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郡的清晨很壮美,透过薄薄的雾气将目光伸到远处,建筑的轮廓会映出一个美丽又迷人的剪影。
自从选婿大会的第二场比试开始了以后,许凌君的生活变得自由了许多,她跟着萧其远混迹于虢郡城的市井中,晚上住在西冷堂中,白天就开始逛西陵昌启、吕斟浔、韩之遂、季曲悟经营的铺子,慢慢的他们也跟许凌君熟络了。
这是一个明媚的早上,自从与泠天若相逢了以后,萧其远就经常将许凌君丢进西陵昌启的店铺中,然后告辞不知所踪。百无聊赖的许凌君总是会跑到吕斟浔的乐坊中听琴,一日她看到几个客人在兴高采烈的讨论连三昱的彩衣舞坊,一时兴起跑去观看。
连三昱开的舞坊也叫做彩衣阁,光是这个名字就可以吸引万千少男了吧,更别说它的门面装潢的别有一番异域风情了。
许凌君带着强烈的好奇心走了进去,迎头正好撞上行色匆匆的连三昱。
“你怎么一个人就出门了,你身边的那个卫士呢?”连三昱问道。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没时间陪我,我就是过来看看,看看我的好朋友开了一家怎么样的舞坊,成为了虢郡城的热门话题?”许凌君开着玩笑说道。
自从百笑茶后,许凌君跟连三昱断断续续也见过几面,聊的无非就是关于虢郡城内外的风土人情之事,只不过连三昱总是会提醒她注意萧其远的去向,这让她心里有点不痛快。在许凌君的眼中,萧其远就是她最信任的人,她不容许任何一个人诋毁他。慢慢的,连三昱也就不提了,专心做起了自己的事业。
“这里很快就人满为患了,你过来,我带你一个地方玩……”
距离开市的时间还没到,连三昱正忙着安排舞女排练,将她带到了后院。
原来,连三昱用极少的银子另外租了一间民居,将中间的墙壁开个月门,连成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后院,里面种着各色各样的花草,别致又十分惬意,许凌君不禁感叹连三昱不仅拥有着一颗睿智的大脑连品味也不比列国的王子低多少。
“你就是彩衣公主?”
就在许凌君感叹连三昱才智的时候,一个穿着简单的少女手提着一块抹布问道。
“你是……”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正在收拾房间,难道是个女仆吗?许凌君带着心中已经出来的答案问道。
少女从许凌君那疑惑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猜想,笑着说道:“我不是仆人,我叫樊青璃,连三昱是我三哥,你就是彩衣公主?”
她的回答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声音很好听,可许凌君却在思考话中的“三哥”二字,然后继续猜想她的身份。
难不成她也是一个公主?许凌君实在不敢相信,卮国是有多么贫穷,让一个堂堂的公主穿着普通老百姓的衣服抛头露面干活。
樊青璃依然猜出了她的想法,说道:“三哥,并不是我的亲哥哥,我是他师妹,是专门来帮他忙的,我给你搬张凳子吧。”说完,樊青璃动作轻快的将一张舒适的软凳搬了过来,温柔的铺了一块纱巾,笑着让她入座。
这个声音甜美的女子,虽然谈不上花容月貌,但是干练干净,笑起来两枚浅浅的酒窝让她的亲和力变得很强大,虢郡少女一向高傲,这种亲和力是虢郡少女所缺少的,这让许凌君一下子就放下了戒心,笑着问她多大了,什么时候来虢郡的,怎么没听连三昱说过?
其实,樊青璃也并非是连三昱的师妹,而是他们盗窃团伙中的一员。
原来,几个月之前,他们已经撤离了虢郡,打算带着盗得的财宝回到家乡,带着村民远迁到一个水草肥美的地方重新生活,再也不会来到虢郡了,本来断舍离也就是连三昱也要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的。可是他们在城外等了很久,却只等来了连三昱的一封书信,信中说他在虢郡有未了之事,要再停留一段时间,让他们先带着东西回村里不用再等他。
连三昱本就是一个纵横列国的大盗,他说有未了之事,要一人留下处理,他们也就没有什么疑虑,以为他随后便会赶上,于是先行带着东西返回村庄,可是一直跟随他的樊青璃却不愿离开,执意要留下等连三昱。
盗窃团伙中的长者——火叔是个久经世事的人,他明白樊青璃的心意,没有阻止。
虢郡城中盗宝大案频繁发生,监管的很严,樊青璃本来是在城外等候的,可是左等右等总是等不来连三昱,她担心他所谓的未了之事非常棘手,于是返回了虢郡,正好看到连三昱正在准备开设舞坊,这才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对于连三昱的选择,樊青璃十分不解,她对连三昱说:“你可是大盗断舍离,怎么会痴心妄想到迎娶彩衣公主成为虢郡城的城主?”
连三昱说她不明白,让她尽快离开虢郡,可是樊青璃不肯离开,虽然她不明白他的选择,但是他所有的选择,她都会不予余力的支持。
在虢郡城开设舞坊需要人力物力,哪怕连三昱经营的再怎么优秀,没有一个可信任的帮手,他也会状况百出,樊青璃是个随他走南闯北的人,面对世事能顶好几个男人,她的留下确实让连三昱省心了不少。
舞坊的生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在忙碌的闲暇时间,连三昱谈起彩衣公主,脸上洋溢的都是幸福的表情,久而久之,樊青璃也不再询问他留下的真正原因了。因为她已经明白了,连三昱爱上了彩衣公主,他要放弃自己那不堪的过往了。
她并不抱怨许凌君,只是在为连三昱错误的选择而忧虑,彩衣公主是谁?就凭着一片真情他就能得到手吗?虢郡城的城主是谁?他一个盗贼就能盗的了的吗?
连三昱从来都不是那样失去理智的人,所以她要留在他的身边,时不时的提醒他,什么是现实?什么是痴心妄想?
本来想好好跟许凌君聊一聊,可是舞坊的生意又开始变得忙碌了起来,简单的跟许凌君寒暄了两句,樊青璃就匆匆赶去了前厅。
连三昱平日喜欢做些手工活,后院中留下不少他的半成品,许凌君兴趣勃勃的观看着,突然空中盘旋着两只大鸟,卷起一股黑风后立在院子中的一根长杆上,丢下一只小野兔,把许凌君吓了一跳,可是当看到那两只英俊潇洒的禽物高昂着骄傲的头颅俯视着她时,她随即变得兴奋了。
“好漂亮的两只大鸟,这难道也是连三昱养的吗?”许凌君心里想:“看来我对这个朋友了解的还不太多。”于是小心翼翼的走向那两只骄傲的大鸟。
这是两只沙雕,东土大陆最大最凶猛的禽类,许凌君并不知道沙雕是什么动物?看到那凌厉的眼神,身体不由自主的感到兴奋又害怕,当看到两只沙雕正在将一只小兔子撕成两半的时候,她的身体一下子就坚硬了,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平静。
“别靠的太近,它们还不认识你……”看到天空盘旋下来的两个黑影,连三昱赶紧赶到了后院,提醒她,看到她吓傻了,走过来想安慰安慰她,没想到,许凌君将张开的嘴关上,兴奋的说道:“你养的鸟太凶猛了,我喜欢……”
连三昱没想到“从未”出过虢郡城的许凌君会喜欢原生态野性的东西,放下了心,笑着说道:“原来你不害怕啊!”
“害怕?怎么会呢,它们多可爱啊,这是什么鸟啊?”
“它们不是鸟,是沙雕,我的家人。”
许凌君从小就在阳山城长大,在阳山她最喜欢的游戏场所是野鸭湖,逐鸟采蛋是她最常干的事情,她喜欢飞翔的大鸟,更喜欢野性十足的大鸟,回到虢郡后,看到的都是关在笼子的鸟,眼神失去了野性,温驯的像只小兔子,许凌君都快忘了野鸭湖中的天鹅是如何的美丽了?
连三昱看的出来,她理解他所谓“家人”的含义,继续说道:“这是大水,这是小水,它们是一对夫妻,还是雏鸟的时候就跟在我身边了,我去哪里它们就会跟去哪里,是我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许凌君说:“我可以摸摸它们吗?”
“可以!”
连三昱牵起她的手,伸向小水,小水歪着鸟脑袋想了一会,便将脑袋送到了连三昱的手里,连三昱将手心一翻转,将许凌君的手放到了小水的脑袋上,让她随着她的羽毛捋下去……
连三昱告诉她:“沙雕是世界上最凶猛的动物,可以这么说,这座虢郡城从来都没有人能够如此亲近过一只沙雕。”
听到此话的许凌君兴奋的跺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樊青璃总是会提醒他面对现实,连三昱那挂在脸上多日的阴影因为许凌君的笑颜一下子就一扫而光了。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不远处的樊青璃看到了眼里,她摇摇头,转身回到了前厅。
连三昱看到大水跟小水很快就接受了许凌君,有些醋意地问道:“你跟西陵那帮人走的很近,怎么,他们不欢迎你了吗?跑来我这个小店里了。”
许凌君听不出其中的味道,说道:“他们这帮人恨不得在我脖子上挂上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彩衣公主在此,招揽顾客呢,怎么会不欢迎我呢。我来找你,那是因为你可是我的朋友。”
在许凌君的眼里,吕斟浔是特殊的存在,西陵昌启他们都是因为萧其远才愿意将她当成普通人来结交她,而连三昱是她从头到尾自己结交的朋友,意义不同。
连三昱当然也听不懂其中这朋友二字的含义,将两只沙雕交给许凌君喂养后,就忙碌去了,忙到日近西斜才回来,这时许凌君已经告辞了。
樊青璃看着他有些惆怅的神情,本想说道:“她跟我们不一样,她是不会爱上你的。”没想到连三昱却先开了口,他说道:“你能帮我去查查西冷堂中住的那个男人的行踪吗?”
不用解释,樊青璃也明白,此事肯定跟许凌君有关,问道:“她是彩衣公主,身上的嫁妆可是虢郡城,你说没有人对她有恶意那是不可能的。”
连三昱说:“但是这个人不一样,他是许凌君最敬最爱的人,却总是换着各种身份去咸原宫走动,唯独回避拥护许凌君的那些世家代表,还暗中将一帮神秘的高手引进了虢郡城,我担心这场选婿大会是个幌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正在策划着一场极其可怕的阴谋,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首当其冲。”
樊青璃觉得他这是杞人忧天,说道:“选婿大会进行的如此顺利,怎么会是幌子呢?你是不是担心过头了。”
“自从来到这座虢郡城,我就隐约觉得有些古怪,一个从未露面的彩衣公主突然现身献出一支独特的彩衣舞,还大张旗鼓的选婿不说。那些列国王子的身份,很多明显血统出身品行都有问题,但是他们依然热情的接纳他们求亲的请求,这是为什么?虢郡城一向重视血统人品,这很不合常理。还有咸原宫,虢郡的中枢管理中心,里面的氛围,我真的感觉不出来,有正在选虢郡城城主的气势。还有许华,现在虢郡城的城主,按理说,就算选的不是虢郡城的城主,而是他女儿的夫婿,他也应该很关心才对,可是,自从选婿大会开始以后,这位城主却鲜少露面,好像一点都不关心结果一样,这不像一个父亲的行为。最奇怪的是许凌君,她说她是彩衣公主,可是你看她的言行举止,一点都不像深藏咸原宫的少女,反而有几分市井之气,更不要说那个神秘身份的侍卫了……”
在那个寒冷的冬夜里,连三昱一口气细数了很多各种人物疑点,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希望我这是多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