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周世豪安稳如泰山。
吴连城愤怒地双目通红,但奈何,他根本拿周世豪没有任何办法。
这时,胡定边终于适时出声。他微笑着制止了两人的争论,并从中劝解道:“二位,稍安勿躁,都先坐下。”
由于吴连城早就得到了胡定边的知会,所以他自然是听从胡定边的。而周世豪也心里明白,没有铁的证据,胡定边不敢拿他怎么样。
这也是他老神在在的原因。
胡定边看了两人一眼,劝解道:“两位都是我定夷镇的中流砥柱,都别伤了和气,别伤了和气。”
“至于里面到底是谁捣的鬼,我胡定边在此向各位保证,总有一日,我会将那个幕后真凶查出来的。我得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与百姓!”
说这话时,胡定边加大了力道,声如闷雷。震得在场之人有些惊讶,纷纷看向了上首位置。
而心里有鬼的周世豪,差点以为胡定边要不按常理出牌,一抹苍白爬上了他的面颊。
“各位!”
胡定边忽地站起身来。
众人纷纷跟着他起身,目光坚定。
“希望我们精诚合作。敌人越是干预我们的事,我们才越要去做好、做大!”
“互市,是我们唯一变强大的依靠。我希望大家明白,不要因为敌人的小伎俩便怕了他们。敌人这个反应,正是我们想要看到的。因为,我们在逐渐变得强大,变得让他们都感到恐惧!大家说,我们该坚持下去么?”
“该!”
“当然了!”
“一群挨千刀的沙匪,怕他们作甚!”
胡定边慷慨激昂的话语得到了众多人的拥护。
诸多行商家族之人这些年没少受到沙匪的迫害,财产、人马都损失了不少。前些年他们是敢怒不敢言,碰到沙匪,只能自认倒霉,只求能保得性命就好。但现在不同了, 有了胡定边实行的互市,他们既可以不出门就能挣到财富,又能保证自身的安全。这样的好事,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吴连城当即出头保证:“胡将军,你放心好了。我自此替大家伙做个保证,只要您说怎么做,我们绝对二话不说跟着你做!沙匪给咱们带来的伤害,咱们忘不掉!早晚有一天,咱们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一众行商之人纷纷支持着吴连城,一时间大厅变得十分热闹起来。
胡定边看着这一幕,心中甚慰。
原本他将众人召集过来的目的便是一方面为了安抚大家。现在看来,即便他不安抚,一众人也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一直做下去。
至于另一方面......
胡定边下意识地看向了周世豪方向。
此刻,周世豪低头不语,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但胡定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警告震慑他一番,这样便足够了!
一场训话,看似简单平常。但在周世豪心里,却是酿起了汹涌的波涛。自始至终,胡定边没与他多说过一句话,胡定边到底打了什么鬼主意?他到底要怎么对付自己?周世豪想了一路,仍没有想明白。
回到家后,周世豪这才来得及与管家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两人将门窗紧闭,真像是做贼一般,等四下都瞧好了,这才敢出声对话。
“今儿胡定边的举动,你怎么看?”
方才所有事情经过,皆被管家看在眼里。他跟了周世豪几十年,是周世豪最为信任之人,所以一遇到什么事,周世豪便总是问他主意。
管家那两颗细小但却有神的黑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想了片刻,这才低声道:“我看,胡定边是想准备动咱们了。”
周世豪面容凝重,坐在那里不说话。
“现在,他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忌惮咱们身后的两位大人,所以并没有立刻动咱们。但谁能保证日久天长之后,胡定边不会对咱们动手?家主,您三思,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管家的话传入周世豪的耳朵里。周世豪正襟危坐,点了点头。
之前,他
一直不想将事情搞大。就是因为如果动用他背后势力的话,损耗的还要大!不禁要花费钱财传递消息,而且两位大人那里他也要进贡无数珍奇的玩意儿。
现在看来,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说不定,他与沙匪密谋的事就要被胡定边抓住了!
皱眉思虑了良久,周世豪终于决定,利用背后的势力先搞下胡定边来再说!
他唤过管家来,在其耳边低声吩咐:“多制备点财物。先吩咐一个机灵的下人前去报个信,不过你记清楚:这一去,先不用惊动两位大人,先报信给马将军......”
吩咐了良久之后,管家听得眼神越来越亮。直到全部吩咐完后,管家自信地拍着胸腹。
“交给我,您放心!我一定找个足够机灵的下人!”
管家办事,周世豪向来是放心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何这次他却有些担忧。
“难道是因为胡定边么?”周世豪忧心忡忡地想着。
事到如今,他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即便现在想下来,也完全不可能了。所以,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别无他法!
他在心里喃喃着: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斗争。
胡定边与周世豪,终究是对上了。
......
这边,周家暗流涌动之时。
定夷镇与边关,却罕见地进入了一段较为平静的安宁时期。
沙匪由于上次袭击失败,仿佛偃旗息鼓般,自打那次再也没有了动静。连负责外出查探沙匪消息的军士也没有发现他们的任何踪迹。
而没有了沙匪,边关的一大患便不复存在了。互市这几日搞得轰轰烈烈,不仅仅是阿木邪部落的行商队伍,就连其他胡人部落听闻到了消息,纷纷来与胡定边商量互市的条件。以前是胡定边求着别人与他互市,现在正好反了过来,一众胡人部落反倒求着他前来谈条件加入互市行列当中来。
互市的规模越来越大,北市也因此而扩建。
这几日,胡定边与诸多行商家族开始考察建立其他的互市地点。相比起这几大互市的地点来,周家所掌控的东市完全进入了一段“寒潮期”。从日出到日落,几乎不见有几个人在里面走动。
见此情况,周家索性直接收起所有的行当固守家业。与往日一遇到不利于自己的情况就亲自出马不同,即便周家的生意进入了一个停滞期,他仍然待在家里不出现。仿佛定夷镇发生的所有事,都与他无关一般。
这个现象,不仅没让胡定边放松警惕,反而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派出了孙连山,去调查关于周家的一切举动。
这日,胡定边正处理着一通证物。
孙连山却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胡定边微微抬眼一瞧,还没等他开口问话,孙连山便先抢着道:“将军,你让我注意的我都注意了,可是并没有发现周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胡定边微微挑眉,暂时收起手头上的事。
目前一切关于周家的事务,才是重中之重。
“沙匪那边,没什么动静吧?”
“没有。弟兄们都注意着呢。沙匪的影子都不见,更别提什么动静了。”孙连山牛饮了一口水,大喘了一口气后,这才大着舌头说道:“我觉得,谢飞鹰那群人也怕了,只怕这段时间内不会再出来活动了。”
胡定边点了点头。
“那另一边呢?”
“另一边......”
孙连山没有马上回答,沉吟了一会儿。
“据我们安插在里面的线人报道,这周世豪确实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一般,无非还是像平常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将军,说不定是我们多虑了,周世豪或许真的怕了,打算偃旗息鼓呢。”孙连山如此推测道。
但胡定边却不认同。依照他这么长时间对周世豪的了解来看。周世豪绝不像轻易能认输的人,而且,就算周世豪肯认输,现实也
不允许他这么做。毕竟,每年周世豪向上面供奉的财物从哪里来?若是他自己的生意破败了,也就意味着他的靠山要不复存在了......
“我感觉......这更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胡定边咀嚼了良久,这才慢悠悠地吐出这句话来。
孙连山微微一愣,大约明白了胡定边的意思。
“将军,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严加监管周家的一举一动!”
......
时间如白驹过隙,又飞快地过了几天。
正是傍晚时分。
若是放在定夷镇那种偏远边区,这时候各家各户早就熄灯打烊,各自回到各自的家中了。但在郡城,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此刻,街上灯火正旺,家家户户时有闲逛之人,大街小巷之中也不时传出说笑声。
郡城守卫力量极为雄厚,即便是沙匪也不敢轻易来这里。所以,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极为安逸,甚至不知道沙匪为何物。
周家所派的通风报信之人来到郡城后,直奔马将军所在的府邸。马将军是柳、苏二位大人身边的心腹将军,在郡城中的实权极为大。
当然,周世豪每次向柳、苏二位大人进奉财富时,自然也少不了马将军。长此以往,马将军对于周家也格外关照,甚至与周世豪的私交甚笃!
来到马将军的府邸后,周家下人便表现地极为恭顺,在仆人引领下,终于来到了前厅。此刻,马将军正在前厅院子中挥枪弄棒,看得周家下人眼花缭乱,也不敢打断,只能一旁稍候着。
马将军的武式套路,一看就是师从正规的枪棒师傅,一招一式都十分规整,也煞是好看。但是,若将这套武艺放在战场上,恐怕就不灵了。
不过,马将军自己却从未觉得自己的武艺会不如谁,就算让他上了战场,他也有信心在敌军丛中杀个七进七出!
舞了好一会儿,直到马将军全身上下大汗淋漓,这才止住。
他痛快地牛饮了一碗凉水,水渍顺着他那结实的筋肉.臂膀滑落下来,让周家下人看直了眼。
“好一个武艺高强的大汉!”
他在心里如此赞叹道。
这时,马将军将他唤了过来,轻喘了口气,问道:“定夷镇周家来的?”
“小人正是周家来的。”周家下人赶忙恭敬地拜倒。同时,还从怀里拿出一枚信物来,递给了马将军。
马将军拿到手里,瞧了一眼。点头确认:“嗯,这正是周兄的贴身信物,说吧,周兄叫你来做什么?”
马将军也倒直接,或者说他的性格本就如此,从不拐弯抹角。
这让周家下人还有不适应,本以为他还要费些嘴皮子,现在看来倒是他多想了。
周家下人将早就备好的说辞向马将军诉说了一遍。
马将军兀自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听着下人的说辞。不过,他没有马上表态。毕竟说到底,让他动一个边关将军,那是小事。但他为何要平白无故地就动胡定边?就因为胡定边与周世豪有矛盾?
这样也太儿戏了......
下人的话说完了,但马将军依然没有表态。下人心思灵活,察言观色之间,似乎察觉出了这位将军的意思。
他立即凑过去,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将军,我们家主说了,如果您这次肯帮他,这次给您的那份将会大大增加!”
马将军眼神有些变化,但仍不说话,老神在在。
下人见此,又凑得近些,小声说了些什么。
马将军马上被勾动了心神,眸子精光闪亮,死死地看着周家下人:“你说的可是真的,周兄真有那玩意?”
下人立即陪着笑脸,肯定道:“我临行前家主曾吩咐过,只要马将军肯去,宝剑一定赠送给将军!”
这下,可算说到了马将军的心坎中去了。所有东西中,他唯独特别喜爱神兵利器。一旦有什么神兵利器被他发现,他必定会利用各种关系拿到。
所以,周世豪许下这样的好处,也算是投其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