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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生命之歌

修斯坦眼睁睁看着惠普尔闯进了那深不见底的地下室,来不及阻止,他只能转头看向旁边的监视设备。

监控设备上,已经占据整个黄色开始变得奇异,修斯坦听见了两声巨大的枪响,从地下室的深处传出。

但最终,修斯坦看到的景象比他所担心的还要糟糕。他知道这世上存在着些远比恐怖之物还要恐怖的东西,而修斯坦所看到的,就是所有可以梦到的可怕事物的核心,那肯定是宇宙保留下来那些被诅咒、不幸的少数存在。

占据整个屏幕的黄色在枪响后开始消退,修斯坦可以看见,自己的叔叔惠普尔在枪响后,撞向了那深不见底的黄色存在,两人发生了某种融合一般的变化。

修斯坦奋力走到电离开关和火焰喷射器的启动设备旁。

这时,板块的地震已经停止,地下室长满真菌的地面上笼罩着一具发着光、全身呈黄色、而且显得极其病态的气态尸体,它冒着气泡,一波又一波地涌至一个巨大的高度,整个轮廓十分模糊,有点像人,又有点像某种怪物,穿过它修斯坦可以看见地下室对面的烟囱和壁炉。

它浑身都是贪婪而嘲弄的眼睛,那长满皱褶、虫子般的头颅在最顶处消融成一片薄雾,然后极其恶心地卷曲起来,消失在烟囱里。虽然修斯坦看见了这个东西,但事实上这些都只出现在监控画面中。

修斯坦无法了解他的成型过程,但他明白,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他的叔叔帮他争取的机会,如果认真望去,可以看见那黄色存在的脚底的沉积物已经变成了一个魔法阵,而粘液里还包裹着一把猎枪。

修斯坦看到的只是一片沸腾着、散发出黯淡磷光、令人作呕的真菌,它包裹着一个物体,将其消融成一个可恶的可塑形体,而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具尸体上。

那是修斯坦的叔叔,值得尊敬的调查员尼古拉斯·惠普尔先生,他一边用他那正在变黑、腐烂的面孔睨视着修斯坦,一边对修斯坦胡言乱语,随后,在黄衣之王带给他的狂怒中,他还伸出了双滴着水的爪子,想要将修斯坦撕碎。

修斯坦知道,他的叔叔已经死了。

修斯坦在从伊斯那里返回后,曾反复训练自己应对这种紧急情况,而正是那种看似盲目的练习拯救了他。

在意识到那个冒着气泡的邪恶之物并非某种靠物质或材料化学就可以触及的东西,以及惠普尔医生为他争取的机会之后,修斯坦果断的拨下了特斯拉放电管和火焰喷射器的开关,将其对准那个无法消灭的渎神之物,发射出从自然空间和流体里激发的最为强烈的电磁辐射和火焰,电磁电离,形成一种蓝色的辐射烟雾。

经过一阵疯狂的喷射后,蓝色的雾霭四下弥漫,而修斯坦眼中那淡黄色的磷光也变得越来越黯淡。不过,他看到的黯淡只是一种相对情况,相对于浓密的蓝色点磁雾气,那个机器喷出来的辐射其实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随后,在那蓝色和黄色雾气的黯淡混合物中,惠普尔叔叔的身形正在令人作呕地液化,那种液化的本质任何语言都难以形容,而且在液化过程中,他那正在逐渐消失的面孔上呈现出了只有疯狂之人才能想象得到的身份变化。他一会儿是恶魔,一会儿是一群人,一会儿是间停尸房,一会儿又是场盛会。在那并不稳定的混合光线的照射下,那张凝胶状的脸上呈现出十几种几十种一几百种面貌。当它下降到地上那具已像油脂般融化了的身体上时,还咧着嘴笑了笑,看上去与众多陌生而又并不陌生的人有些相似。

修斯坦看到了哈里斯家族的特征,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有成年人的、也有小孩子的,还看到了其他或年老或年轻、或粗犷或文雅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那可怜的疯女人鲁比·哈里斯的缩影一闪而过,修斯坦虽然没有见过她的样子,但可以肯定这就是那个女人,另一时刻,他又觉得自己看到了骨瘦如柴的莫西·德克斯特,修斯坦知道她的样子是因为哈里斯家族编年记录的画像。

那幅场景看上去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恐怖。最后,当仆人和婴儿的脸奇怪地混合在一起,闪烁着靠近那正蔓延着一摊黄色的油脂、长满真菌的地面时,那些不断改变着的面容看上去似乎在相互斗争,奋力想要表现出惠普尔医生曾经亲切绅士的样子。

修斯坦觉得那一刻惠普尔是存在着的,他想要与修斯坦道别。修斯坦自己那因为火焰而焦干的喉咙似乎也发出了一声哽咽的道别。

火焰喷射器使这间木制的老旧房屋开始燃烧起来。

监控仪器中,还有惠普尔人脸的怪物,从身体里挤出了那把刻有字迹的猎枪,现在修斯坦完全明白,这就是自己曾经遗失在奈克特城里的霰弹枪。

惠普尔将枪管插进了自己不成人形的嘴巴里,然后尽力对着修斯坦笑了笑,似乎还想说什么。这时,那种黄色的雾气再次萦绕并且浓郁起来。

“砰。”

惠普尔开枪,枪口射出的不是一种子弹,反而是一种五彩的缎带,颇具威力的抽打在了惠普尔的脸上,凡是被那缎带打中的地方,都开始慢慢的消逝,是那种,边缘带有五彩色的,迷幻的消逝。

连黄色的烟雾也被打出一条裂口,看起来受了重伤。

蓝色的电磁烟雾开始消散,修斯坦跳下地下室,从那开始消失的怪物的触手中,夺过了那把曾经属于自己的霰弹枪,冲着怪物开了几枪后,向着被五彩缎带打开的篱笆逃去。

修斯坦摇晃着跑出地下室,穿过篱笆,来到了大街上。

街道上旁的居民似乎现在才发现燃烧的火焰,他们急急忙忙跑来救火。

救火行动一直持续到了清晨,淡黄色的火焰怎么也无法扑灭,逃出地下室的修斯坦一直躲在一个角落观望,直到火焰完全熄灭。

弥漫在潮湿空气中的那股恶臭不那么明显了,修斯坦看见,所有怪异的真菌都已枯萎成一种无害的灰色粉末,像灰尘一样沿地面吹到了四周。地球最深处的某个恐怖之物被摧毁了,如果地狱真的存在的话,那么它肯定接收了一个被污浊之物的灵魂。

修斯坦流泪了,那是为了他那敬爱的叔叔而流的,它们代表着修斯坦对调查员尼古拉斯·惠普尔最诚挚的敬意。

第二年春天,残余的凶宅的花园里再也没有长出苍白的茅草和奇怪的野草,火焰似乎增加了土地的肥力,院子里那些以前不会结果的老树开始结出甜甜的小苹果,而去年,鸟儿们也开始在它们多节的树枝上筑巢。

失去那个长年以来被尊重、美德、良好品位、善行和学识填润的温柔灵魂后,修斯坦感到十分孤独。他在圣约翰教堂墓地一坡十分喜爱的地方埋了一个大理石骨灰瓮,用以纪念尼古拉斯·惠普尔。

当然,骨灰坛子里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