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是浮萍芊芊,怎奈是一群人马,光明正大来到平康坊?想是孤苦伶仃,没料到是夹道欢迎,小龙身躯,竟落落大方地安置完一班家丁,轻轻一跃,靠着软软的坐垫,翘着小小的二郎腿,接过蜀国藏茶,闲闲地啖了一口,谁知道,谁知道?犹如龙入深池,前途未卜……”
二胡,层层音色,渲染侠义榜的变化,说书人拉着乐器,陈述昨夜茶屋的惊险,却没来及说明胡儿其实正是贬为庶民的八殿下,还有不少侠士,茶客,公子哥儿尚不知情,几个侠客翘着腿,含着糕点,听得津津有味,忙问:
“没想到那茶屋的娘子,就是公孙剑派之门的主执剑长老,看她眉如春山,哪知竟是用剑人呐!”
说书人接着节奏说:“有一个皇女之母,正是她同门,不知道那时何等快意,昨日却败在一胡人小儿上,将店铺上下都闪抛,虽榜中没见小儿之名,但已知茶屋老板是他,几度长江浪,当真推得前浪倾……”
“他又没打榜,又没挂悬赏,也不经常去茶屋,这小孩子分明瞧不起我们这班!”
“他可是……咳咳唔,我什么都没有说……”
“难道贵兄想帮那女人?”一个人挤眉,压低声音说,“她倒真挂榜求助,好生怜悯啊……。”
宾客正频繁地轮座,小二递了一张纸条给说书人,说书人回神,又陈述一些假语村言一番,这时一衣裳华丽的男子入坐,仆人为他擦净杯,方才准小二在其中倒茶,相约之人也到了,一开口就说:“现在风声紧,公子还是少去平康坊为妙!”
“怎么?我佳人受罪胡儿,就不能派人去救?”他扁着嘴说,“他哪怕实力雄厚万倍,不过是一个外番,又没个撑,敢窜到我看中之地?我在定踏平他而归!”
“公子势力厚,自然不担忧,怕就怕惊扰公子正妻婆家,稍为莺歌者宜情,可万一事弄大……何况他……”
“他是谁?怕什么!她敢朝爹娘哭去,我敢写《放妻书》休她!”
事儿往往就这么着,越是怕闹大,越是闹得更大,就好像二胡拉错一根弦,慌乱地用指法压,反而崴了手一般,本来皇后所生的长公主与驸马两口子,甜甜蜜蜜地回家安胎,而作为皇后第二个孩子也临产在际,正喜母女皆近曰临盘,突传出某位公主驸马为救平康坊红颜聚众闹事,公主气不过,将皇家丑事如包袱一般抖得七零八落,坊间相传,哪家公主私会大伯,哪个驸马品行不端连累公主及其侄,哪个王子身患暗疾,不可能再登位,哪个驸马有分袖之癖……都精彩得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这下世家好不容易站稳的队,又无情地拍得支离破碎!
此时,在山海世界,忙碌照顾着病人的诸葛,正在实验室中提炼药汁,连空余时间,他都分给阿终医生,甚至含章,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中,相互交流着生命科学起源等前瞻性话题,根本无暇继续操纵着一魂一魄,‘正巧’驸马赶回京城,便将七殿下托付于他,让他代为照顾,他也不负众望,让七殿下安心养病。
而另一方面,独善其身的八殿下派人给圣上送了三字信,原以为是求情,没想到只有三个大汉字:
“花柳症。”
其余均是外语,须得校字郎一字一句翻译,圣上一面惆怅,合书沉思。
“三个字……我以为是‘对不起’‘请原谅’,再不然是‘我错了’之类啊。”
倒看着那些世家眼看楼塌了的哀怒,长公主在家待产也是一种煎熬,便跟随自己丈夫,来到七殿下的别院中,眼下,七殿下正甜睡,她拉紧自己丈夫之手说:
“七弟这样睡着,身体会好些吗?他之前帮过你我,身子又这么弱,真怕这场风波席卷他那一方。”
是的,现在牌子不同了,以前打的是势力牌,一,二,五,六,仍至三,四的遗腹子均有机会(他们的爹爹打张三儿时捐国了,与此同时八殿下出生,他们比作为叔叔的八殿下大),现在打的是健康牌,一,己经因为过于醉心权力而肃清,二,以及三,四遗腹子皆染暗疾,彻底失去机会,八更干脆,索性惹怒皇上,放弃继承权,惟有六的后代,以及五是健康的,可以争位,七虽然经常皇气盘旋,但实在不符合健康的水准,至于公主这一块,除长公主,及已嫁外臣的三公主,新生儿外,全军覆末。”
“咦!哈!……”正在做梦的七王子,口中还喃喃说着单音词,这与之前病愈的他简直判若两人,那一日风雨也急,淅淅沥沥到了清晨,还闷声地打着几声雷,两夫妻哪儿也没有去,便是在这别院中守着,七殿下突然醒来了,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却默默磨着墨,在一本装钉好的册子写着什么。
恰好,公主腹中疼痛,竟在此地生下一个男孩,忙碌的人群来来回回,居然没有人察觉到七殿下又睡下了,他们又怎么知道,七殿下一魂一魄的持有人便是冥王,既主死,也主生,他们一波波人来潮涌,不过是围着新婴儿而奔忙,也就忽视了七殿下的照料,这样的话,诸葛也好继续在山海世界中办事。
而等到他们喜悦褪去,也已经是满月过后,而那一日,东方含章做着简单的健康体操,测试着手脚的灵活度。
一,二,一
“外事,鸣府报书,思师尊灌输无数灵气于他,又因内战,无法探望,心生烦扰,希望师尊寄书于他,长书信,解思念,你意下如何?”
“……我想,还是迟一些吧。”
他抬头,看着资料,继续回报说:“外族神已经离开皇廷,暂居在平康坊中,我已经派了其他监视,他举止有理,也并无闹事。”
“既然如此,我们也该回各自回各自的地方,你继续深入调查他的品性,而我处理天界一些琐事,耽误你良久了,我也深感抱歉……听说你‘人间的母亲’在质问我呢……”她偶尔感喟说,“即使只有一魂一魄,在父母眼中,还是自己的孩子,偶尔一想,作为神祗,能在茫茫人海中,有母子的缘分,有人惦挂,是不是会感觉到幸福呢?”
“……你想找一个人惦挂你吗?”
“呵,谢谢你,没有你的悉心照料,恐怕没有恢复得这么快,”她看着诸葛,刻意避开话题说,“我听说……那个世界的皇室正在萧清,我想,很快就能够帮助那个痴儿,找到当初下毒的人……待到真相大白,一切工作也就尘埃落定吧。”
“宫中,本来就是就这般场所,哪怕是冷宫生下的孩子,也不是远离清静之地……”
“是啊,我本意是想你玩一个愉快的宫廷游戏,没想到其他事情更紧急一些,我想,你的假期也即将完结,请收拾身心,返回你工作岗位上吧。”
他摇头心想,这么快就转成宫腔,不愧是职场高手,他沉思该怎么表达,半响才说,“我想,我不需要你的谢谢,你这个人,很倔强,哪怕失去再多灵力,你也会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我,或者阿终,不过是尽些许绵力罢了。”
为什么,止于文绉绉的对话,却又在漆黑的双眼中,读懂了什么?
阿终在龙神背后,在不合时宜地甩着水银柱,接着另外一段身体检查。
到底,还是回来这个灯火人间,宫中多少流言蜚语,都变成一首首调笑令,哪怕他处于一方天地,都听得出弦外之音,可要知道,现在健康的,可能继位的王子也没几位了,在他们的心目中,七王子虽然身子弱,但胜在没暗疾,偶尔疯狂,倒不至于鱼肉百姓,长公主背后是冯家水相之术,驸马则是木家助当今圣上登位功臣,两夫妻又感情深,他们若肯站在七王那边,也就有打牌的价值。
但对于某些人来说,虽也出生皇家,但世界的重点,不在这里。
这时二胡又拉到其它音色处,这时己过繁忙,客户纷纷离开,门都半掩着,说书人练着琴,不再多讲一词,二楼厢房有古琴透出,遥遥与二胡呼应,平生不快,都隨着音乐而去,若莫是三分钟,一曲已了,说书人说:
“还是技压群雄。”
“见笑见笑。”
“果然是大山去了,音色调皮多了……”
“执着布局快二十年了,”弹古琴的人反复以拇指与食指拨琴,半饷才说,“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打牌……大鬼倒了,小鬼又涌泉,还不如寻个佳人开心一下,你说对吗?”
无语,有声,剩下是二胡与琴的伴奏,声声切切是忘却功与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