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前头又来了一波客人,为首的正是陈渡的母亲陈夫人,她一眼便瞧见谢景翕跟前的六姐儿,“府上何时添了这么个周正的姑娘。”
陈夫人是谢景翕做主请来的,一并连冯尚书夫人李氏也在,被陈夫人一说,大家都不约而同向六姐儿看过来。
六姐儿乍然被这么多人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因为谢景翕在,她就想着不能给三姐姐丢脸,便大方道,“我是谢景琳,这是我三姐姐。”
谢景翕赞许的看她一眼,又对陈夫人道:“正是我家六妹妹,叫陈夫人见笑了。”
陈夫人好像对六姐儿很有兴趣的样子,走到跟前瞧了半晌,“我说瞧着气质有些眼熟,倒是跟你三姐姐有几分相像,今年几岁了?”
“还不到十四。”
“哦,年纪还小呢,再长几年,恐怕是还要出落些。”
谢景翕笑说,“我这六妹妹别的不说,比我可懂事多了,如今代我们几个在老太太跟前服侍,乖巧的很。”
“那倒是不错,你们家老夫人是个能人,教出来的孩子都是不错的。”
陈夫人与另外几个夫人都围着六姐儿问东问西,谢景翕便设法让她们多接触,好在六姐儿年纪还小,并不急在一时。
待到吉时,大姐儿就被抱了出来,她昨儿晚上发热发的凶险,早上就已经大好,小脸红扑扑的甚是讨喜,咿咿呀呀的被顾恒抱着,长相随了顾恒,也是个美人胚子。
“姐儿长的可真俊,过几年京城就又添了一位美人。”李氏跟陈夫人议论着,不少太太也跟着附和,“可说呢,往后不知道要多少人家上门抢了呢。”
谢景琪听来就越发得意,献宝似的逗弄着大姐儿咯咯直笑。
又有夫人说了,“也是得爹妈长的都好看,随哪一家都差不了,谢阁老这几个姑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侯府这一下就占了两个去,真真是个好事成双。”
谢顾两家如日中天,自然是大家吹捧的焦点,许氏客气了几句,“家里这几个姑娘,老大老二是随了我的,中人之姿罢了,我这外孙女幸而像他父亲多些。”
许氏也实在谦虚,就是这话听着,好好的就把三姑娘摘了出去,大家这才发现谢家这一家子人,站的都泾渭分明的,隐隐瞧出了些故事来。
侯爷这时候说道,“吉时到了,该让姐儿抓周了。”
侯爷吩咐人把桌子抬上来,上面琳琅满目的摆了许多抓周的物件,从笔墨纸砚到玉器刀剑,一样都不落,大姐儿往上一爬,整个一眼花缭乱。
笔墨纸砚绣花针线这些东西是没什么可说的,一般姑娘抓周都是必备,至于那些算盘刀剑之类的,就是集合众人的意见后加上去的,比如刀剑之类,一看就是顾莞的手笔,算盘却是大姑奶奶的意思,至于大姐儿她亲娘,加的都是清一水的珠宝首饰,好像打定了注意要证明她的姐儿将来有富贵命。
家里的长子长女,通常都是最受重视的,这其中的期许之意不言而喻,大姐儿往那一爬,围着转了几圈不知道该抓什么,黑眼珠子滴溜乱转,摸摸这个瞧瞧那个,把她亲娘差点急出毛病,恨不得抓一个金簪银簪的放她手上。
侯爷甚至还放了一枚宝印上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把死去大哥儿的期许都放在大姐儿身上,横竖将来只要能撑起侯府,也不拘是男孩女孩,但很明显,大姐儿对那玩意不感兴趣,正眼都没瞧一下。
到最后,大姐儿好像还是对金银宝器感兴趣,这其中就有她娘跟曾氏的玉镯子,都是她抓过留下口水的,兴许是有她熟悉的味道,抓起一只玉镯子就不撒手,小手举着一边挥舞一边咯咯笑,那意思,我就要它了。
这可把谢景琪高兴坏了,曾氏那镯子不是凡品,祖上传下来的好东西,比她那个又好了不知多少,她们家大姐儿果真是眼光好。
除了谢景琪,其他人都是喜忧参半的,反正没满足自己期许的,大抵都有些失望,侯爷没说什么,只是吩咐人把东西撤了,好在大姐儿选的东西也不差,女孩子么,有个富贵命,没准还能进宫当娘娘呢。
大姐儿自从抓了曾氏那镯子就不撒手,一直捏在手里,任人拿也拿不走,曾氏那日瞧她喜欢,原就想传给大姐儿的,现在到是正好,“我这孙女是个眼光好的,那还是我外祖母传给我的,都没舍得传给三娘,便直接给了大姐儿吧。”
众人七嘴八舌又是一通夸赞,直到大姐儿饿了才被奶娘抱下去,顾莞一早去国子监,临近中午了才回来,正巧大姐儿刚抓完,还遗憾了一番,“唉,我这大侄女不随我啊。”
顾莞这会子扮的是顾家四少爷,穿着男装,大家也没瞧出什么不对来,还问起三娘去了哪,只说是前几日去了南方外祖家。
谢景翕听她这话调侃了一句,“大姐儿一个大家闺秀,像了她四叔舞刀弄剑的,侯府的房子都能叫你俩掀了。”
“嫂子你说这话我就不依了,像我哪里就不好了的,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当个行侠仗义的女侠客,我看就挺好。”
顾恒听见了接道:“只要别像你这样厚脸皮,我就知足了。”
“哈哈……”
大家说的热闹,酒过三巡欢声一片,谢景翕忙了半天没坐下吃几口,这会就有些乏,正打算坐下歇会,就瞧见大姐儿跟前伺候的一个丫头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她心里咯噔一下,别是大姐儿又病了吧。
“二少奶奶……”那丫头都带了哭腔,她这猛然一过来,欢声笑语的人群立时安静不少,都不解的投来目光。
“什么事这般慌张,可是大姐儿又发热了?那赶紧去请小裴太医过来便是。”
谢景琪有了昨晚的经验,就有些不慌不忙,还埋怨这丫头大惊小怪的扫了兴致。
“不,不是,大姐儿不像是发热,大姐儿好像是睡着了,怎么也叫不醒,您您还是去看看吧……”
这丫头语无伦次的,什么叫睡着了叫不醒,那不就是……
谢景翕猛地反应过来,“快去请小裴太医!”
顾恒见谢景翕这般,也猛地想起了什么,慌忙就往屋子里跑,谢景琪后知后觉的跟在后面,眼前的碗筷也被扯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清脆的声音里透着股子不详,大家也顾不上吃喝了,方才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侯爷站起来道:“诸位对不住,大姐儿昨晚就生了病还没好,今儿招待不周,还请大家见谅。”
这就是婉言谢客的意思了,大家也都会瞧眼色,纷纷找理由起身告辞,二三百号人一走,侯府院子里顿时就显的空落落的。
等小裴太医来恐怕是什么都迟了,谢景翕知晓这争分夺秒的道理,扒开围着的人群挤了进去,一眼就看见顾恒丢了魂似的模样,蹲在大姐儿的小床旁边石化了一般。谢景翕的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哆嗦着手去探了探大姐儿的脉门,心里一瞬间又升起了绝望与惶恐的滋味,为什么兜兜转转,大姐儿还是没了,明明谢景琪这辈子没有死,一切不是能重来了么,可是为什么还是夺走了这两个孩子。
大姐儿不是大哥儿那样的天生体弱,连小裴太医都说她不会出什么大事,突然间就没了,要是没有猫腻,那就是活出了鬼,谢景翕忽然开始愤恨,什么样的仇怨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解决,非要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法子去害一个襁褓中的娃娃,更可恨的是,她根本就抓不到那人一丝一毫的把柄。
“啪!”嘎嘣脆的一个巴掌打破了屋子里滞涩凝重的氛围,这一下好像开了闸的洪水,哭叫呜咽的声音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这一巴掌是许氏打的,打的谢景翕措手不及脑袋一瞬间空白,她都不明白许氏为什么要打她,脸上火辣辣的滋味好像隔着十万八千里。
“是你对不对!”谢景琪怒目圆睁的指着谢景翕,“一定是你给我们大姐儿下毒了对不对!我们大姐儿一直好好的,怎么你办一场抓周宴就能出事了呢,吃的喝的都是你一手操办,除了你还能有谁!”
谢景翕实在是无言以对,她们怎么能怀疑她呢,一个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一个是自己的亲二姐,她在她们眼里,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不好了,夫人晕过去了!”
那边曾氏忽然晕倒在地,丫环婆子们又七手八脚的把她抬出去,屋里简直炸开了锅,一边喊着请太医,一边就是指责打骂。
许氏看贼一样的眼神看这谢景翕,“我早就该看出你是个凉薄的人,你埋怨我偏疼你大姐二姐,埋怨我不给你嫁妆,你有气冲我们来啊,害我们大姐儿作甚!”
顾莞过来拦下了许氏再次挥出的巴掌,“事情查清楚了吗你们就在这先埋怨自己人,大嫂有什么理由害大姐儿,她为了办这个抓周宴每日辛苦操劳你们看见了吗?偌大的侯府,难道就只有她一人有机会动手脚?”
“不是她是谁,这侯府里头还有谁有理由害我们大姐儿,谢景翕老早就看不惯我,现在她又是侯府的掌家媳妇,野心大了什么事干不出来,把我们二房的子嗣都害了他们大房不就有机会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