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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汉中篇 三十七 夜半时

汉中城太守府灯火通明,张鲁站于大厅中央,俯身看着中间的巨大沙盘,沙盘高低起伏,乃是一个汉中郡的山川河流,地理形势,又标注出各处城池险要所在,兵力多寡,这都是张鲁在山中养成的习惯,这些东西都是他亲手制作,一眼望去,沙盘错落有致,立体感强,整个汉中各方形势一目了然。

军师阎圃举着烛火陪着张鲁站在沙盘边,仔细瞅着沙盘,随着张鲁的指指点点移动着沙盘上的红旗,两人的神色时而紧张,时而说笑,又时而争论;不远处的杨松没事人似的眯着眼若无其事的喝着茶,偶尔茶叶混进嘴巴,他仔仔细细的砸吧砸吧咀嚼一番,然后轻松的将茶叶吐成一道漂亮的弧线;门口的张卫和杨任两员武将早已一身戎装,整装待发,两人性急的来回走着,盔甲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更添几分紧张之势,两人都仰着头看着门外,张望着什么,好似是在等什么人。

大厅里的气氛日趋紧张,只余烛火烧的嗤嗤作响,杨松笑眯眯的站起来,乐道:“阎圃大人,阎圃大人,火烛快烧到手了,快撒手,快撒手。”

他话说完,阎圃才感觉到,蜡油已然滴了好些在手上,赶忙将火烛放在一边,自己也觉好笑,谢道:“多谢杨大人提醒。”

杨松摆摆手,又摇晃着身子坐下,奇怪道:“这杨昂怎么还不到。”

阎圃双目看看窗外的夜色,道:“集结部队,一路急行军,自然是需要些时间。杨大人莫急,何不过来陪主公和我参详参详,看看下一步当如何是好?”

杨松待要推却,张鲁插言道:“季文,你总是有些奇思妙想,思路与我等不同,来,来,也来说说你的想法。”

就在杨松点头起身之时,门外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盔甲撞击之声也响个不停,只见杨昂大步流星,单膝参拜,大声道:“属下姗姗来迟,还望主公恕罪。”

张鲁快步连连,赶紧上前一把扶起自己的爱将,满脸堆笑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待我们这次扫平苏真,张修,我重重有赏。”

杨昂历来比其大哥杨任会说话,他连忙谦逊几句,答道:“属下为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愿为师君效死力。”

张鲁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转身号召道:“诸位,人已经到齐了,大家都过来,我们好好合计合计。”

张鲁,张卫,阎圃,杨松,杨任,杨昂六人围着沙盘七嘴八舌,杨昂更是嘴甜的赞道:“师君的手艺依然如此之妙,只看这沙盘我就知道汉中尽在师君掌握之间。”这话一说,众人也附和着引来一片赞叹之声。

张鲁微抬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道:“如果没有出什么意外,此时益州牧刘焉已死……”虽然在场的几人已经心知肚明,可是此时听见张鲁亲口说出来,依然唏嘘不已,毕竟刘焉为一时之枭雄,统治益州这么长时间,竟然就这么轰然倒下,让人一时难以相信。

刘焉在张鲁眼中也曾是一棵参天大树,此时自己宣布他的

死讯,他自己也有些不太适应,他自己也好不容易才平复,又是一声咳嗽,然后才道:“这个消息应该还没有传播开来,褒中和城固那两处应该还不知情,我们一定要利用这个时间差,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把主动抢在手。”说完,他把目光投向阎圃,阎圃接过话头,道:“刚才主公和我参详许久,起了一些争执,主要的问题在于城固县和褒中县先取哪一处好,主公想听听大家的想法。”

张卫早就按捺不住嚷嚷道:“以我之见,我们应该先打城固。”

阎圃闻言笑道:“张将军和我所见略同,可否详细说说。”

张卫虽然表面粗鲁,却也是不傻,他笑着道:“只是带了这么多年兵的直觉,我总觉的城固那儿有点不对劲,可是又不知道不对劲在哪儿,因此想着早一日将它连根拔起的好。”

张鲁闻言笑笑,问张松道:“季文,你也说说看。”

杨松依然眯着双眼,笑着道:“我这人看事情都从钱眼看过去,我觉得哪儿富庶就攻打哪儿,总是不会错。”

张鲁点点头,道:“看来你也是赞成攻打城固,”然后他转首向杨氏兄弟道:“你们怎么看?”

杨任自从上次褒中事件之后,做事越发小心,他揣摩揣摩张鲁的意思:“末将认为攻打褒中为好,张修毕竟有着五千人马,可是个不大不小的威胁。”

张鲁目光转向杨昂,杨昂仔细看看沙盘,他最为圆滑小心,道:“末将认为攻打褒中县和去取城固县各有难处,褒中县人多势众,城固县却是狡兔三窟,分兵几处,不好着力,末将一切听凭师君吩咐。”

张鲁也浑不在意,笑骂了一句滑头,然后说自己的理由:“张修虽然胆小,却甚是狡猾,屯着五千人马,好似一只乌龟,看准时机就会出来咬我一口,上次偷袭褒中县就是一个例子,因此我有些忧虑。”

阎圃是张鲁的智囊,他正准备进言,杨松却是跳了出来,进言道:“师君,张修皮肤之痛耳,而苏真却是心腹之患,观他在城固县的种种作为,是心怀大志之人,取城固,张修出不出手不一定,而取褒中县,苏真却是必然会不安分的。”

阎圃没有想到杨松竟然有这么一番肺腑之言,他赞同道:“师君,杨大人说的甚是在理,我意以杨昂所部驻守汉中城,师君大人也在此坐镇,张修定然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是他轻举妄动有大人在此,也可以轻松应变。”

杨松说的是理论,阎圃说的是具体方法,结合起来确实可行,张鲁连连点头,就要拍板之时,杨松自己的目的却还没有达到,连忙又进言道:“师君,我愿随张卫将军出征城固,汉中有阎圃大人就成。”他顿了顿,又道:“吾有一弟,唤作杨柏也愿随队出征。”杨松却是打着如意算盘,这次出征取胜理所当然,正是弟弟建功立业之时。

张鲁先是笑着指指杨松,对他的小心思也不说破,想着后方有阎圃照应,前方有杨松出谋划策,而自己弟弟张卫也算是统军多年,应该不会

出多大差池,大声命令道:“张卫,命你统军三千,杨松为参军,杨任为副将,外带辅兵民壮三千,星夜出发,务必要明日天亮之时到达城固县城之下,趁机取城。”

夜半时分,苏真被王瞎子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怀里的邹氏依然睡眼惺忪,她迷迷糊糊地呻吟一声,翻转娇躯,雪白的乳(ru)房在黑暗中明晃晃的煞是耀眼,苏真急忙穿衣之间依然不忘在她胸前抓了几把,又惹了声声娇(jiao)吟,苏真又看看媚眼如丝的邹氏,上下其手大肆抚摸了一通,才恋恋不舍的推门出去。

王瞎子提着灯笼边头前引路,边道:“赵仁县丞,陈调县尉都过来了,想是有什么紧急事情。”

苏真刚踏进书房,就问道:“是成都那边有什么消息吗?”见赵仁摇摇头,苏真长出一口气,笑着一屁股坐到自己喜欢的藤椅上,喝了一口王瞎子让人呈上来的热气腾腾的茶,才将脑子邹氏那诱人的胴()体驱逐出去。

赵仁将手中一块细长的绢帛,递给苏真道:“是任姑娘那边的紧急飞鸽传书。”

苏真接手看看,字体秀丽,是貂蝉亲手所写,自问道:“这么晚,杨昂全副武装的回到汉中城,是什么事情呢?”

赵仁先是赞了一句道:“任姑娘的情报工作着实不错,张鲁那边的蛛丝马迹,方方面面都弄的清清楚楚。”

苏真点头同意,又问道:“她有没有分析是什么情况?”

赵仁摇摇头,道:“凡是用绢帛传过来的,都是紧急情况,任姑娘那边来不及下什么断语,她只留下了蹊跷两字。”

“蹊跷,确实蹊跷,”苏真也重复念叨着两遍,然后道:“沔阳县的地位不用多说,张鲁这样大咧咧的将他调回来,难道不怕张修故技重施,偷袭得手么?”

赵仁皱着眉自言自语,道:“成都那边的消息过来要越过重重高山,至少还要五天时间。”

陈调一直没有吱声,主要是他对这些情报之事不怎么感冒,此时见两人猜来猜去,笑道:“如此猜测,着实费神。我们以不变应万变,我今夜连夜将在各村巡逻的都卫军都召回来,以防张鲁失心疯攻击城固县城。”

“要是张鲁真的来攻,”苏真喃喃自语道:“得马上将书院的学生们都招进来,他们是城固的未来。”他又顿了顿,补充道:“马上将他们招进来,安排他们住在城里的客栈,就说我要连夜考较他们的学问。”

陈调领命起身去办的时候,赵仁脑子里面猛然浮现出汉中城落的情景,他补充道:“既然如此,干脆今日我们后半夜开城门,连夜让城外那些倚着城池而居的百姓都先进来。”要知道经过这两年发展,沿着各个城门外的道路开了许多的酒店,客栈,茶楼,因此赵仁才有此建言,既然学生都进城了,百姓自然也可以进城。

“还有,明日上午就不要开城门了,”赵仁的语气有些不寒而栗,他一把抓着苏真的手臂,那日米贼抢门的情景他永远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