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的睿王府一直都防守森严,明卫暗卫两道防线,铁桶一般的看护。
五年来想要安插眼线或者打探消息的人并不在少数,但是敢于露头的人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最近老皇帝夏献帝求仙拜佛可能顿悟了,显示出要对慕容恪好一点的样子。
透出口风来,说要给慕容恪一块封地,让他离开京城。
太子慕容颜忧心忡忡,他害怕放虎归山,正在竭力阻止夏献帝下旨。
而慕容恪乐的顺水推舟,故意做出府内动迁在即,慌乱中露出破绽的样子。
今天这次宴会,更是大张旗鼓,府门洞开。
同时还邀请了各路神仙,并且没有严格限制他们随从的人数。
这就给了人以可乘之机。
有两股势力迅速打探到了胡振山的关押之处,一波是慕容恪早已预料到的太子的人。而另一波,则是兵部尚书王振的人。
这个王振虽然官居一品,位高权重,但是从来是个低调守拙的人物,从来不当出头鸟。
朝堂之上因为政见不同时常会发生争执,只有这个王振每每能够置身事外,不会掉进任何纷争的泥潭。
有部分的官员看不惯他行事作风,有时会故意讥讽他官居一品却明哲保身和稀泥,逼他表明自己的观点。
这个时候他总能不偏不倚找到夏献帝的出发点,句句说到夏献帝的心坎里去。
所以夏献帝认为王振是个忧国忧民,有大局意识,有战略高度的肱骨之臣,可堪重用。
而事实上,他就是个老狐狸。
如此滑不溜手的一个人竟然也与黑影军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实在是耐人寻味。
慕容恪拿起酒杯,缓缓地啜饮白开水,头脑中已是千回百转。
大夏国,一共有三个异性藩王。
分别是西南鬼王叶啸天,燕北平王朱义,和东南王霍庭东。
三个藩王帮助夏献帝登上帝位,均有从龙之功。然而时至今日,也就还剩东南王霍庭东一个了。
燕北平王朱义英年早逝,夏献帝趁机给他的儿子封了个京官,收回了封地。
朱义之子年纪尚幼,也没有他父亲的本事,且朱家在燕北时日也短,没有培植起自己的势力。因为根本无力抗争,只得乖乖认命。
西南鬼王叶啸天本是三个藩王当中兵力最多,实力最强的一个。并且他本就是在西南起家,西南遍布着他的亲信和拥护者,成为他最大的后方和最深的根基,几乎是无法撼动的存在。
然而在十六年前,鬼王叶啸天奉旨进京,被夏献帝扣了一个密谋造反的罪名,喋血菜市口。
据说夏献帝本来忌惮叶啸天,一心想要铲除他,但是又害怕西南不稳,迟迟不敢动手。
可那次鬼王叶啸天进京,竟然当面斥责夏献帝迷信道家,说夏献帝追求长生是愚蠢至极的做法,一点面子都没有给。
夏献帝恨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时冲动就罗织罪名处决了他。
满朝文武因为这件事炸开了锅,人心惶惶。
他们害怕得食不安寝,纷纷担忧那支天下人闻风丧胆的无影军会席卷京城,如同当年助夏献帝登上皇位一样,再把他拉下来,在这繁华之地掀起腥风血雨。
兵部尚书王振此刻倒是临危不惧,显示出了大将风范。他上书夏献帝,请求立刻派精兵前往西南,在无影军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们尽数剿灭。
五千先头骑兵,三十万大队人马,经过半个月的召集军备,气势汹汹直奔西南而去。
大部队到了之后却傻了眼。
这西南,哪里有军队?一个兵影子都不见,更何况传闻中的无影军!
鬼王叶啸天的府邸也早已人去楼空,他的家眷丫鬟全都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
那能够号令无影军铁骑的金质兵符更是离奇失踪。
坊间传闻,无影军之所以被称作“无影军”,正是因为他是一个秘密训练,秘密存在军队。
兵符号令之时,化作普通百姓的士兵都会响应而来揭竿而起,所以,得兵符者便可号令整个无影军。
江南沈家,也就是慕容恪母后沈皇后的娘家,当年对叶啸天有恩。
所以当沈皇后向叶啸天请求出兵之时,他才会毫不犹豫,最终帮助夏献帝登上帝位。
被封为西南鬼王之后,他手下的二十多万精兵立刻化作“无影”,隐入世人之中,而他这个鬼王,过的也只不过是平民百姓的生活。
沈皇后被废,死于后宫。夏献帝宠信宦官,迷信道家。皇宫里炼丹炉的青烟终日飘荡,甚至几次走水,差点烧了大半片的宫殿。
这个时候,鬼王叶啸天有些后悔了。
自己看中对沈家的承诺,做到了“他日有求必应”,但是这位自己亲手扶植的皇帝,根本就不是万民之幸!
他心有不甘,又生性耿直,这才当面斥责夏献帝。
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现在的夏献帝已经不是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落魄皇子,而已经是尝到权力滋味,手握的越来越紧,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的帝王。
……
慕容颜在寻找无影军的兵符,慕容恪寻找的,也是这无影军兵符。
只是在暗中查探的过程当中,慕容恪揪出了胡振山这个关键性的人物。
胡振山表面的身份是游走于西南的商人。
他在西南各地做生意,认识不少当地的豪族,也跟各行各业各个阶层的人都颇有来往。
但是事实上,他的主要目的,便是寻找关于无影军的秘密。
慕容恪排查确定这个胡振山并不是夏献帝的人,可是没有想到,王振竟然跟他有着密切的关系。
并且,胡振山与当年西风城被围困,叁仟将士殒命的那次阴谋,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慕容恪在得到胡振山这个线索的时候,前所未有的激动。他认为守城将士沉冤得雪,为虎威军正名的时刻已经到了。
谁知,那个胡振山竟然还算忠心,怎么都撬不开他的嘴,还让他咬舌自尽了。
但是现在,形式得到了逆转。
既然已经揪出了王振的狐狸尾巴,就不愁扒不了他的狐狸皮!
慕容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白开水味道寡淡,慕容恪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尽兴。
主人没了虚与委蛇的意愿,客人该做的小动作都做了,一时间,竟然有种宾主尽欢的意思。
大家纷纷告辞,只有那龙骧将军李准还磨磨蹭蹭不肯离去。
慕容恪捏了捏眉头,远远的对李准说到:“李将军,本王有些疲乏,先下去歇着了,苏玉,你陪李将军多饮些,你们之前关系不是不错吗?”
李准的黑脸一红,脖子一梗,从酒桌后边一闪,几乎是飞到了慕容恪面前,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将军!容属下进言!当日西风城之战,属下是被副将郑先那个王八蛋给囚禁,这才无法支援!并非属下本意!请将军明察!我对将军的忠诚,日月可鉴,怎么可能做出那种狼心狗肺的事,将军!将军!”
李准膝行向前,如同一个被抛弃的怨妇一般,匍匐在慕容恪的脚下,七尺男儿,竟然流下了热泪。
慕容恪当然知道李准多说并非虚言。那之后李准得知事情的经过,竟然一怒之下砍下那副将的头颅。
若不是慕容恪返京之后,边疆无人真镇守,肆意斩杀朝廷命官,他脖子上的脑袋估计也要掉上一掉。
李准虽然耿直冲动,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将才。他熟读兵书,擅长兵法,武艺高强,马术精湛。
慕容恪深觉得他可堪一用,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叹了口气:“我现在早就不是你的将军了。”
“将军!”
慕容恪伸手将李准从地上扶起来:“当年的事,我都知道。我也从未怪过你。”
“可是……”
“这些年我闭门不见,并不是因为嫌恶你,其中原因,你回去自己想清楚。李准,现在我只问你,你还认我是你的将军?”
李准非常违和的泪眼婆娑状,猛烈点头。
“那好,你现在就回去,以后不许再打探我府中的消息,也不要做任何与我亲近的举动,更不允许在任何场合维护我。有朝一日,我需要你的时候,自会联系你。你懂吗?”
李准铜铃一般眼睛瞪得更圆,脸上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我懂!”
心结打开,得到了慕容恪的暗示,李准将军心情大好,他的执行力是很不错的,行了个礼,一句话都没有多说,迈着流星般的步伐踏出了睿王府。
一阵夜风穿堂而过,慕容恪被凉气一激,剧烈的咳嗽起来。
胸前的伤口崩裂,鲜血顿时湿透了他的前胸。
苏玉赶紧过来搀住了他。
慕容恪唇角沾着血,说:“去书房。”
等到这正殿里的主子们都走光了,侯在殿外李管家立刻安排人来收拾打扫。
各项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左右两边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正中铺的那块深红波斯花纹厚毯也被擦得鲜亮如新。
一个小厮在刘管家眼前晃悠了好几次,终于引起了刘管家的注意。
他一个暴栗敲在那小厮的头上:“干什么!有话说有屁放!”
小厮摸了摸头顶,换上一脸谄媚的笑:“管家大人,小的就是想问问,里边那位,该怎么办啊?”
刘管家一扭头:“什么那位?”
“就是,桌子底下。”
刘管家在小厮的指引下来到了主桌的后边,这才发现宴会时给王爷挡酒的那个哑女正正面躺着睡得香香。
面如桃花,一片粉红,琼鼻挺翘,俏皮生动,一条亮晶晶的口水挂在腮边,更是显得娇憨可爱。
慕容恪带叶澜儿参加这种宴会,在府里的下人们看来,充分证明了主子对这个女子的看重。
厨房里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无不人心惶惶,已经设计好了最贵的菜谱,准备明天将功补过。
但是现在,看到睡得死沉的叶澜儿被睿王仍在这里没人管,刘管家有些纳闷了。
对这个美人,王爷到底是喜欢呢,还是不喜欢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