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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恶笔天才 (2017.2.10)

王江宁和韩平也知道肯定出事儿了,急忙跟上。

张科长冲到地下室的门口,这门是个有玻璃窗的对开木门,门没锁,张科长一把把两扇门都给推开,一股浓烟窜了出来。

这回那股异香的怪味道更明显了,韩平刚跟着进来,只看了一眼,一下没忍住转头就去门口“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王江宁也看清楚了,停尸房里一个尸台上,一具四分五裂的尸体已经被烧得外焦里嫩了。火已经灭了,只是尸体还在不断的冒着烟,福尔马林和尸体燃烧混合出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屋子里,让王江宁的胃也忍不住翻江倒海起来。

他强行忍住不让自己吐出来,一边捂着口鼻,一边问转着圈查看情况的张科长:“张科长,这……就是那具尸体?”

“是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烧成这样?这里面是严禁烟火的,都用的电灯。咦?”焦急的张科长突然一拍脑袋,上下左右到处查看,像是在找什么。

“怎么了张科长?”王江宁继续皱着眉头捂着口鼻。

张科长这回却没顾得上回答,在停尸房里四处走动,边走边大声喊着:“小杨!小杨!小杨!”

只见他快步绕了一圈回来,脸上冷汗都冒了出来。

“我有个助手,小杨,平时都是他在下面值班的。他,他不见了。”张科长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王江宁瞅了瞅那具还在冒烟的焦黑碎尸,使劲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妈的,真让师父给说着了?这么邪门?

王江宁和张科长又一起在停尸房查看了一圈,确实没有小杨的踪影。这停尸房也不大,除了一排大冷柜外,只有四张停尸床和两个小工作台。四张停尸台上只有被烧的那个停放有尸体,其他三个都是空的。

“抹上。”张科长递过来一个圆圆的小铁盒子。王江宁拧开一闻,一股清凉辛辣的味道扑鼻而来。

“薄荷膏,抹到人中那里,不然等会儿你肯定要和他一样。”张科长指了指还蹲在门口快把胃吐出来的韩平。

王江宁立刻听话地把这东西抹在了人中上,一股凉飕飕还有点刺激的香味把“烤肉”味压下去了不少。

“你帮我在这里看一会儿,我去向上级汇报,这真是活见鬼了。尸体着火,人还没了。”张科长皱着眉头说道。

“让韩平去。反正他在这儿也没用。咱们再看看这尸体。”王江宁可算是说完一句完整话,刚才是真熏得他也差点吐了。

“也行。”张科长点点头走向门口去给韩平嘱咐着。

王江宁转头去看那具还在冒烟的焦尸,整个尸体分成了六块,都烧毁得比较严重。

整个脑袋烧成了黑煤球一般,手脚也烧变形了,肚子也因为受热破开了个口,肥硕的肚子外翻着,猛一看还以为什么东西从肚子里破膛而出了。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王江宁脑中居然蹦出了一盘溜肥肠!吓得他连忙甩甩脑袋把这个恶心的想法甩出去,重新凝神去看尸体。

虽然烧毁得很严重,不过还是可以看出尸体被烧之前已经被重新拼接好了。金属制的停尸台倒是没给烧坏,但是现在已经满是脂肪和体液混合的黄色液体,比较奇怪的是没多少血渗出来。烧成这样,肯定是浇了油或者酒之类的东西。王江宁在心里默默判断着。

“口罩。”张科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递给王江宁一副口罩,把聚精会神看尸体的王江宁吓了一跳。

“张科长,这尸体,您检查过了吗?”王江宁又补了点薄荷膏,才戴上口罩。

“唉,叫我老张就行,不要让我再说一遍了。老是科长科长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官呢。还好已经查过了,你看看,这是尸检报告。”老张说话间递上一本报告给王江宁,说罢继续凝视那具尸体,“不过还没解剖,也不知道现在解剖还有没有用。”

王江宁看着那一坨“溜肥肠”,也苦笑了一下,翻开报告查看,只看了一眼,他就陷入了沉思。

“张科长,哦不,老张,你这个写的,是洋文吗?”王江宁坚持着看到第二页,决定还是不要掩饰自己的无知,十分坦诚的把报告递还给老张,这上面写的字他一个都看不懂。王江宁也听说过有的专家会用各种洋文写专业报告,老张说不定就是这种专家。

“什么洋文?我只是写得潦草了一点!哎不过你看不懂也正常,我们医生写字,很多都是这样的。”老张一把接过报告略带不满地说道。

“哦,嗯。

”王江宁庆幸自己戴着口罩,不然一定要笑出声来。这哪儿是潦草“一点”啊?简直就是鬼画符啊!

“死者大概四五十岁左右,具体年龄还要再检测。男性。”老张索性捧着报告,自己给王江宁介绍起来,“死因我初步推测是勒住喉咙窒息而死,是他杀。”

看着那个焦黑的头颅,王江宁有些迟疑:“没有可能是他自己上吊自杀吗?我知道你们主要根据绳索的勒痕来判断,上吊的话勒痕一定往上,勒死的话勒痕是从脖子直接拉到后颈,横向用力。但是,这位都被切成这样了,还能看出勒痕吗?”王江宁也是第一次碰见碎尸案,虽然知道自己在个法医面前问这样的问题有些班门弄斧,但他还是没忍住,希望能排除各种可能。

“看来你懂的还不少,”张法医笑了笑,“不过你放心,这种程度的分尸并不会对影响对死因的判断。”

得到了张法医肯定的回答,王江宁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尸体被分割成了六块。在切割之前,尸体被放过血,所以切割之后没有多少血流出来。从死者头部的左眼眼眶到左耳以及半个左脸有一片淤青血肿,我推测死者被勒死前,应该还被人用又长又粗的钝器打中了太阳穴。不过看起来这一下并不是很重,至少肯定没打死,晕了倒有可能。要不然凶手也没必要再勒死他。我估计八成是先挨了这么一下,没死,凶手才又勒死他的。当然,这一下子到底受伤多重,要开颅看看颅内出血的情况才知道。唉,现在这个脑袋估计是检查不了颅内出血了,这都快烤熟了。”老张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随手用一把镊子翻动了一下那个烤人头。

“这一面没烧到。”王江宁盯着老张翻动的地方,突然说道。

“咦,是的,估计是正好压在台面上,没烧到。不过这也没啥用,其他地方都烧成这样了。”老张随便看了两眼,也没太当回事。

王江宁上前一步,蹲下来仔细瞅了起来。没烧到的部位,是尸体右耳一侧,可能正好紧挨着金属台面,得以保留了一片没烧到。

“老张,镊子给我!”王江宁突然站起身来,兴奋地说道。

“咋啦?”老张有点莫名其妙,却依言把镊子递给了王江宁。

王江宁一把接过镊子,也不答话,小心翼翼地伸进了尸体的右耳里。

老张在一旁也蹲了下来,睁大了眼睛。这回他也看到了,尸体的右耳里面有东西。

只见王江宁把镊子探进死者耳朵里只一点点,就夹住了个什么东西,轻轻地拽了出来。

“这是啥东西?虫子?”老张皱着眉头看着。

镊子夹出来的,是一根有点像毛虫的东西。颜色发黄,大概有一半小指长,三分之一个小指粗。王江宁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回头望向老张。

老张接过镊子,把那东西拿到工作台上,用水把污物稍微冲洗了一下。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脸疑惑。

“你觉得是虫子吗?”王江宁问道。

“不像,挺硬的,不像是虫子。”老张直接上手捏了一下,确实挺硬,就算是虫子,那也是虫干了。

“是不是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特贵重的中药?”王江宁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冬虫夏草?”

“对对对,是不是?”王江宁也没见过虫草,只听人说过,似虫非虫似草非草的东西,不但十分罕见,而且非常金贵。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啊,我是法医又不是卖药的。”老张摇了摇头,用纸把那东西擦拭干净了,装进一个小纸袋中。

“那我等会儿去找个医馆问问。”

“这尸体还有什么情况?”王江宁见老张已经把那东西处理好,就继续回到尸体旁边端详着。

“你眼神真不错,我之前都没发现这东西。”老张拍了拍王江宁的肩膀,继续说道,“这具尸体除了被放过血外,还有两个比较奇特的地方。一个是尸体在被发现时,非常干净。就算是放过血,按理说也不应该这么干净。虽然发现的时候下过雨,但是那个麻袋也非常干净,我怀疑尸体被人精心清洗过。另一个,则是分尸的手法。”

“手法?什么意思?”王江宁仔细瞅了瞅尸块的切口,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啥都看不出来了。

“分尸的手法,或者说刀法,非常专业。每段肢体的分离,几乎都是一刀到底。除了脖子那里,因为有脊椎,所以多砍了几刀。其他的地方,都是沿着关节下刀,既不费力又相当齐整。我是没见过这

么专业的刀法。”老张一边看着报告,一边黯然摇了摇头。

“你不是经常要解剖尸体吗,这个你切不出来?”王江宁奇怪地问道。

“我是解剖尸体,可是解剖尸体不需要分尸啊!你当我是杀猪的呢?”老张略微不满地瞟了王江宁一眼。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您接着说。”王江宁习惯性地赶快赔了个笑脸,哈哈乐了半天才想起来戴着口罩老张根本看不见。

“尸体的双脚脚踝处,还有一道很粗的勒痕,不是很明显。我估计是被什么又软又粗的东西绑过,说不定是捆着不让他跑。”老张继续翻着报告,“死亡时间嘛,从新鲜度来看,不超过一天。”

新鲜度……王江宁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你们这些法医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倒胃口。

“那你们怎么确定他是日本人的呢?有随身物品吗?”

“那倒不是,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除了装尸块的麻袋,啥都没有。就这六个麻袋,也是费了老大劲还叫了狗来找,才沿着山路慢慢在山沟树丛里发现的。六个麻袋沿着山路一路抛洒,距离路边都有些距离,最近的是身子,最远的是头。”老张指了指头和身子。

“这样啊。”王江宁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鼻子。

“至于为什么认为他是日本人,主要是两点。一个是他的脚,脚趾间留有非常明显的常年穿着木屐的痕迹。中国人很少有这种习惯。另一点,则是他胸前有个文身,文的是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还有一条龙,应该是龙吧。”老张稍微比划了一下。

“文身?”王江宁眉头一皱,“尸体被烧,肯定是有人不想让这具尸体吐露什么信息,文身,也许就是他们想毁掉的证据之一。唉,可惜看不到了。”

“看倒是还能看到。幸好我提早做了工作。”老张略显得意地走向另一张工作台。

“怎么说?”王江宁急忙站起来跟着过去。

“我之前给尸体拍过照片的。已经送去洗了,明天就能拿到。那个文身我还专门拍了特写。今天这个现场也要拍照留个底。”老张拉开工作台的一个抽屉,取出一台照相机来。

“太好了,明天我去帮你拿。”王江宁一边说,一边盯着老张手中的相机,垂涎三尺。

“你要拍照啊?我来拍成不成?”王江宁一直对相机这东西非常感兴趣,上次破盗墓贼那案时本来想把玩一下韩平的相机,结果碰都没碰着,这回逮着机会了,肯定不想错过。

“你会拍照吗?”老张狐疑地问道。

“当然!”王江宁只觉得此刻被李老吹附体,吹起牛来毫不犹豫。

“也行,我调整好,你来拍,拿稳了啊这东西可金贵,磕了碰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老张也没想太多,把相机递给了王江宁。

“得嘞!”

咔嚓。

“哎呀!”一声惨叫响彻停尸房。

“我说老张,你可没说过这东西会冒火啊!”王江宁右手抓着左胳膊惨兮兮地看老张在给自己手上抹药。

“臭小子,我也没让你抓着闪光灯拍啊,照个相能把自己烧着我今天也是开眼界了,还好烧得不严重,抹点药就行。”

这种照相机,闪光灯是烧镁粉的,拍一下就是冒烟加火花。王江宁没抓对地方,手给火花燎了一下。还好,周围没其他人,这个丑没出太大。

“你给我抹的这是什么药膏啊,一股子怪味。别是尸油吧。”王江宁闻了闻手上的膏药,皱了皱眉头,一股说不出来的油腻味。

“是尸油。”老张头也没抬在工作台上记着东西。

“……你真逗,老张,哈哈哈。”

“是尸油。”老张这次抬起头来了,一本正经地说道。

“……”看着老张一本正经的样子,王江宁脸都绿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手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得都抖了起来。

“獾的尸体熬出来的獾油,动物尸油,对烧伤有奇效。”老张看着颤抖的王江宁差点笑出声。

“老张啊,我的哥,你话能一口气说完吗?”王江宁气得恨不能抽过一把手术刀招呼给老张。

“怎么了,本来就是尸油嘛,动物尸油和人的尸油都差不多,有什么区别,你吃的菜不是用猪尸油炒的?你吃的肉不就是尸块?无非就是品种不一样而已。”老张摊了摊手。

王江宁被噎了一下,知道这时候只能闭嘴了。

突然沉默下来,他脑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纵火的难道是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