术部门同学吃饭,大家从公司大门出来,向北穿过一大片乱七八糟的居民区,来到盛唐饭店附近的一家老北京餐馆里坐了下来。桌上一群北京口音的家伙热闹地聊着,其中两个就是徐亦达在大门口看见抽烟的哥们。老奇先把徐亦达介绍给大家认识,亦达简单补充自己来自广西,是从网顺公司跳槽来的。

老奇又一一介绍其他人来,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伙子叫“主任”,是系统部的老大,主要是负责机房和系统;另外一个比较敦实的小伙子叫韩罡,倒不爱说话,他跟主任一个部门,老奇说他是国内顶尖的黑客人才,不过在公司里主要是承担安全防护工作,防止其他黑客来攻击公司的服务器。一个年级轻轻却头发灰白的哥们叫李睿,是生活社区的负责人,他是北大的应届毕业生,一毕业就来了公司。徐亦达身边坐着一位男生,却扎着长长的马尾巴,像个摇滚歌手一般,老奇介绍说他是下载频道的负责人叫“小狼”。还有个白净的小帅哥最年轻,是王岩的助理,叫田盈,大家都开玩笑地把他叫做小甜甜。

上菜开始后,大家一边吃饭一边继续聊着些行业内部的事情,其他倒还好,只是这些北京哥们的话语里老是夹杂着“丫”之类的,让徐亦达有些不舒服,不过很快他也就习惯了,虽然这个字初次听到的时候有些刺耳,过了一会儿徐亦达倒慢慢分辨出来,这个字其实都是非常熟悉的人之间才会这样戏谑,再说了,桌上也没有女士,所以大家说话也就大胆一些。

小狼飞快地填饱了肚子,点了根香烟来问田盈:“小甜甜,你驾照拿下了吗?”

田盈吃得正香,嘴里叼着一块肉,好不容易挤出声来:“唉,麻烦死了,丫驾校太远了,学个车得跑半天,太费劲了,我都后悔了还不如买个驾照去。”

小狼继续问道:“你准备买啥车啊?要不等王岩换车了,你把他那富康买下来算了。”

田盈摇摇头:“拉倒吧,他那富康本来挺好的,不过是银色的,银色富康,简称叫啥你也不想想?银富!我可不要他用过的这个**。”

大家一听此话都快要笑喷了出来,老奇正喝着茶水,也都差点被呛住了。

徐亦达小心翼翼地问着身边的小狼:“你这留长发的,是不是玩摇滚的啊?”

小狼白了他一眼:“你全家才是玩摇滚的呢?公司里像我这样的大老爷们还有两三个呢,明天我带你去一一认识。”

徐亦达倒知趣,就不再问及这事了。这时候老奇交代亦达说:“亦达,明天是周五。公司周一上午开周例会,咱们运营部这里每周五上午9点开周例会,到时候你来做会议记录,然后找各主管收集周报,汇总后当天下班前再发给大家。”

徐亦达嗯了一声记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大家按时来到会议室开运营部的周例会。老奇是会议主持人,除了运营部的同事外,还有其他相关的业务部门一把手来参会,包括市场推广部的张晋、市场总监陈藤华、bd部门的朱祥东,运营部这里包括新闻频道的岑同、体育频道的小奇、财经频道的宁钢、科技频道的程颖、游戏频道的王柠、生活频道的李睿、社区的小疤、ui的林翠、搜索的陈冰皓,翻译中心的赵兰,王岩的助理田盈也在场。

大家一一汇报各项业务事项,除了常规事务之外,主要是讲了一些例外事务,以及需要跨部门支持和配合的工作内容。徐亦达注意到各频道的访问数据都在快速上涨,需要外引内联的项目也很多。时至年底,有几项任务需要重点推进,一个是nic的调查专题,等发布出来后,各频道都需要把banner投放在首页位置;另外是微软要发布office 2000了,科技频道提出要ibm和microsoft的配合资源,需要bd部门支持。而搜索这里正在做一个儿童绿色搜索项目,也需要一些推广资源。

最后老奇表示,目前行业里对互联网人才都是如饥似渴,所以需要各业务部门自己根据部门特色,尽快制作一份招聘使用的笔试试题出来。另外要到年底了,需要各业务部门提炼出一份部门优势的简报资料出来,汇总给徐亦达。

会议过程中,徐亦达记录的大致还比较细致。不过会后他又分别去找到各位主管,一一核实了一下会议内容,又分别要了他们的联系方式,也大致了解了一下他们各自部门的人员情况。

新闻这里的人员是最多的,岑同下面有14个编辑;搜索这里又有技术又有运营,加起来12个人,而生活频道也有10个人,体育频道8个人,小奇居然还是老奇的亲弟兄,跟老奇一样,都是很好说话的样子,财经频道也有8个人。其他频道人少一些,但是所有主管都觉得人手不足,迫切需要补充编制,增加人力。

做完这一切,徐亦达又去找了公司目前各产品线的主管,除了频道和社区之外,公司还有多个产品线在推进,包括邮箱、地图、邮件列表、电子贺卡、网络调查、网络交友club缘、聊天pager、在线杀毒、嘉宾聊天vipchat、追星club、点点通、cms发布系统等,除了业务部门之外,还需要产品、ue、ui、开发、测试、系统等部门通力合作。徐亦达不由得感叹,网民表面上访问的只是一个互联网门户而已,而一个大型互联网企业的背后的运营、产品、开发和支持团队其实相当纷繁复杂,大家各司其职,互相配合,还要调动内部和外部的多项资源,才能在瞬间千变万化的市场中,如履薄冰地不断前行。

第二周的时候,技术开发部门的陈建来找老奇,是关于y2k的事情。时至1999年底,很多业内报道称1999年12月31日24:00过渡到2000年0:00分的时候,很多计算机系统的时钟也许会出现故障,需要提请运营部门特别重视一下。陈建表示自己所在的部门已经落实了人手跨年值班,并且安排了ups电源安全方案,还有cdn的扩充方案已经到位,需要业务部门在发布系统、论坛、邮箱、聊天室、e-c电子商务、ticker、pager、注册系统、各社区模块上一一安排提前分段测试。老奇让徐亦达跟进,部署了y2k项目的落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