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正在飞速赶往京郊一个秘密基地的途中,在那里,他将搭乘一架小型军用运输机连夜赶往粤东。
他已经收到了从粤东当地反馈过来的数条消息,情况相当危机,高新区丁甲路一带已经被全面封锁,其中8号三鑫冷链公司发生连环爆炸,爆炸中心的主体建筑已经成为废墟,其周围五十米的副中心范围目前依然火光汹涌,浓烟冲天。
火势虽然被有效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但暂时无法扑灭,最先到达的当地公安和武警战士已经有十数人受伤,后期抵达的疾控与防化特别工作组已经从爆炸之后的烟气中检测到了非特定特征的有害毒素,浓度很大,正在分析具体成分,时间上恐怕不容乐观。
这种毒素的杀伤力极强,无色无味,随着爆炸粉尘和烟气扩散,加之当晚的风向飘忽,非常难以控制封锁范围。受伤人员的显著特征就是毫无征兆的倒地昏迷,多数已经出现了皮肤溃烂、呼吸困难、甚至是休克的情况。
据最先赶到现场的公安干警描述,一接近三鑫厂区边缘,就有数名同事倒地不起,进而迅速昏迷;紧接着便是准备突入火场的消防战士,尽管事先得到了上级指示,视情况谨慎处理,他们把安全距离扩大到距爆炸中心有六十米远的地方做突入前准备,但也先后有数名官兵吸入有害气体倒地。
临时成立的联合指挥小组大骇,立刻把安全距离扩大到一百五十米以上,随后又扩大到了二百米,同时请气象部门密切协同,以最严谨的方法预判未来三到五小时的风向风力,着手疏散风向下游的工厂和居民区群众。
目前,爆炸造成的损失和伤亡情况还无法统计,一线参战人员的主要工作精力还是放在对火情的控制和对有害毒素可能引发的次生灾害的预防上,封锁范围扩大到半径三公里,已经紧急疏散的单位和附近居民达一千八百多人。
幸亏是子夜时间,工厂只有零星的值班人员,但居民区就麻烦大了,相邻最近的一个小区,距丁甲路8号的直线距离不超过00米,六栋小高层,十多栋多层住宅,近千户居民,从通知到紧急疏散需要大量的工作和时间。
教官紧锁双眉,这些都是笼统的消息,现场的细节情况恐怕要比这些只言片语的描述可怕的多,选择相信李天畤无疑是赌对了,可教官的骨子里当然不愿意承认是在赌博,所以之前对李天畤的种种猜忌,现在要谨慎乐观一些。
策划这次爆炸的家伙是如此的丧心病狂,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警告、威胁、报复、炫耀,还是为了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利益索求?与发生在福山的裕兴大案有什么关联?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教官敏锐的意识到几个核心问题,必须要抢在犯罪分子前面。
首要的就是寻找李天畤的下落,他几乎是整个系列事件中的一个纽带,从裕兴,到仍然隐藏在暗处的犯罪分子,很多矛盾都指向了他,而且整个事件的触发点也是自李天畤家人的失踪开始。
当然,还有教官不愿意宣诸于口的隐忧,就是李天畤越来越难以控制的事实,这其中固然有情由可缘的因素,但其日渐夸张和变态的个人能力,也愈发让人担忧。
从申英杰传回的报告看,行者身上似乎已经有了某种用科学难以解释的神秘力量,会不会是这家伙拿着道袍当外衣和幌子,也很难说,毕竟家仇在身,又遭逢重大变故,性格上跑偏或走向极端,并非没有可能,只有亲自跟行者会上一会才能定性。
当然,教官自己都在怀疑,再次面对李天畴时,他是否还能拥有对这家伙的把控力和自信心,只有天知道。
另外,李天畤目前的被关注度程度是教官最为担心的,据他了解,不光是国安高层,还包括了几家涉密的研究机构,甚至包括海外的某个久负盛名的研究所不知道从哪里闻到了腥味,也把触角伸了过来。
看似匪夷所思的事情,其实背后都有着深层次的原因,在教官看来,在福山基地发生的那次意外后,李天畤的血清样本应该是被泄露了,此后,行者在滇南行动中一鸣惊人,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想不被人瞄准都不可能,若不是他拼了老命保李天畤,这小子哪儿来好命躲到道观里安稳几年?
还有一件事儿,就是全力寻找李天畤的家人,这是个命门,可以说李天畤脑子里的善恶之念全在这个命门,一旦其家人的安全出了问题,事情就完全大条了,所以,裕兴的案子先拖一拖都不要紧,无非是对方连环套中的一环,看似声势浩大,其实远不如以上两点重要。
再有,就是尽快抓捕谢大宝和安永祥,据可靠情报,这两个人现在还在国内,警方早已撒下了天罗地网,想出境是不太可能了,除非他们躲到深山里当野人,公安不能用的手段,在国安这边应该不是障碍,教官还是颇有信心的,‘巡游者’早在两天前就已展开行动,相信这次武放一定不会让人失望,而许文,已经被临时抽调到了粤东。
在上飞机之前,教官又收到了两条消息,一条是申英杰发来的,李天畤的信号忽然失踪,她还附了一张截图标注了具体位置,第二条却把教官惊出了一身冷汗,却是那段被破译之后的对话。
仔细揣摩着对话中的语气和口吻,教官叹了口气,犹豫了半天才下达了指令,“暂停跟踪该频段,注意保密。”
山林中忽然起风了,一片乌云压来,月色黯淡无光,粤桂公路七十二公路处的山谷里升腾起一股股青烟,夹杂着淡淡的焦糊味儿和其他难以形容的腐臭气息,随着风力的加强,这股青烟很快就消散于无形,但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却弥漫在了更为广阔的空间里,让人不安,继而心生恐惧。
已经被摔的严重变形的黑商务车,四轮朝天,倒扣在谷底松软的泥土上,相当多的零件已经四分五裂,不知道飞散到哪里去了,右后轮的轮胎已经扭曲成可怖的形状,轮胎上有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但显然这把火没有烧彻底,可能刚刚爆燃,又很快熄灭了。
李天畤费了老大劲,才从汽车里爬出来,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车厢内污浊的气息淤积在胸口,仿佛怎么也排不干净,那是怀山腐败的尸体散发出的味道,很难以置信,仅仅这一具尸体的腐朽气息,竟然远远超过当年他在缅国坟场里体验过的味道。
一路上,李天畤都是车窗紧闭,担心怀山体内携带的病毒会随风传播,他刚刚亲历了这种可怖病毒的高致命性,但相关的其他特征,比如生命周期、繁殖速度、传播途径等等一概都不知道,所以无论多么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李天畤现在还很虚弱,虽然清新的空气有助于他快速恢复,但丝毫松懈不得,怀山的遗体必须全部密闭起来,否则无法预测其后果,而在野外唯一的处置方法就是深度掩埋。
抬头仰望,夜色如墨,连刚刚看到的一点星光都隐藏在了云层背后,黑呼呼的山岩颇为陡峭,一层一层的轮廓向上延伸并渐渐模糊,目力所及的范围,已经看不到峰顶,但从更远处公路上传来的声音判断,此处海拔的落差不小于一百五十米,没有被摔成肉饼已经非常幸运了。
李天畤只记得车子在连续翻滚中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仿佛就在耳边,又好似来自灵魂深处,他下意识的用尽所有力量回应,并全身紧紧团缩在一起。
此后,剧烈的撞击和震荡让他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他的右手紧紧贴着左胸,那里有一个柔软之物,是白云大师在他初入紫园时馈赠的方巾,里面裹着的是一支七彩羽毛和数片菩提叶。
李天畤取出观瞧,两样奇物完好如初,他颇多感慨,这两样东西不知不觉贴身带在身边已经有两年多,偶尔想起来会看一看,除了不会陈腐干枯之外,他实在没有发现什么神奇之处。
李天畴也曾数次试图感应意识深处的那个伴生灵魂,但得不到丝毫回应。按照白云老杂毛所说的,两样物件有助于温养受伤的伴生灵魂,可屡试不成的李天畴只好把这番话当做玩笑。
但今天却完全不同了,两次命悬一线之际,都有异相凭空而现,首先是那声啾鸣,亘古而悠远,宏大威严的音波仿佛可以荡涤尘世中的一切污秽杂垢,意识深处忽而祥光乍现,李天畴一下子置身于庞大无匹的七彩光域之中,沐浴着透体的清凉,瞬间就把他从痛苦的机体修复过程中给拯救出来,否则,单单是那不断攀升的体温,就足以让李天畴爆体而亡。
这是一次非常奇妙的体会,李天畴很清楚自己刚刚经历的这场生死大劫,此时再仔细端详着羽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谷里竟然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就如他不久前见过的七彩光域。
而那声呼唤,母庸质疑来自那个伴生灵魂,可惜李天畴回应之后再无声息,他难道再度陷入了沉睡?闻着菩提叶冲鼻的幽香,李天畴的精神为之一振,直到此刻他方知道当时白云老道所言非虚。
李天畴仔细收好这两样保命的奇物,深吸一口气,感觉身体状况要比初醒的时候好了很多,但总感觉机体内还有一片晦涩难辨的阴影阻碍着体能的快速恢复。
可惜他此时的意识、视觉和感知能力远远不如巅峰时的状态,可能只比普通人稍稍强上那么一点,还无法探查这片阴影的实质,也只能放在一边,同时也放弃了攀爬到公路上求援的想法。
恰恰相反,他现在必须要谨慎行事,隐藏好自己,至少在体能和感知能力全面恢复之前不能轻易露头,对手的阴险卑鄙和穷凶极恶毋庸置疑,但其强大的势力也给李天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谁知道他们还留有什么后招?
似乎曾经的张志强还无法具备这样的能量,否则也不会轻易被逐出境外,虽然西南之行,两人曾再度交手,李天畤好像也没有发现对方有什么质的变化。但世事无常,数年前的情况无法跟现在做简单类比,说不定张志强也只是个被甩在外面的棋子罢了。
李天畤重新在车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部手机,可糟糕的是不能用了,在后备箱里并没有合适挖掘的趁手工具,他环顾颇为狭窄的谷底,好在四周有高大的植株,他很快收集了一堆结实的树枝和木棍,还有摔散的零件,只要趁手和坚固一点的,都被他捡了回来。
几种简易的工具很快出笼,李天畤选了一块不易被水流或山洪侵蚀的高地开始挖掘,其实怀山的遗体已经被摔得惨不忍睹,左臂和头颅已经脱离身体,完全密闭深埋是不可能了,只能尽最大的努力。
忽然,李天畤感到一股莫名的心悸,就像是有什么阴冷的东西从心底滑过,让他感到了极度的威胁,他立刻停下了手动的动作,凝神辩听四周的动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