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迤俪来到吟风阁前,阁楼临湖,晨景正好,一片波光LL,几抹朝霞流转,和风悠悠
沈舟虚止住车轮,注视湖光水景,吟道:"游丝欲堕还重上,春残日永人想望.花共燕争飞,青梅细雨枝.离愁终未解,忘了依前在.拟待不寻思,刚眠梦见伊
莫乙接口道:"这是杜安世的,是说女孩儿的春愁,主人念出来不合适."
沈舟虚苦笑道:"这词本是清影喜欢的,我见这景致,怎而想到罢了."
话音未落,忽听"咔嚓"一声大响,吟风阁上窗破栏毁,掉下一个人来,那人旋风般翻个筋斗,情急间手中竹竿一撑,却忘了下方便是一湖碧水,"哗啦"一声,连人带仗掉入水中,溅起几尺高白浪."
只听阁楼上一个豪迈的声音大笑道:"赢老龟,你这招取什么名字?是猴子翻筋斗,还是王八戏水?"
湖中那人**的怕上岸来,十分狼狈,陆渐认出是"金乌龟"赢万城,心中又是吃惊,又觉好笑,不料这老狐狸威风八面,竟也落到这步田地.
赢万城面色通红,仰首向楼上厉叫道:"姓虞的,我东岛清理门户,你又干嘛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不是说了?"那人笑道:"你东岛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你东岛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来来来,小兄弟,莫管他们,有人说得好"夫田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如梦,为欢几何?"故而天大地大,莫如酒大,喝了这碗,再说其他."
"虞兄高论"另一人接口道:"也有人说得好"日高月高,酒品最高,敬酒不喝,就是脓包"话音入耳,陆渐心头一动,这答话之人正是谷缜.
那"虞兄"奇道:"我说的"有人"大大有名,诗仙李太白是也,你说的有人却是哪个,恁地有见识?"
"不是别人"谷缜呵呵笑道:"正是区区小弟,小弟什么都做,就是不做脓包."那姓虞的将桌子拍得山响,说道"说得好!说得好!"
二人虽不见人,但一番对白,却是旁若无人,赢万城气得一顿足,还要再骂,沈舟虚悠尔笑道:"赢道兄,多年不见,尚无恙否?"
赢万城回头一瞧,如见鬼魅,面色变得掺白,失声道:你你"只说得两个你字,却再也说不出话来,突然转身,"噌"地一下蹿上楼去,叫道:"不好,不好,沈瘸子来了,沈瘸子来了"
那姓虞的"哦"了一声,淡然道:"沈师兄来了?"沈舟虚讪道:"虞师弟所到之处,总是惊天动地,才到南京,就先把老天捅了一个窟窿."
"你说的是元元子那了贼吧?"那姓虞的笑道:"他奉了昏君旨意,强抢民女,老子瞧不过去,小小弹了他一指头,没料到这老小子不经挨,竟被弹死了,晦气晦气."
沈舟虚道:"天下经得起你"雷帝子"虞照一弹的,又有几个?"他漫不经心的弹出数缕蚕丝,缠住屋檐,只一纵,如飞鸟投林,连人带椅,飞入二楼."
他平时举止疏慢,弱不禁风,突然显出这般神通,楼上楼下均是一惊,众劫奴更怕有失,也快步登楼,陆渐定眼望去,楼上三三两连坐了几名客人,主人店家早已不知去向.
谷缜当窗临湖,身边墙壁上一个窟窿,料是赢万城落水之处,身前一张方桌,横七竖八,搁了许多酒坛,迎面坐了一条大汉,骨骼极大,国字脸膛,如飞剑眉压着一双虎目,灰布长裳赫然打着两个补丁,脚下一双麻耳草鞋,眼见便要破散.
陆渐寻思:"这人就是那雷帝子虞照么?"思忖间,虞照干了一碗酒,目光扫来,众人被他一瞧,如刀枪穿胸,平生一股寒意.
"沈师兄"虞照笑道:"来一碗如何?"
"虞师弟取消了."沈舟虚叹道:"你明知道沈某只会喝茶,不会饮酒."虞照唾道:"忸扭捏怩,恁不爽快."又斟满一碗道:"还是小兄弟豪气."谷缜笑笑,两人碗盏相碰,双双饮尽.
虞照又道:"赢老龟老当益壮,演了一出王八戏水,你这小姑娘我却没见过,但瞧你这一篮子破铜烂铁,料是新晋的"千鳞"高手,只可惜虞平生不打女人,算你运气."
陆渐转眼望去,施秒秒端坐一隅,愁眉不展,不瞧虞照,却望着谷缜,目光流转,(不会打眼睛的意思)子深处,似乎蕴藏着某种事物,复杂难明.
虞照看看施秒秒,又瞧瞧谷缜,忽而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笑声中,忽地举手,在谷缜肩头一拍,施秒秒花容掺变,不及惊呼,一抖手,一把银雨向虞照射来.
虞照目不斜视,举手轻挥,漫天银雨距他尚有三尺,便"叮叮"坠地,片片鳞甲,锋口向上,"呜呜呜"颤动不己,施秒秒神色又是一变,脱口道:"周流电劲."
虞照笑道:"小姑娘,你家大人没告诉你么?"千鳞"之术全靠"北极天磁功",这门内功遇上"周流电劲",就会七折八扣,彼此抵消,故而见了虞某,须得小心,呵呵,罢了,再教你一个乖吧."说罢,食指下引,银鳞应指跳跃,片片相属,连成一柄银光四射的软剑,刺向施秒秒的咽喉.
施秒秒飘身后退,踢起一条长登,那银剑佼佼昂动,"刷"的一声把那长登劈成两截,施秒秒悄脸发白,霎时扣住六只银鲤,清亮双目,死死盯着虞照.
谷缜目光一转,忽而笑道:"虞兄,小弟敬你."说着双手捧晚,一气饮尽,虞照怔了怔,点头道:"好!好!"一挥手,"叮叮"不绝,银剑解体,散落一地.
虞照喝罢,又道:"小姑娘,你本领本来有限,如今又怕误伤了小情人,心存犹豫,出手软弱,打将下去,吃亏不下,还是快快退了吧."
施秒秒面涨通红,斥道:"胡说八道,谁,谁是我的小情人?"虞照盯着她,目光如炬,施秒秒被他一盯,顿觉心中机密尽被洞悉,一时欲言又止,面色越发羞红,色似胭脂,娇比海棠.
虞照见她半羞半恼,娇态可爱,心中大觉有趣,嘻嘻笑了两声,突然扬声道:"明夷,你这厮不学好,偏学赢老龟缩头缩脑,你的"一栗"心法虞某闻名已久,今天正要领教领教."
忽听角落里哼了一声,明夷沉着脸,从暗处跺步出来,赢万城忙道:"明老弟,别上当."
明夷怪道:"上什么当?"赢万城干咳一声,徐徐道:"如今强敌环视,你我三人理当携手御敌,千万莫要受了这姓虞的挑战,被西城的贼子各个击破."
"强敌环视?"明夷目光一转,却停在沈舟虚,身上,徐徐道:"你说他呢?"赢万城点头道:"不错,就算他手下劫奴,可谓敌众我寡,咱们若不齐心协力,只怕不能生离此地."
虞照皱了皱眉,喝了一碗酒,笑道:"沈师兄,看来你名声不好,有你掠阵,谁敢跟我对放?沈师兄若知情识趣,走得远远的,小弟自是感激不尽."
他出言不逊,众劫奴均有怒色,挺身欲骂,沈舟虚一皱眉,挥袖拦住,笑道:"虞师兄此言差矣,东岛西城,势不两立,而今东岛五尊来其三,师弟虽是我西城第一流的人物,以一敌三,未必能胜,若有闪失,平白折我一员大将,不若沈某助你一臂之力,将这三人就地擒杀,挫一挫东岛的威风如何?"
东岛猪人均是变色,虞照听罢,升出食指,轻弹酒坛,叮叮当当,清亮悦耳,弹罢问道:"沈师兄,这声音听来如何,沈舟虚皱了皱眉说道:"还成罢."
虞照道:"师兄有所不知,这酒坛在说话呢?",沈舟虚笑道:"虞师弟说笑了."
"你不相信么?"虞照呵呵一笑道:"这酒坛说了,八部之中,就数沈舟虚这厮最不是东西,道理有三,其一,这世界上最可恨者,莫过于炼奴,而这厮不仅炼奴,还炼了六个,真是混帐到顶,其二,大伙儿一拳一脚,分个高低,岂不甚好?偏这沈舟虚不要脸之极,尽玩些阴谋诡计,便是胜了,也叫人很不痛快,最可气的还是第三,别人喝酒,这厮却偏偏喝茶,专门跟人唱对台戏."
众劫奴无不温怒,沈舟虚却从容自若,含笑道:"沈某天性不能饮酒,也算是过错?"虞照嘻嘻笑道:"这个虞某就不知了,这酒坛啊,就是这么说的."
沈舟虚尚未答话,燕未归已忍耐不住,厉声道:"姓虞的,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么?主人好心待你,你倒污蔑于他."
虞照哈哈笑道:"妙极,虞某人什么酒都吃过,就没吃过罚酒,来来来,你有本事,请我吃一盅如何?"燕未归斗笠下厉芒掠过,突然腾空而起,左腿扫出,楼中如有旋风掠过,碟儿碗儿叮当做响.
众人未及转念,旋风斗止,唯有碗碟窗户,颤动不绝,定睛再瞧,燕未归左腿已被虞照空手拿住.
陆渐曾与燕未归交锋,深知这一腿威力奇大,不想竟被虞照信手接住,霎时间,燕未归怪叫一声,右腿忽的高高抡起,势如大斧,奋力劈下.
就当此时,众人耳里只听"赫"的一声,有若裂锦,燕未归斗笠飞出,露出苍白面皮,一条刀疤从额自颈,批肉翻卷,深可见骨,如一条怪蛇盘在脸上.
燕未归定在半空,一腿被拿,一腿高举,身形凝固也似,双目瞪得老大,面肌不断抽搐,面头发丝根根如钢丝一般,冲天竖立.
"去!"虞照一声长笑,燕未归身若陀螺,骨碌碌摔将回来,莫乙,薛耳大惊失色,双双抢上前去.
"接不得"沈舟虚一声疾喝,薛耳指尖已触及燕未归衣裳,一股酸麻感透指而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咔咔"两声,身侧一股大力将他一拽,薛耳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斜眼望去,莫乙也同时扑倒.脸色煞白,眼中透着恐惧之色.
未及还醒,莫,薛二人身子忽又无端而动,一个筋斗直立起来,傀儡般飘退三尺,两人各各低头,只见腰间均是系了一缕蚕丝,遥遥连着沈舟虚.
沈舟虚十指间捻满蚕茧,掌法飘飘,()带飘扬,使得正是一路"罗星散手"端的神傲无方,变化出奇,胜过沈秀何止十倍,指间蚕茧随他掌势,忽左忽右,簌簌射出蚕丝,有如天孙织锦,玉女投梭,顷刻间勾梁搭拄,在燕未归身后织成四重大网,同时间射出两缕细丝,淡如流烟,盘桓飘渺,刺向虞照.
众人虽知西域八部之主无一若者,此时仍觉劾异,沈舟虚以"星罗散手"施展"天罗"神通,瞬息间,拉莫乙,拽薛耳,编制丝网,反击虞照,一心四用,变化无穷.
崩裂之声,不绝于耳,燕未归撞破三张大网,终被第四张网裹住,浑身抽搐,如遭极大痛苦.
虞照右手端酒快饮,左手飘然出掌,逼得那两缕蚕丝无法及身,含笑道:"沈师兄好本事,竟练成"天罗绕指剑"惹得虞某技痒,很想讨教讨教."将碗一搁,正要起身,突然脸色微面,只一慌,便绕过蚕丝,身如大鸟,飞到宁凝头顶.
"手下留情"沈舟虚蚕丝用尽,救援不急,不由脱口惊呼.
叫声未绝,便见人影一闪,一人抱住宁凝,贴地滚出.
霎时间,一件长长的白色物事,自虞照掌心射出,如光如气,凌空一绕,落在宁凝先前站立处,"赫"的一声,方圆尺许,尽变焦黑.
"雷音电龙?"沈舟虚面露讶色,虞照一拂袖,烟灰四散,楼板上露出一个大洞.
"好个"瞳中剑",沈师兄,你教的好劫奴."虞照冷笑两声,肩头一点慢慢沁红,初如针尖,转眼便有铜钱大小,众人恍然大捂:"他怎么受伤了?"
虞照忽又眯眼望着地上,笑道:"兀那小子,抱也抱了,摸也摸了,还不起来,更待何时!"众人循他目光望去,但见一个男子兀自抱着宁凝,为那掌力震慑,傻了一般.宁凝惊醒过来,羞怒交迸,抬手就是一耳光,不想这一巴掌,竟将那人的脸皮刮将下来.
宁凝看清来人,吃惊道:"怎么,怎么是你?"那男子正是陆渐,他人皮面具被打飞,心中慌乱,匆忙拾起,重又带戴上.众人见状轰笑起来.虞照骂道:"蠢小子,都穿了帮拉,戴这劳什子还有什么用?"
陆渐羞红了脸,定一定神,扬声器道:"雷帝子,你这人说话不算话."虞照楞了一下,皱眉道:"我怎么说话不算?"陆渐手指宁凝,说道:"你说平身不打女人,方才你这一下,不是要她的命么?"
虞照浓眉一挑,不见他抬足转身,一伸臂,便口住陆渐肩头,提将过来,陆渐空负"一十六身相".劫奴神通,竟无闪避之能,不由大惊失色,虞照笑道:"我不打女人,却打男人.你既要充好汉,代她接我三掌如何?"
此话一出,宁凝花容掺变,瞳子里玄光一转,虞照轻轻一笑,左手扣人,右手轻轻挥洒,宁凝视线尽数封死,只听"劈啪"有声,二人之间,火光四溅,"瞳中剑"撞到虞照的掌力,无不化为乌有,宁凝连发数剑,身子一晃,脸上血色全无.
沈舟虚推车到她身边,扶住她叹道:"凝儿,你的"瞳中剑"能够伤他,全因他没有防备,既有防备,你有岂是对手?"随他说话,宁凝面色慢慢红润,长吸一口气,出声道:"可是,他,他?"盯着陆渐双颊越是绯红,明艳照人.
沈舟虚皱了皱眉,淡然道:"虞师弟,你虽然疾恶如仇,却从不欺负弱小,"雷音电龙"身坐不动,十步杀人,你若真要杀他,何苦等到现在,方才那一下,凝儿与这少年都难免劫,你故意吓退他们,方才出手,不为别的,只为给我显摆威风吧."
虞照方才确无杀心,掌力击下,半是吓唬宁凝,半是向沈舟虚示威,但听沈舟虚一说,却是一阵冷笑,心道:"就你沈瘸子精乖,会算中老子的心思.!"当既脸一沉,扬声道:"沈师兄凡事讲一个理字,我好端端的坐着喝酒,你手下的劫奴却是"无量足".又是"瞳中剑",踢的踢,刺的刺,又算什么道理."
沈舟虚道:"敝扑有失调教,过在沈某."
虞照笑道:"你是本门师兄,我不与你动手.这样吧,这少年既然无辜,我不动他,你让宁凝出来,是死是活,受我一掌了事."
沈舟虚露出苦笑,宁凝细眉一挑,大声道:"好我受你一掌,但,但你须先把他放了."
虞照哈哈大笑,正笑时,忽觉陆渐肌肤收缩,滑不溜手,一瞬间,竟然被他脱出手底,虞照"一"了一声,手掌圈转,飘然转落,欲要将他捉回.不料陆渐就地一滚,若脱剑之剑,贴地窜出,虞照不由赞了一声好.
陆渐以"大自在相"脱出虞照手底,又以"雀母相"窜到宁凝身前,宁凝惊喜不胜,俯身欲要扶他起来,不料胸口小腹一麻,浑身顿软.
陆渐制住宁凝,将她扶起放到一边,宁凝又气又急,道:"你,你干什么?"陆渐低声道:"宁姑娘,对不住."说罢转身,向虞照大声道:"我来受你一掌."
虞照盯着他,似笑非笑,摇头道:"不成,你是男的,女的一掌,男的三掌."
陆渐一呆,想他刚才一掌之威,自己别说三掌,一掌也未必接得下来.虞照见他默默不语,不觉笑道:"怎么,怕了,怕了就别冲好汉!"
陆渐一咬牙,道:"好,就三掌."虞照道:"秒啊,事先说好,受这三掌,不许还手,要么便不算数."宁凝急道:"不成"嗓子忽窒,双目泪水一转,夺框而出.
众奴无不露出悲愤之色,莫乙高叫道:"陆渐兄弟,你放心吧,你若死了,咱们一定为你报仇."薛耳接口道:"你如此仁义,何不代他去受这三掌,"莫乙脸一白,言山言山道:"
虞照目不转睛的盯着陆渐,蓦地抬掌,"啪啪啪"的在他肩上拍了三下,然后转着陆渐,拎小鸡也似的拎到桌边,哗啦啦的倒了一碗酒,笑道:"好小子,有你的,来来来,干了这碗."
陆渐莫名其妙,呆呆怔怔,不知如何是好,谷缜却笑道:"我便知道虞兄不会伤害我这位好朋友的."
虞照讶道:"你和他是朋友,难怪难怪."见陆渐兀自发楞,不由笑道:"不会喝酒么?"陆渐微一迟疑,捧起酒碗,虞照举碗,一气喝光,陆渐量浅,喝了半碗,便搁下道:"虞先生,那三掌还打么?"
虞照一哂,谷缜已笑道:"陆渐,方才虞兄不是拍了你三掌么?"
陆渐奇道:"那也算数?""怎么不算?"虞照道:"我只说了三掌,可没说是轻轻的拍,还是重重的拍."说罢又笑,陆渐逃过此劫,亦惊亦喜,也陪着他憨笑.
宁凝一颗心始才落地,想到方才情急落泪,羞惭不胜,低声骂到:"什么雷帝子,分明是雷疯子!"沈舟虚苦笑道:"背地里这么叫他的却也不少."
忽见虞照两眼一翻,大声道:"明夷,还没想好?打个架哩也婆婆妈妈的,跟个娘们似的."明夷大怒,纵身欲出,却被赢万城拉住手腕,沉喝道:"莫要中他激将法."
明夷脸色酱爆猪肝也似,怒道:"赢老,这厮辱人太甚."赢万城到:"一个对一个,你有几分胜算?"明夷一楞,沉吟道:"五成."
赢万城面沉如水,淡然道:"就算五层吧,你胜了还罢,若是败了,我与妙妙便要二对二,老夫年到体衰,不复向日之勇,妙妙年纪尚幼,绝学未成,你说,我二人又有几分胜算?"明夷又是一楞,低眉不语.
赢万城老眼中精芒闪动,蓦地厉声道:"三花一影阵."明夷,施妙妙应声散开,立在赢万城身侧,沈舟虚,虞照见此,均是皱眉.
"陆渐你看."谷缜道."他三人这么一站,可有什么玄机?"陆渐瞧了一阵,摇头道:"瞧不出来,"谷缜笑道:"你别瞧人,先瞧影子.?"
陆渐定神一看,只见三人虽然站得稀落,影子却重叠在一起,有如一人,谷缜又道:"三花一影,三人一心.这是东岛的奇阵,只要影子不散,三人的本领便能融会如一,发挥出绝大威力,就算天雷,二主联手,也未必能胜."
陆渐见状惊奇,果见三人影子缓缓挪动,始终保持人影相叠,不使分散,施妙妙却是又惊又气,瞪着谷缜,柳眉倒竖,:"你,你这坏东西,居然泄露本岛机密."
谷缜笑笑,赢万城却道:"妙妙这话差了,第一此阵变非机密,他便不说,天雷二主也都知道,第二就算知道,也未必能破,就算能破,也是掺胜,咱们若死两人,天雷二主至少一死一伤,沈舟虚,你说对不对?"
沈舟虚拈须不答,虞照则大碗喝酒,喝了一碗又是一碗,喝到三碗时,蓦地一拍桌子,叫道:"***,这个鸟阵子,我破不了,沈师兄,瞧你的了."
众人闻言,均是惊奇,宁凝轻哼一声,道:"你这个雷疯子,也有认输的时候?"虞照道:"这有什么奇怪.人贵自知,不知道敌人的斤两还罢了,不知道自己的斤两,那是死无其所,虞某纵然猖狂些,却还不笨."
沈舟虚徐徐道:"你我联手,还可试试."虞照笑笑,淡然道:"那有什么趣味?"
四下一时悄然,忽听赢万城高声道:"我三人来此,变非找你们麻烦,只为擒捉本岛败类,二位如此相逼,欺人太甚,若是有胆,大伙儿索性玩个大的."
虞着笑道:"玩什么大的?"
赢万城将竹仗重重一顿,森然道:"九月九日,论道灭神."
虞照纵然桀骜狂放,听得这话,也是浓眉一挑,迟疑不答,赢万城道:"雷帝子,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和那人在小镜湖一战,胜负未分."虞照目光一闪,道:"不漏海眼也来了?"
赢万城道:"他虽不在南京,却一向挂念你得紧."虞照道:"彼此彼此."
赢万城道:"听妙妙说,风君侯也来了南京,更听说地部高手也来了,至于蔽岛岛王与沈道兄仇深四海,也正好借这论道灭神做个了断."
虞照低头想想,掉头道:"沈师兄,你怎么说?"沈舟虚闭目拈须,微微笑道:"赢道兄是欺我西城内讧已久,四分五裂吧."
"不敢!"赢万城道:"万归藏两次东征,东岛精英死伤尽,十多年难复元气,若非如此,我这糟老头子怎么还能滥竽充数,窃居这五尊之位?如今水火两部虽灭,但你西城仍然广有六部,是以说到元气大伤,大伙儿也算半斤八两."
沈舟虚沉吟半响,叹了口气,道:"好,既然如此,大伙儿便趁此机会,了一了宿怨."赢万城阴阴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去回禀岛王,两位也早早知会同门,九月九日,赢某在灵鳌岛上,洒扫以待."
东岛西城两百年来,多次高手会战,渐成制度,名为"论道灭神",一方挑衅,另一方势必迎战,三言两语定下日期场地,随后便是腥风血雨,是故双方说到此处,均知一战难免,再无多话.赢万城瞧了谷缜一眼,嘿然道:"乖孙子,瞧你抱西城的大腿抱到几时?"说罢冷哼一声,一明夷快步下楼,唯独施妙妙落在最后,幽幽望了谷缜一眼,叹了口气,飘然去了.
酒楼中一时寂然,虞照气闷难当,朗声道:"联络诸部之事就交给沈师兄了,若要商议,虞某随叫随到."继而一手挽着谷缜,说道:"走走走,咱们换个地方喝酒说话."方要下楼,谷缜忽又道:"稍等."摆脱他手,扬声道:"沈舟虚,商清影是你妻子么?沈舟虚道:"不错,正是()()."
"很好"谷缜点头道:"将来我若要杀你,也不冤枉."众人均是吃惊,沈舟虚道:"足下与沈某有仇?"
谷缜道:"你不知道?"沈舟虚摇头道:"沈某纵横天下,仇家无数,哪记得这许多?"谷缜笑笑,徐徐道:"我叫谷缜,我爹便是谷神通."此言一出,虞照也是变了脸色,他虽知谷缜是东岛之人,却当他是个普通岛众,不料他竟是东岛少主.
沈舟虚眉峰聚拢,目光锐如纲针,刺在谷缜脸上,谷缜却如不绝,又笑道:"你也不用这样瞪我,今天若不杀我,来日我势必杀你,你我之间,总要死上一个,这一点你须得牢记在心,莫要忘记."
说到这里,他又转向虞照,笑道:"虞兄,你如今知道我是谁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虞照浓眉抖挑,楼中气氛骤然一冷,陆渐不自觉气贯全身,心道:"糟了,这姓虞的武工太高,他若要杀谷缜,除了以死相抗,别无他法."他心念已绝,注意虞照,严加堤防,不料虞照一皱眉,忽地叹道:"谷老弟,为何还要表明身份,你若不说,我也不会问的."
谷缜道:"你和我无亲无故,却陪我吃了半夜闷酒,为我排忧解难,更加不问一字,你便替我挡了东海三尊,人以真心待我,我岂能以假意待人?难道你虞照是好汉,我谷缜却是怕死鼠辈."
虞照注视他半晌,忽地摇头道:"沈兄弟,这小子很投我意,若我杀他,有些为难."沈舟虚微微一笑,淡然道:"不打紧,但凭师弟处置."
虞着望着他,流露疑惑神情,忽而笑道:"既然师兄如此好心,虞某便告辞了."方要举步,谷缜又道:"虞兄,谷缜还有一事相求."虞照道:"什么事."
谷缜道:"沈瘸子与我有仇,我朋友留在这儿,势必受害,虞兄若能将他一并带走,谷缜感激不尽."虞照道:"理当如此,他是条好汉子,不能收辱于人."
说罢,也不待沈舟虚答应,便左挽谷缜,右挽陆渐,一阵风下了阁楼,沿湖走了一程,远离吟风阁才撒手放开两人,自己坐在一块湖石上,愁眉紧锁.
谷缜道:"不喝酒了么?"虞照摇头道:"今天闯祸了."谷缜笑道:"那必是因为"论道灭神"吧?"
虞照点点头,叹道:"我一时意气,竟然挑起这场赌斗,大战一开,不知要死伤多少人?若被那娘们儿知道了,岂不又要唠叨我三天?"
话音未落,便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远远传来:"哪个娘们儿,要唠叨你三天?"
三人转眼望去,但见一个红裳绿发,肤若琼脂的美貌夷女,撑着一叶扁舟,从湖面上悠悠飘来,见了三人,便停住竹篙,抬手掠了掠耳边的鬓发,玉颊生晕,朱唇噎笑:"眸子碧若湖水,凝注在虞照脸上.
虞照露出悻悻之色,咕隆道:"晦气."那夷女脆声道:"谁又惹你晦气拉?"虞照大声道:"除了你还有哪个?"
那夷女目中透出怒色,只一杆便已近岸,纵身跃到三人身前,瞪着虞照道:"你说,我又怎么惹你晦气了?"
虞照梗起脖子,高声道:"我说话说得好好的,你来插什么嘴?"那夷女冷笑道:"你背着我说坏话,我怎么不能插嘴."
虞照怒道:"我说了什么坏话了?"那夷女道:"你骂我"娘们儿",算不算坏话?"
虞照道:"呸,天下娘儿们多的是,我说娘儿们,就是说你么?"话一说完,忽见那夷女双目微微泛红,泪光浮动,顿是露出不耐之色,道:"哭什么?你就算哭,我也不怕你."但神色虽然可恨,口气却已软了好多.
那夷女望着他,忍不住笑起来,虞照道:"有什么好笑的,我脸上又没开花?"那夷女忍不住道:"你嘴里说不怕,心里却怕我哭是也不是?"
虞照被她说到心虚处,老羞成怒,挥手道:"去去去,你怎么样与我什么相干?"
那夷女却也不恼,淡然道:"既然我怎么样都不与你相干,你干吗巴巴的跑到江南来?要不干脆输给左飞千,让我嫁给他吧."
虞照瞪了她一眼,脸上露出古怪神气,既似愤怒,又似伤心,忽一转头,闷闷不答.
那夷女别嘴微笑,目光一转,忽地瞧见虞照肩头血迹,不由惊道:"哎哟,你受伤了?:"
"大惊小怪."虞照一挥手,冷笑道:"擦破点皮,过两天就好了."那夷女道:"不成,你解开衣裳给我瞧.
"虞照又羞又怒,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胡闹什么,不害臊么?"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那夷女不急不恼,慢慢道:"柳下惠坐怀不乱,你不过露一点肌肤,又怕什么?难不成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见了我,连衣服也不敢脱?"
虞照虎目圆瞪,一时语塞,那夷女却不理会,伸手给他解开衣服,露出半边肩膊,虞照浑身僵直,脸上却罩了一层红步也似,先前他面对诸大高手,有如狂龙恶虎,不可一世,此时遇上这个夷女,却俨然成了小猫小蛇,被她任意玩弄,谷缜瞧在眼里,恨不得背过身去,大笑一场.
那夷女见伤口约有两分来深,略带焦灼,不由讶道:"你遇上火部高手了么?但又不像,火部谁能伤你?宁不空?"虞照不耐道:"宁不空算只鸟.是天部的人!"
那夷女想了想,笑道:"我知道了,是玄瞳吧?"虞照别着嘴,哼了一声.
那夷女知他心高气傲,对受伤深以为耻,心中暗笑,从药囊里取出一枚白瓷瓶,一叠白纱布,一把小剪刀,又从瓷瓶里倾出若干淡红粉末,点在伤处,用白纱精心缠好,剪断之时,顺手打了一个蝴蝶结儿.
谷缜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算什么?"虞照窘迫已极,瞪了瞪那蝴蝶结,又抬眼望着那夷女,眼里几欲喷火.那夷女故做不见,给他拉上衣裳,拍拍他脸,笑眯眯地道:"好拉,这才乖拉."虞照气得七窍生烟,偏又发作不得,鼓起来腮,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那夷女又问道:"啊照,这两人是谁呢?"虞照呸了一声,"什么啊照,叫得肉麻兮兮的,"那夷女道:"那不叫你啊照,难道叫你啊猫啊狗?"
虞照说她不过,瞪了一会眼,忽似泄了气的皮球,软将下来,叹道:"这个是东岛少主谷缜."那夷女闻言吃惊,未及细问,虞照又指着陆渐道:"这人,这人,咳,我也不知他的名字"
陆渐上前一步,作个揖:"仙碧姐姐,别来无恙."原来他乍见仙碧,心中一时惊涛骇浪,恨不得立马相认,但又见仙碧与虞照斗嘴,不便相扰,此时见问,才出手相认."
仙碧面路讶色:"你,你是"陆渐低声道:"我是陆渐呀!"仙碧惊喜交迸,既而又疑惑道,你的样子,怎么变拉?"陆渐道:"因为一件大事,我戴了面具."说带这里,他忍不住道:"姐姐,阿晴"仙碧不待他说完,忽笑道:"诸位请上船,先去我的衡行水榭,慢慢说话."
陆渐心坏疑惑,一众人上船,飘行数里,远见一左曲栏精舍,邻水依林,吞吐烟云,榭边几名靓妆少女,正在洗衣打闹,瞧见仙碧,均是欢笑招呼.
虞照大皱其眉,愤然道:"地部怎么尽招些女孩儿?"每次聚会都闹得跟麻雀一样.再说了,地部神通不离土性,一群女孩儿玩泥巴,成何体统."
"你这个死脑筋,才不成体统拉."仙碧道:"听说天劫之后,女蜗娘娘造化万物,便是以水和泥,捏做一个个小人小兽,再吹一口仙气,那些泥人啊泥兽啊,都活过来了.女蜗娘娘是女孩儿,是故女孩儿玩泥巴,自古有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虞照冷笑道:"强词夺理,胡说八道."仙碧道:"你呢?顽固不化,愤世嫉俗."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弃舟登岸,来到精舍中,仙碧笑道:"陆渐,这里没人瞧见,你可以摘下面具了吧?"
陆渐摘下面具,仙碧凝视他半晌,拍手笑道:"这孩子,也生俊了呢!"转头对虞照道:"这就是我要姚家庄遇上的那位少年,他冒死去找北落师门,却一去不回,那把火将姚家庄烧成白地,我还以为他未能幸免.难过了好久.
碧瞪了他二人一眼,道:"来到这里,不许喝酒."虞照好似臀部挨了一刀,"嗖"地弹起,怒道:"岂有此理?"仙碧却不瞧他眼中怒火,慢慢道,酒能乱性,我这里都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你们几个大男人,要是喝多了,闹出什么事来,怎么了得."
虞照大声到:"我量大如海,别说三大白,三百大白也是小事一桩,谷老弟我也能担保,不过"望了陆渐一眼,蓦地泄气,咕隆道:"这小子倒是难说得很."
仙碧唾道:"我这好弟弟人最老实,我才不担心他呢?却是你们两个我不放心."虞照悻悻坐下,见有少女捧来清茶,他赌气昂头,瞧也不瞧一眼.
陆渐道:"姐姐,阿晴"
虞照点头道:"原来是他,怪不得."转头对谷缜道:"你交的朋友很好,理应浮三大白,."谷缜笑道:"好啊,我奉陪,."
仙碧瞪了他二人一眼,道:"来到这里,不许喝酒."虞照好似臀部挨了一刀,"嗖"地弹起,怒道:"岂有此理?"仙碧却不瞧他眼中怒火,慢慢道,酒能乱性,我这里都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你们几个大男人,要是喝多了,闹出什么事来,怎么了得."
虞照大声到:"我量大如海,别说三大白,三百大白也是小事一桩,谷老弟我也能担保,不过"望了陆渐一眼,蓦地泄气,咕隆道:"这小子倒是难说得很."
仙碧唾道:"我这好弟弟人最老实,我才不担心他呢?却是你们两个我不放心."虞照悻悻坐下,见有少女捧来清茶,他赌气昂头,瞧也不瞧一眼.
陆渐道:"姐姐,阿晴"不料仙碧又抢先一步,问起他逃生经过,陆渐只得将自己被宁不空所擒,前往日本,又如何被炼成劫奴,在织田家苦熬,最终遇上鱼和尚,逃出宁不空的魔掌,回到中土,陆渐只怕仙碧与虞照生出误会,忽略了谷缜被囚之事.
饶是如此这一段曲折凶险,谷缜听过还罢,仙碧和虞照却是听得入神,听到陆渐被炼成劫奴,仙碧脸上瞬间血色尽失,虞照更是大怒,拍岸喝道:"虎走天下吃肉,狗走天下吃屎,宁不空这鸟贼,走到哪儿都是祸害."
再说鱼和尚左化,二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虞照叹刀:"晦气,这世间的良心又少了一颗."
陆渐说完,汗颜道:"北落师门随我流落天涯,多年来相依为命.谁知将到中土,还是将他丢了,"仙碧也觉难过默然半晌.悠悠道:"如此说来,你既是金刚门人,又是宁不空的劫奴了?"
陆渐点头道:"鱼和尚大师临终前让我去西域求取解脱"黑天劫"之法,仙碧姐姐,虞大先生,你们是西城中人,知道那法子么?"
仙碧神色一暗,顾视虞照,见他脸色极为沉重,不觉叹道:"好弟弟,鱼和尚虽是,一代奇僧.对却知之甚少,自这本武经成书以来,三百年间,从无劫奴能够解脱"
陆渐日思夜想,虽也料到这也结果,却始终抱有一线希望,此时听了,心中一根玄好似猛然崩绝,震得双耳嗡嗡做响,仙碧后面的话,他一句也不曾听见.
"流毒无穷,即便是西城之中,也屡次被禁绝,到我这一代,山,泽,地,雷,风五部均已禁奴.只恨人心诡异,这炼奴之事,始终无法断绝."仙碧说到这里,忽见陆渐两眼发直,如痴如呆,不由得心如刀割,轻轻推了虞照一把,低声道:"你呆着做什么,还不想想法子."
"说到法子,倒有两个."虞照徐徐道:"第一,便是回带宁不空身边继续为奴,只笑宁不空活着一天,你便可不死."
虞照目透嘉许之色,点头道:"第二个法子,便是从今往后,不再借用劫力,依照第二规律,若不有意借力,黑天劫的发作便缓和些.鱼和尚一代宗师,神通广大,他以姓名设下的禁止非同小可,可惜你频繁借力,连破两道,但饶是如此,只需从此不再借力,仅凭这一道禁止,活上两年,也不是难事."
众人无不变色,仙碧失声道:"只有两年?"虞照点头道:"再若借力,今年也活不过去."忽见仙碧秀目微红,泪光闪动,不觉心软,叹道:"其实还有一个法子,只是太不可靠."
仙碧喜道:"什么法子?"
“你记得那句话吗?”虞照一字字地道,“西城之王,东岛之主,金刚怒目,黑天不详。”
仙碧恍然道:“是啊,除了节主,世间还有这三个人能封住”三恒帝脉“。如今万归藏仙逝,鱼和尚坐化,这世上能救陆渐的,便只有一个人了。” 说到这里,三人的目光具都投在谷缜身上。谷缜皱眉道:“你们是说我爹?”
虞照叹道:“谷神通若能出手,在雨和尚的禁制破掉之前,在设两道禁制,陆兄弟或许还有救。”
陆渐见谷缜木然无语,深知他的难处,便笑了笑,叹道:“多谢各位好意,人活多久,强求不来,我只活了0年的光阴,能交到这么多朋友,却也不枉了。”
仙碧听得心中大动,流下泪来,忽然陆渐又道:“仙碧姐姐,阿晴她……她还好么?”
仙碧拭了泪,叹道:“你这傻弟弟,真是痴绝。我几次想要岔开这件事,终究是岔不掉的。”陆渐失色道:“难道她……”
“你别瞎猜。”仙碧道,她中的水毒已被家母解了,事后她入我地部,做了一名女弟子。“陆渐转忧为喜,拍手道:”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你先别高兴。“仙碧冷冷道,那妮子虽入我西城,却不是安分之人,她面上装的老实,心里却将焚庄杀父之仇算给西城。数月前,她忽然发难,打伤同门,盗走地部秘籍《太岁经》和祖师画像,逃出西城,一路向东而来,眼下怕是就在南京。”
陆渐听得吃惊,一想姚晴便在南京,心神大乱,恨不得立马去找,可一转念,又想到自己寿命不久,见到姚晴,徒增悲伤。想着想着,他默默起身,信步走出房门,来到湖边,倚着那一排朱红栏杆,远远眺去,只见湖边林莽惨碧,水上烟雾凄迷,偌大的玄武湖无处不透着几分悲凉之意。
不多时,忽传来仙碧的娇叱声:“你整天就知道喝酒闹事,招惹是非,这次闯祸了么?这么多年,家母一直避免轻启战端,不和东岛决战,如今就品你几句话,10年之功,毁与一但。
虞照哼了一声,悻悻道:“我说你定要唠叨我三天。”仙碧气倒:“你还有理拉?”虞照接口道:“没理。他如此一答,仙碧反倒无话可说,只是忽忽娇喘,余怒难消。
忽听脚步声响,却是谷缜过来,与陆渐并肩依栏,嘻嘻笑到⒈:”那边吵起来拉。“上着瞥他一眼,说道,:不开心么?实在不成,我去求我爹。”
陆渐摇头道:“你如今冤屈未雪,只怕救不了,反将你自己陷进去。”
谷缜望着陆渐,眸子清亮逼人,忽而笑笑,叹道:“这么说,你我当真成了生死之交拉,若我不了冤屈,便救不得你,不同同生,便要共死了。”
陆渐哑然失笑,转念间,将无意中发现徐海的情形说了。谷缜喜得手舞足蹈,大声道:“真是送上门的买卖,若不做成,岂非不给老天爷面子。”
陆渐道:“但我打草惊蛇,如今那贼子也不知逃到哪里去了?”谷缜摆手道:“不打紧,蟹有蟹路,虾有虾有,徐海怎么也在地上,不会飞上天去。如今棘手的是:我如何抢险一步,在沈舟虚之前拿住此贼。”
陆渐皱眉道:“可惜,我若不能借用劫力,便和废人无异,帮不了你!”
谷缜未及答话,便听一个娇脆的声音远远道:"劫力虽不能借,却可以用的!"两人转眼望去,仙碧与虞照并肩行来,一个娇美妩媚,一个英武豪迈,联决之间,真私一对壁人.陆,谷二人见了,心里均是喝了声采.
仙碧问道:"陆渐,你的劫力聚在哪里?"陆渐道:"在双手."
双手么?仙碧沉呤未决.虞照已道:若我所料不差,他的劫术应是补天劫手.仙碧吃惊道:"你能断定.虞照道:"不会错,我瞧过他出手.仙碧知他眼力极高,言不轻发,不觉又喜又惊.
陆渐听得茫然,心道;"沙天也曾说过这补天劫手的名字,却不知道有何玄机?
仙碧看出他心中迷惑,便道:"补天劫手是一门劫术,黑天书的劫力分为四体通和五神通,四体通强在力量,一旦成就,上天入地,力大无穷.
陆渐恍然大悟道:"就象燕未归?”
"他算一个!仙碧道:"无量足日行千里,踏水无痕,已是四体通里顶尖的角色.至于五神通,奥妙在于神意,尝微听几不忘生,玄瞳鬼鼻无量足,天部六大劫奴中,除了燕未归,其他五人均得五神通.四体通得来容易,五神通极为难得,某些劫术百年难得一见,而沈周虚一人便练成无种,可说当今劫奴之强,不出天部.
谷缜笑道:"那几人我大多见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话不对.仙碧道:"若说打斗,或许五神通没什么了不起.但五神通的神奇,却大多不在打斗上,这种劫奴,往往身负绝世异能.好比尝微烹饪之术古今无双,听几能听世间任何声音,鬼鼻苏闻香嗅觉通玄,不忘生过目不忘,至于玄瞳,世人当她只会瞳中剑,却不知她画得一手神秒丹青.
仙碧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只不过,‘补甜劫手’却有些与众不同。”虞照点了点头,长声道:“非体非神,亦体亦神,上穷碧落,下临黄尘。”
陆渐奇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当年一位天部前辈对‘补天劫手’的评语。”仙碧道,“‘补甜劫手’,说它是‘四体通’也可,说它是‘五神通’也不错,因为‘补天劫手‘出手奇快,指力惊人,这是‘四体通’吧。但它仅凭双手,能知水中游鱼,能之地下虫,练到神妙处,远方鸟飞虫动,俱能感知,这分明又是‘五神通’。故而说它‘非体非神,亦体亦神,上穷碧落,下临黄尘
陆渐沉默半晌,喃喃道:“怎么这些事情,宁不空都没说过?”
虞照冷笑一声:“这厮巨奸大滑,保藏祸心。‘补天劫手’威力极大,他若让你练成,将来势必难制,顾而便藏私瞒着你。”
陆渐回向前事,每次谈到自己双手异感,宁不空要么装聋作哑,要么含糊其辞,总不肯对自己解释明白,或许当真如虞照所说因为心存忌惮,故意藏私。
想到这里,听得虞照又道:“《黑天书》共有三篇。第一篇总纲,阐述‘有无思律‘;第二篇‘元体’讲的是如何修炼劫力;第三篇‘玄用’讲的是如何运用劫力。你如今不过练成劫力,对运用法门一无所知,动辄形成借力之势,不但极易引发‘黑天劫’,也不能发挥‘补天劫手’的威力。”
陆渐奇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当年一位天部前辈对补天劫手的评语.仙碧道,"补天劫手,说它是四体通也可,说它是五神通也不错,因为补天劫手出手奇快,指力惊人,这是四体通吧.但它仅凭双手,能知水中游鱼,能知地下虫,练到秒处,远方鸟飞虫动,具能感知,这分明又是五神通.故而说它非体非神,亦体亦神,上穷碧落,下临黄尘。’
陆渐沉默半饷,喃喃道:"怎么这些事情,宁不空都没说过?
虞照冷笑一声:"这厮巨奸大猾,包藏祸心.补天劫手威力极大,他若让你练成,将来势必难制,故而便私藏着你
陆渐拱手道:“还请先生指点。”虞照大笑,目视仙碧,仙碧半笑半珍道:“傻弟弟,你真没眼力,他就是嘴巴会说,又知道什么运用法门了?说到运用劫力,姐姐我才是大行家呢。”说罢瞪了虞、谷二人一眼,笑骂道,“呆站着做甚?法不传六耳,还不给我滚到十万八千里外去。”
虞照一笑,挽着谷缜道:“听说之蘅荇水榭里酿了一种莲子酒,酒味淡薄,却胜在风味独特,咱们到去偷一大坛尝尝。”谷缜笑道:“偷字太难听,不如叫做二人一月刀。”
虞照一愣,拍手笑道:“好,好,咱们就去二人一月刀。”
两人嘻嘻哈哈,一路去了,仙碧望着两人背影,皱眉道:“这位东岛少主当真不凡,阿照从来目无余子,竟也和他恁得投契。”陆渐笑笑不语,心道:“他不凡的地方你还没全瞧见呢。”
仙碧低头想了一会儿,忽地问道:“陆渐,你听说过‘定脉’么?”
“定脉?”陆渐道,“是一种经脉么?”
“不是。”仙碧摇头道,“你且闭上眼,感知你体内‘劫力’现在何处?”
陆渐闭眼凝神,默查半晌,方道:“全身上下,无处不在。”仙碧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吗?”陆渐茫然摇头,仙碧微微一笑,说道:“这是因为你的劫力散乱无章,如行云流水,殊无定质,顾尔才会全身上下,无所不在。”
陆渐道:“这样不好么?”
陆渐回想前事,每次谈到自己双手异感,宁不空要么装聋作哑,要么含弧其词,总不肯对自己解释明白,或许当真如虞照所说,因为心存忌惮,故意藏私.
想到这里,听得虞照又道:"黑天书共有三篇.第一篇总纲,阐述有无四率,第二篇元体,讲的是如何修炼劫力,第三篇玄用,讲的是如何运用劫力.你如今不过是练成劫力,对运用法门一无所知,动辄形成借力之势,不但极易引发黑天劫,也不能发挥补天劫手的威力.
陆渐拱手道:"还请先生指点.虞照大笑,目视仙碧,仙碧半笑半怒道:"傻弟弟,你真没眼力,他就是嘴巴会说,有知道什么运用法门了?说到运用劫力,姐姐我才是大行家呢.说罢,瞪了虞,谷二人一眼,笑骂道:"呆站着做甚?法不传六耳,还不给我滚到十万八千里外去.
虞照一笑,挽住谷缜道:"听说这水榭酿了一种莲子酒,酒味淡薄,却胜在风味独特,咱们倒去偷一大坛尝尝.谷缜笑道:"偷字太难听,不如叫做二人一月刀.
虞照一愣,拍手笑道:"好,好,咱们就去二人一月刀.
“大大的不好。"仙碧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劫力无内无外,无阴无阳,是故小者密布体内,大者充斥天地,很是容易分散。但自古用力,力聚则强,力分则弱,况且劫力本就奇特,若是离开隐脉,散入显脉,气血一动,就会转化为内力外力,根据第二律‘有借有还’,这个算是借力,必要偿还的。”
陆渐想了想,问道:“如此说,只要劫力留在隐脉,便不算借力?”仙碧笑道:“你还算不笨哩。”陆渐讪讪笑道:“但怎样才能让劫力不离开隐脉呢?”
“这就需要‘定脉’功夫。”仙碧道,“劫奴越强,‘定脉功夫就越强。所谓‘定脉’就是将劫力尽数纳入隐脉,不令之散入显脉。这个功夫,‘五神通’先天较强,四体通则弱了许多,但任何劫奴,只需依法修炼,均能做到。”
说罢,先碧便用心传授陆渐“定脉”之法,陆渐依法吐纳凝神,散漫于全身的劫里慢慢聚拢,一点一滴纳入三十一条隐脉中。
仙碧见他精进神速,喜道:“‘定脉’的法子虽然不难,“定脉”的念头却丝毫不能松懈,便是激斗之中,也要时刻不忘,要不然劫力一散,可就糟啦!”说到这里,他招收笑道,“你随我来。”
两人来到一刻茂密大树下,仙碧又问道:“陆渐你说,人体之中,哪儿是隐脉的枢纽呢?”陆渐不假思索道:“自然是‘三桓帝脉’了。”
“大错特错。”仙碧摇头道,“你这念头还是拘泥于‘显脉’的道理!显脉的枢纽是丹田,在脐下三分,无论谁人,都是一样。而隐脉的枢纽呢,却是因人而异。比方说,你的枢纽便在双手,一左一右,共有两个,而‘尝微’秦知味的枢纽则在舌头,只有一个。这枢纽,正是《黑天书》中一再提到的‘劫海’。”
“劫海?”陆渐皱了皱眉。仙碧笑着点头,说道:“若说丹田是显脉的‘气海’,汇聚了人体内大半的真气,‘劫海’呢汇聚了一大半的劫力。”
陆渐沉吟道:“淡淡填补力脐下三分,‘劫海’却因人而异,修炼劫力,岂不是多出许多变化?”
“这话问的聪明。”仙碧颔首笑道,“若说修炼‘显脉’的要旨在于换铅汞,练丹田,那么《黑天书》的要旨便在于修炼‘劫海’劫奴‘劫海’,眼耳口鼻,四肢五脏,各各不同,是故运用劫力的法门,也就因人而异、无有常法,‘劫海’在哪儿,就练在哪儿!”
陆渐道:“这么说,补天劫手就练手喽!”
仙碧微微一笑,忽地举掌拍中树干,这一掌看似轻飘,那株合抱大树却是猛然一震,落叶簌簌,有如雨落,仙碧飞身纵起,十指纵横,落地时,十指间拈满了翠绿叶片。
陆渐瞧的佩服,拍手暂道:“好功夫。”仙碧随手洒落,摇头道:“这算什么好?我只是给你做做样子。从今儿起,在这些树叶落地之前,你要用十指将他们全都拈住,不得错过一片。而且只许用劫力,不许借力,更不许用鱼和尚教你的武功。”
陆渐听得发呆,但见仙碧神色肃然,方知并非戏言。
仙碧忽一扬声:“燕蝉。远处有人应了一声,一个粉衣少女急匆匆奔出,怪道:”仙碧姐姐,人家玩得好好的,你叫我做什么?
死丫头就知道玩儿。仙碧佯怒道:“就不怕我的家法么?燕蝉笑道”怕,怕的要死呢!仙碧没好气,伸指在她雪白的脸上弹了一下,骂道:“你们这些死丫头,口是心非的,快去,拿一个箩筐来。
燕蝉一溜烟去了,半响提来一个大竹筐,说道:“没见箩筐,就看见一个空篮子。
尽会偷懒。仙碧瞪了她一眼,忽又叹道:“也罢,丢在这里,玩你的去吧。燕蝉道:”我们在抹骨牌,你也来玩么?仙碧道:“你眼睛长到后脑勺了?没看见我有事吗?燕蝉撅起嘴道:”不来就算了,干吗挖苦人?说着瞧了陆渐一眼,露出好奇之色,继而一阵小跑去了。“陆渐。仙碧将竹篮搁在地上,”你拈了落叶,便丢在篮子里,便于记数。但出手之时,须得不忘定脉。
陆渐点点头,望着那满树绿叶,忽觉面红心跳,无由地紧张起来。仙碧乁抬手,拍中树干,掌力所及,落叶乱坠,陆渐一边用心定脉,一边挥指拈叶,不由得手忙脚乱待得树叶落尽,也只抓了三四片,太眼望去,只见仙碧抿嘴直笑,心中好不羞愧。
仙碧叹道:“你太着意与双手,劫力反而难以发挥。须记得,出手之时,不可老想着拈几片叶子,而要顺其自然,心念在若有若无只间,比是以心欲手,而是以手欲心哩!
陆渐心头一动,喃喃道:“以手欲心。忽见仙碧挥掌击树,慌忙出手,此次却多拈了十片叶子。
如此这般,仙碧反复震落树叶,陆渐则反复拈取,但觉双手后来知觉渐敏锐,每片落叶下坠时的轨迹,他均能清晰感知,初时尚且笨拙慌乱,练了一阵,手挥目送,渐渐从容起来。
不觉到了午饭时间,陆渐匆匆用了饭,继续苦练,练到后来,只觉舒展开来,再不是身心带动双手,却是双手带动身心,身随手转,劲在意先,往往信念没动,手已抢出,拈里好几片叶子,心中才明白过来。
又练时许,忽听仙碧笑:“且慢。陆渐应声住手,仙碧叫来燕蝉,将地上的落叶扫尽,又将篮中的叶子倒空,说道:”这次我将一树的叶子都震落,瞧你能否一片不落拈到篮子里,若是能够,算你厉害。
陆渐抬头望去,树上绿叶奚落,经过这一阵修炼,树叶落了大半。
仙碧一整容色,圈转手臂,肩肘关节发出轻微响声,凝时片刻,如风打出,劲力四通八达,传至树捎,只听然一震,满树叶子不分先后,齐齐下落。
素手中树,陆渐心中便生异感,但觉每片叶子离数之时,便已落入掌握之中,一飘一砖,了然于胸。霎时间,那光阴也似的凝固了,满天落叶如被无形之力托在半空,悠悠飘落,等着他一一拈取。
一转眼,陆渐拈取大半树叶,忽渐前方七片离地不远,正要躬身去捞,不料一阵疾风扫来,树叶应风落地,陆渐情急间知抢到两片,转眼望去,仙碧正笑吟吟收回掌去。
陆渐怪道:“仙碧姐姐,这是做甚……”仙碧敛了笑意,正色道:“好弟弟,你须记住,这叶子是死的,敌人却是活的,可不会像树叶一般,呆在那儿等你来捉。”
陆渐恍然道:“姐姐说的是,我收教了。”仙碧望着他,暗暗赞许:“我这弟弟人虽老实,气量却不窄。”便又笑道:“你瞧,这次地上落了几片叶子?”
陆渐低头望去,只有八点绿色,竟不满十,心中顿时惊喜交迸,忽听一阵掌声传来,转眼瞧去,却是虞照和谷缜走了过来。
虞照笑道:“‘补天劫手’果然了得,动转如电,去万物如拈草芥,不但极快,而且极准。”陆渐只顾专心习练,是块是慢,全无所觉,闻言讶道:“是么?”谷缜笑道:“雷帝子的评语,必然不虚。”
仙碧冷笑一声,道:“拈上一两百片叶子算什么?何况还漏掉多多。陆渐,你还要苦练,一我看来,须用光三百棵大树上的叶子,‘补天劫手’才算小成呢。”
虞照“嗤”了一声,道:“危言耸听。”仙碧白他一眼,道:“总比你信口胡夸,引人自满要好。”
虞照冷笑道:“我怎么心口胡跨了?”仙碧轻哼一声,正要驳斥,忽听陆渐道:“仙碧姐姐,你对劫力运用知道的这样多,以前也练过劫奴么?”
仙碧笑了笑,反问道:“你瞧我是养劫奴的人?”陆渐想了想,摇头道:“不大像,你对燕蝉她们都很和气,据我所见,练奴的人多半心狠。”
“算你会说话。”仙碧笑道,“也难怪你心疑,我虽不练劫奴,本身却是半个劫奴。”
陆渐、谷缜均是大惊,谷缜更奇道:“既是劫奴,怎么会是半个?”仙碧笑道:“你们知道‘有无四律’的第四律么……”话未说完,虞照忽道:“仙碧,罢了。”仙碧瞥他一眼,微微皱眉,正要说话,虞照又道:“罗里罗唆,外面还有人找你呢!”
仙碧奇道:“谁找我?”虞照道:“是个小尼姑,想要见你。”仙碧笑道:“这却奇了,本姑娘素来不和空门众人交往,怎么会来尼姑?”当下来到正厅,还没进门,便听到嘤嘤哭声。
仙碧更觉奇怪,入门时,却见一众女****笑嘻嘻围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尼姑,那小尼姑一把鼻涕一把泪,正哭得伤心。
仙碧轻轻哼了一声,呵斥道:“燕蝉,你又欺负人家?”燕蝉委屈道:“才没有呢,是虞师兄吓哭她的。”虞照怒哼一声,森然道:“小丫头,说话当心。”仙碧见燕蝉脸色发白,不觉瞪了虞照一眼,说道:“燕蝉,不用怕他,老实跟我说。”
燕蝉这才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看虞师兄慌慌张张跑进来,叫我们来陪这位小师傅,我们来时,她就在哭,定是虞师兄吓唬她了。”仙碧脸色一沉,冷冷望着虞照,虞照一皱眉,却不作声。
“仙碧姑娘误会啦!”谷缜忽地笑嘻嘻道,“我和虞兄本在门前喝莲子酒,边喝边聊,忽见这小尼姑鬼鬼祟祟走过来,趁人不备,就往水榭里钻,虞兄便拦住她说:”光天化日,私闯民宅么?‘小尼姑便说:“我找人。’虞兄问:”找哪个?‘小尼姑气哼哼的,说道:“反正不是找你,我找一个头发墨绿,眼睛蓝蓝的女施主,又漂亮又干净,才不像你这么脏兮兮的,师傅说的臭男人,一定就是你这个样子。’……”
说到这里,众女子纷纷掩口偷笑,虞照恼羞成怒,目生厉芒,地部众女被他目光一扫,个个花容失色,噤若寒蝉。
仙碧也是莞尔,问道:“那虞照怎么说?”谷缜摇头道:“虞兄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像方才瞧各位姐姐一般,瞧了小尼姑一眼,不想就把她吓哭了,边哭还边埋怨:‘原本来找女施主,没想到碰到了两个臭男人。’说完还连叫师父,虞兄失了法度,还是我好劝歹劝,才将这小师父劝到客厅来的。”
仙碧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嗔怪道:“虞照,我说了多少次?你眼神太厉,寻常人受不起。”虞照怒道:“我生来如此,又什么法子?难道将眼珠子挖了出来?”
仙碧骂道:“又说浑话。”说着走到那小尼姑身边,温言道,”小师父,你找我么?”那小尼姑抬起头,泪汪汪看她一眼,精神陡振,拭泪道:“你头发拭碧绿的,眼睛又是蓝蓝的,一定就是仙碧女施主了。”
仙碧含笑道:“我便是。”那小尼姑从袖间取出一个镶银的四方木盒,说道:“贫僧是无楼庵的净修,这是一位神仙大哥托贫僧转交给你的。”众女见她稚气未脱,却口口声声自称贫僧,颇是不伦不类,忍不住又笑了一回,虞照却是目光生寒,凝住在那盒子上,脸上破天荒地露出紧张之色。
仙碧秀眉微蹙,接过盒子,问道:“那位神仙大哥,是不是白衣白发,还撑着一把白伞?”
“是呀是呀!”净修露出倾慕之色,欢喜道,“他一尘不染,从天上飞下来,给了贫僧这个盒子,让贫僧转交女施主,然后一撑伞,又飞走了。”仙碧问道:“他一个人吗?”净修摇头道:“不是的,还有一个蛮漂亮的女神仙,撅着嘴巴,看起来不高兴。”
此言一出,虞照脸色忽变得煞白。仙碧微一沉吟,忽向燕蝉道:“你备些斋饭给这位小师父,用完了饭,再送她十两银子,派马车送她回去。”
净修合十道:“斋饭贫僧可以吃些,至于银子,神仙大哥已经施舍过了。”忽听虞照冷笑一声,道:“那个不男不女的假神仙,竟花钱让尼姑送信?端地莫名其妙。”
净修偷偷望他一眼,怯惧之外,还有几分气恼,嘴里嘀咕道:“神仙大哥说了,仙碧女施主生性好洁,若派男子送信,开口便是一股男人地浊气,势必冲犯了她,若派女子来,又怕仙碧施主对神仙大哥生出莫须有的误会,至于贫僧出家之人,又是女身,既无冲犯,也不会生出误会,神仙大哥说的话,一定没错。”她边说边瞅虞照,那意思俨然便是,神仙大哥没错,自然都是你大错特错了。
虞照越发恼怒,冷笑道:“那厮就是满肚子花花肠子,送个信也这么多弯曲。哼,男人是一股浊气,他就不是男人了?浊气,浊气,分明是满嘴放屁。”
众女听得无不皱眉,仙碧笑了笑,嗅了嗅空中,说道:“我浊气没见着,却有好大一股醋酸气,要熏死人呢。”
虞照脸上阵红阵白,跌足便走,却被仙碧扯住,说道:“先开了盒再走。”虞照呸了一声,怒道:“他给你得盒子,跟我什么相干?”仙碧面色陡沉,喝道:“你真个不听?”虞照挥手道:“孙子才听。”说着大步去了,仙碧望他背影,只气得泪花乱滚。
“这盒子是风候君送的吗?”谷缜忽地凑上前来,瞧着那盒子,嘻嘻笑道,“久闻西域‘传音盒’大名,不知能否有幸一观?”仙碧瞧他一眼,碧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笑道:“好啊,你和陆渐,都随我来。”
三人来到内室,仙碧将盒子放在桌子上。那盒子为紫檀雕成,严丝合缝,六面均有细银丝勾匀描绘,每面凸出一个铜质方块,分别镌着“甲、乙、丙、丁、戊、已?六个天干数字。
仙碧道:“这盒子名为“传音”,其实叫‘藏音盒’更贴切。盒里藏了人声,若要听时,便放出来。不过听声一放,须得事先知晓说话者得暗码,若不知暗码,不仅声音无法放出,强行开盒,声音还会消失,西域同门时常约定一组暗码,或是‘甲乙丙’,或是‘丁戊已’,一方接到‘传音盒’,便可依照暗码,按下相应铜块,放出声音。
“好设计。”谷缜由衷赞道,“姑娘和风君候也有一组暗码吧?”
“有是有的。”仙碧道,“但我也不知道,这盒子当不当开?”谷缜笑道:“仙碧姑娘多虑了,虞兄脾气虽大,心眼却不小。”
“若是心眼小,倒也好些。”仙碧神色一暗,“只因当初左飞卿与我有约,擒住姚晴,便送‘传音盒’给我,可是……唉,但若他擒住姚晴,取回《太岁经》和祖师画像,依照诺言,我就得嫁给他。”
陆渐、谷缜听得目瞪口呆。谷缜笑道:“无怪虞兄那么愤怒。”陆渐却想:“姚晴竟然落到风君候的手里?”想到这里,不禁如坐针毡,恨不得立马赶将过去,将姚晴救出来。
谷缜沉吟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仙碧姑娘可否相告?”
“说来话长。”仙碧叹息道,“我和虞照、左飞卿自幼一起长大,相处如旧,不免生出情愫。这十年来,左飞卿多次向家母提亲,家母每每问我,都被我婉言谢绝。”谷缜笑道:“这么说,姑娘心中喜欢的还是虞兄了?”
仙碧双颊泛起一抹霞红,语调转沉:“若论人才风华,左飞卿天下少有,但说到性情,我和虞照更加投缘一些,可恨造化弄人,虞照偏偏是雷部之主。”
陆渐奇道:“雷部之主又怎样?”仙碧道:“八部之中,数雷部的‘周流电劲"最难修炼,炼成之后,还有一个极大的弊端……”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谷缜眼珠一转,说道:“我来猜猜,是不是有关男女之事?”仙碧面上又是一红,啐道:“只有你这个不正经的小子,才会一猜便着。不错,若有‘周流电劲’在身,便不能亲近女色。如今虞照虽已养成‘雷音电龙’,但我与他……”说到这里,不禁语塞。
谷缜想了想,问道:“有无解救之法?”仙碧道:“有是有的,但很难办。”陆渐不由问道:“什么法子?”
“那便是散去一身‘周流电劲’!”仙碧道,“只消电劲一失,便可回复如初,但虞照疾恶如仇,平生仇家无数,若是没了武功,必有性命之忧。再说雷部群龙无首,尔虞我诈,雷部又人丁单薄,虞照一去,势必沦为他部鱼肉,故而散功之法,万不可行。”
谷缜道:“因为如此,二位才拖延至今,不能琴瑟相谐吗?”仙碧苦笑道:“此次姚晴反出西域,家母十分震怒。恰遇左飞卿又来求婚,便许诺,只要他拿住姚晴,便让我嫁给他,只因姚晴是我带回的,她惹下大祸,我难辞其咎,家母这么说,我也无法。”
“我明白了。”谷缜笑道,“你此番前来南京,是想在风君候之前抓住姚晴,好让这婚约不能实现,谁知风君候神通广大,仍是占了先手。”
仙碧瞪他一眼,道:“让你来商量,你倒好,只知道嘻嘻哈哈的,幸灾乐祸。”说到这里,眼眶倏地红了。
谷缜忙道:“好姐姐莫恼,山人自由妙计,包管转败为胜。”仙碧又惊又喜,忙问道:“什么妙计?”
谷缜道:“我去叫虞兄来,徐图商议。”仙碧摇头道:“他禀性高傲,既说了不听传音盒,死也不会来的。”
谷缜笑道:“这一计若没了虞兄,就好比炒菜无盐,砍柴无刀,那是万万不成的,你放心,我去叫,包他前来。”说罢出门去了。
仙碧、陆渐正觉疑惑,忽见人影晃动,虞照一阵风闯了进来,瞪着仙碧,初时一惊,随即转为恼怒之色,厉喝道:“谷缜,你给我滚进来。”这一喝有如雷霆,偌大房舍为之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