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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黄粱一梦

得于清河,归于清河。

两枚铜钱落入涛涛河水,决明睡了过去,天地间有无名气机自天而下,涌向江南郡。

棋院中的洛星河离的最近,眉心皱的快要将红痣遮盖,没有理会咬牙切齿冲过来的李长安,抬头望天,喃喃自语:“是崔仙长到了那一步么?”

太和山上大殿中,崔老道口中道经停颂,眉头一挑,看向殿外的云卷云舒:“哪位仙人来人间?好大的手笔!”

北邙山,古铜色肌肤的汉子停下招式,身上热气蒸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单手拄枪,总觉得突然有点心悸。

青城山紫宫殿,紫宫真人浇花的动作一顿:“江南?”

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身穿白衣,剑眉星目的男子背手而立,面向南方,身后三尺长剑插于雪地,无奈的摇了摇头。

“太远了,赶不过去,可惜……”

长安武殿,一身常服,带着面具的人影擦拭着威武的甲胄,眸子中似有千军万马咆哮奔腾。

“又是江南郡,这次是谁这么大面子,顾居尘?不对,洛星河?”

恢宏的气机落入人间,惹得这些宗师强者或多或少的有所感应,上一次这种场面还是在太和山,李棠林强行破境,拔剑问道的时候。

只不过那次降下的是雷霆,这次却无半点杀意。

但到底是谁,就连崔老道也是摇头不解,无从得知,滚滚气机落入江南郡后犹如泥牛入海,再无声息。

实力够强的人才能察觉天上的变化,江南郡城的百姓只是觉得一阵清风拂面,一切如常。

医馆中,李长安临走前扔下一叠银票,可听到他是太和弟子的大夫却是半点不敢收,将银票端正的摆到了柜台。

江南繁华,也多吸引江湖人士流连忘返,作为一个医馆大夫,他比酒楼掌柜的还要见过更多的江湖人士。

青城大会过去不久,李长安之名倒也听人提起过,不过总是伴随着那位棋力胜过洛院长的年轻人的名字。

大夫坐在一旁,门外挂上了暂不接诊的牌子,有些可惜的看着李清河。

他家三代行医,他在这里开了三十年的医馆,见过了不知多少少年天才夭折的例子,到后来已经麻木了。

摇了摇头,大夫起身想要搬一块木屏,挡住李清河的尸体,既然不能动,也总不能让街上的人看着。

这时,一阵清风吹进医馆,掀动了李清河的道袍,他脸色依旧红润,但胸口的鲜血已经凝固。

啪嗒!鲜血不合常理的从伤口迸出,将淬毒的匕首推出了胸口,掉落在地。

大夫惊诧的回身,吓出了一身冷汗。

……

……

“爹?”

李清河一脸茫然的站在李村,眼瞅着从院门扛着锄头出来的不是他爹又是谁?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么?是谁要杀了我?洛星河?”

看着父亲并没有理会自己,李清河抬脚想要上前,却发现无法移动,低头一看,竟看不见自己的身体。

这种感觉……很像做梦。

这时他的思绪渐渐收拢,视线不由自主的跟上了父亲,同时也发现,这时候的父亲很年轻,大约也才二十来岁。

年轻的李禾田很瘦,也许是常吃不饱饭的缘故,但挥舞起锄头还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目光注视着一亩三分地,尽是满足和期待。

看着李禾田的样子,李清河笑了笑,父亲果然年轻时就是这个样子。

虽然瘦削,但李禾田的个子很高,人也热心,村子里有什么事都喜欢找他帮忙,他也不收银钱,有一顿饱饭就好。

以至于家里米缸一直见底的他,几乎没有在家里吃过饭。

这样的日子是无聊的,但李禾田却过的津津有味,每天都是一副笑脸。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李清河也静静的看着,就像一个鬼魂,一切都看在眼里,可又像做梦,什么也做不了。

村里还有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人,李清河有些印象,那不就是李村那个卖酒的疯女人的丈夫么?原来年轻时也这么游手好闲。

可为什么看上去有些熟悉?

李禾田和那个男人是村子里的两个极端,一个很受欢迎,一个总是被指着背后说三道四。

可偏偏他们两个总凑在一起,男人想劝李禾田不用这么辛苦,人生一世,何必遭罪。

李禾田也总说他白活一辈子,既然生下来了,就总得想办法精彩一些。

“精彩什么?你就守着那块地在李村过一辈子,能精彩到哪去?”

“可每一天都不一样啊,每天都是新的一天。”李禾田很认真的说道。

就在一旁的李清河吃了一惊,在他印象中,父亲虽然总是带着笑脸,但从没见他说出过这种话来。

日子一天的过去,李清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父亲的几年在他眼里好像一个眨眼就过去了。

愈发成熟的李禾田依旧每天过得有滋有味,直到有一天,攒了许久银子的他跑到城里,想要买点没吃过的。

游手好闲的男人还笑话他,那银子娶个媳妇不好么?城里的东西够你买多少,一个晚上就忘了啥味。

李禾田只是挠头笑笑,什么也没说。

但谁曾想他真带了个媳妇回来,那个美呦,不知道嫉妒了村里多少的女子,就连隔壁的几个村子都有人跑来偷看。

“娘……”

李清河激动了起来,可视线中的母亲却面目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缘故么?”李清河一声苦笑。

再后来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李禾田娶了个城里的勾栏女子,怪不得长了那么一张脸,还当个宝贝哄着。

一时间李清河他娘成了四里八坊的谈资和笑料,可父亲却不在意,找他帮忙的人少了,他就主动去问人家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人家管饭的时候也只吃半碗,还要带半碗回去,给家里那口子饱腹,可他依旧每天都是笑呵呵的。

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李清河知道,娘也甘心过这样的日子。

再后来,他就出生了,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婴儿的小手在空中乱抓,李清河知道那就是自己,错不了。

但随着他的出生,他的母亲也难产而死。

李禾田没什么文化,女子临死就给孩子起名叫李清河。

“原来……是我娘取的名字……”

从那以后,李禾田虽然每天都笑,但再也没有以前话多了,村里有人找他帮忙也总是推脱,似乎只想靠那巴掌大的田地过日子。

直到有一天,游手好闲的男人被人堵在街角打死了,一队士兵走进李村,强行带走了李禾田。

李清河的视线在这里就断了,他停在后山的岩坡上,每天看着炊烟和飞鸟发呆,脑海中不时的回想起自己读过的那些道书。

不知过了多久,李清河的视线还是大山,但耳边却传来一阵莫名其妙的对话。

“三哥,在这么下去,你就和老五一样了,咱们队里出了两个哑巴。”

“老三,你说咱们一辈子到底为什么而活,每天除了打仗就是打仗,这仗得打到什么时候。”

“人活一辈子,总要为点什么而活,找不到的话,就为了自己的人生能更精彩点,要不然下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做人都不知道……”

“二哥,我想回家,我想看看我儿子,看看……”

“老三!”

“三哥!”

莫名的对话戛然而止,李清河睁开双眼,炊烟飞鸟消散无形,视线中看到了一位大夫满脸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