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夷关头,戒备森严。
一众军士拉紧了手中的弓弦,攥紧了手中的长枪,死死盯着关下不远处的一群骑马匪徒。他们个个脸上带着猖狂的笑意,仿佛这定夷关就是他们眼中的玩物一般,说破就破。
孙连山与冯良等人及时赶到了,看到了肃杀气息的众人,冯良彻底暴露了自己战争小白的身份,慌得不知该如何做。而且,当他得知此次沙匪带队的竟然是匪首谢飞鹰之后,更是吃不消了,连连后退。
谢飞鹰,看起来与以前并没有什么变化。阴鹫的眼神直透到骨子里,一众沙匪跟在他的身后,肆意地打量着整个关隘。
“娃娃兵们,可总算是来了啊。”谢飞鹰和二当家都没有开口。反倒是他们身边的一个匪将,声浪滚滚而来。这匪将倒像是新加入的,剽悍的身躯,手中擎着一大杆狼牙棒。挥舞之间,虎虎生风!
当冯良看到这狼牙棒的第一瞬间,整个人便已发软了。他认得那人,那人名为斐济,曾在关内与人争执之时连杀数人。后来即便有些追捕捉拿他反倒又被这斐济所杀。可以说,他手底下沾染的人命不下十数条,这般一个杀人狂魔,他如何不惊惧。
“孙将军……”孙连山已能听得出,冯良的声音开始发颤。孙连山心中暗自不屑之余,只能嘱咐让冯良有多远躲多远,否则刀兵无眼,说不得,谁就会毙命在这战场上。冯良则是早就如此想了,巴不得能快点离开此片是非之地。孙连山嘱咐完之后,他便忙不迭地答应,远远躲着观看。
等冯良走后,孙连山终于感觉少了一大块累赘。
但是,他的心头并不轻松。谢飞鹰的来犯,让他颇感意外,看来,这只是一次尝试。一次没有胡定边坐镇后的尝试,如果这次汉军示了弱,往后沙匪将更加猖狂。说不定,这定夷关就成为了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处。
“列阵!”
所以,孙连山不能示弱。特别是在此时敏感时期!
关下,谢飞鹰默默看着此幕,心中有所计较,但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因为,此番他正是来试探汉军的。胡定边入狱之后,汉军一定会不如从前。如果汉军像是一滩散沙,那么他以后行动可以更加肆无忌惮,不必再顾忌其他。可如果对汉军的影响不是那么大的话,说不得他要思考其他方法了。
而眼前这个彪形大汉则是来纳投名状的。毕竟,他沙匪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如若想要加入进来,投名状必须要纳。
“娃娃兵们,有本事来个人与爷爷一对一!爷爷保证将你们杀个屁滚尿流。”长发彪形大汉仍然怒吼不停,在底下叫着阵。他那嚣张的声音,让无数人为之愤怒。然而,还没等孙连山有所命令。关下一匹白马身影便当先窜了出去。
“薛蛮!”
孙连山一下子便认出了那道白马身影,瞳孔剧烈收缩,止不住地怒喝道:“是谁让他出去的?!”
“这……是他自己。”
薛蛮的性子,这军中之人大概都清楚。他是最听不得有人叫阵了,特别是在此间的敏感时期。怒火早就在他心中积压了无数时刻,他早就想找个时间去发泄。现在正好有了这个机会,他如何能放弃。
只见一人一马一枪,薛蛮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驰骋在关外的大地上。
沙匪一看有人前来应战,而且还是一个如此瘦弱的小将,当即大喜,拍马迎上。他的武器是一金背大砍刀,挥舞起来,虎虎生风,架势十足。然而,当他与薛蛮正面交上手之后,这才骇然发现,薛蛮是多么地强势!
银白色的长枪犹如一条蛟龙,狠狠抽击在金背刀面。金背砍刀狠狠剧颤着,连带着他的手臂也不断颤抖。
沙匪大汉只能尽全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臂,抽刀回砍。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势必会砍中的一击,但薛蛮却灵巧地
躲避开来。
薛蛮,完全化作了一只灵猴。时而矫健,时而凶猛,他虽看起来削瘦,但是身体中却蕴藏着无数的能量。当初胡人大汉在与他比拼力量时都比之不如,更别说现在一个沙匪大汉了。薛蛮手中的长枪完全化作了一条灵巧的蛟龙,连刺中对方数下后,对方终于撑不住了,跌下马来。
“哗!”
这一瞬间,关上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一时间,群情激奋,士气大涨。关头上的孙连山瞅准时机,命令军队掩杀出去。谢飞鹰等一众人见状,二话不说,当即撤退。可怜来纳投名状的大汉被汉军生擒活捉,脱不了一死命运。
————
回到老巢的谢飞鹰暗中与二当家密谋。
汉军的表现,出乎他们的意料。原本以为没有胡定边之后,汉军便会犹如一盘散沙击之便破。可谁曾想,汉军的实力还是那般强大。特别是在精气神方面,并没看出与之前有太大的变化。
“大哥,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二当家对于今日之事相当看重,原本以为能很轻松便能击溃汉军,却没想到,不仅没有如此,反而被汉军打了当头一棒,或许这之后,要改变对待汉军的策略了。
“照旧。”谢飞鹰安然坐在毡毛座位上,冷冷出声。
二当家听了,为之一愣,随即下意识说道:“可……您今天也看到了,汉军并没有溃败,相反,少了胡定边之后,并没有感觉出有哪里弱来。”
“不,他们已经出了变化。”谢飞鹰如此冷冷说道。
“出了变化?!”二当家有些不明所以。
“没有变化,便是他们的最大变化。”谢飞鹰继续冷冷说道,“他们在强行装模作样!故意让我们相信没有任何变化,实则,这已经是他们的最大变化。”
二当家细细思考着谢飞鹰的话,忽然觉得,好像真是这样的。
毕竟,胡定边在这定夷关已当了十数年的将领。就算是突然离任,众人也会觉得不适应。而现在这般,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实际上,这才是大问题。
“或许,现在汉军已经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强盛,我们只需慢慢等待,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暴露出来的。”
谢飞鹰沉吟了一会儿,这才道:“派人再去联系周世豪,让他安排一下,我们还要再行动一次。我们必须不停止地挑战汉军的底线,让他们焦头烂额!”
“是!”
二当家领命而去,一时间,昏暗的大帐之中只有谢飞鹰一人眼眸闪烁不定,认真思考着接下来所要走的棋局。
————
周世豪接到谢飞鹰命令的瞬间,几欲发狂。他越发感觉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无底洞当中。自己想拼命攀住岩壁,却发现根本阻止不了向下掉落。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他疯狂地摔着手头一切所能摔的东西,来发泄自己的愤怒,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群该死的沙匪,将我当作什么了?!难道我就是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走狗?!”周世豪愤怒地想着。然而,他却并没有想到,之前,他曾寻求沙匪帮助的时候已然埋下了祸根。他不想想,沙匪凭什么会帮他?!为的不就是日后能有所回报。
现在,便是他周世豪回报的时刻了。
发泄了良久,周世豪终是无奈地瘫坐在地上。他的神情有些恍惚,在旁边眼含惊恐的下人提醒下,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还能怎么办,答应他呗。我们……没有选择了,必须跟着一路黑地走下去!”
“是!”
既然自家家主都答应了,他只有照做的份。只不过……他总觉得这样做是在害整个定夷镇百姓。
昏暗,满是腐霉味的牢狱中。
胡定边已经记不起这是自己在里面待的第几天了,眼下,他的身体
虽然十分虚弱,但精神头还不错。从一开始被一干人折磨之外,或许他们也折磨地烦了,索性也就不再理会自己。这让胡定边长出了一口气,毕竟那非人的折磨简直令人痛不欲生。虽说自己也能强忍着挺过去,可毕竟折磨者总比受折磨者手段多,说不得哪天又会变一个手段。
咔嚓——
正在此际,牢房门忽然传出了一阵声响。
胡定边心中微动,眼神不自觉地飘了过去。
只听得门口处传来低声话语:“你快点,我这里有命令,不能让外人私自与他见面。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冒这么大风险的。”
“放心吧,我会麻利点的。”
随即,一个黑影闪入了牢房内。虽然看不清身形,但胡定边总觉得有些熟悉,聚精会神地盯着那道黑影。
片刻,烛光被点燃。
“将军……”那人看到胡定边的瞬间,愣住了。随即偌大个汉子,竟然呆呆站在当场,泪珠颗颗落下来。
胡定边这才借着微弱的光芒看清楚,此人正是军中的熟人。而且还是一直跟着他许多年的老人:刘军。
刘军强行忍住掉落的泪珠,将胡定边扶起来:“将军,你告诉我,是哪个天杀的将你折磨成这样,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放心,我没事。”胡定边勉强笑了笑,但在行动的过程中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这一幕让刘军更加愤怒,恨不得能立刻手刃折磨胡定边的仇人。倒是胡定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比起自己的伤势来,他更关心外面的情况:“你是怎么进来的?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是孙将军与众弟兄一起推举我进来的。原本是蛮子要来的,可是孙将军怕他太过鲁莽,所以便找了我来……”胡定边听了,心道幸亏没让薛蛮前来,不然的话自己这幅模样若是被那家伙看到,说不得要闹翻这牢狱的天!
相比于薛蛮,这刘军明显要沉稳老练。可是,当刘军见到他现在这幅模样后都如此愤怒,更别提薛蛮了。
“将军,前些日子沙匪连番洗劫关内村镇,我们原本应该早点来看您的……”刘军的声音中充满了愧疚。
胡定边则是抓住了重点,摆摆手,急切问道:“你说沙匪又洗劫了关内村镇?!到底怎么一回事,百姓伤亡大不大?!”
“不小。”
仅仅两个字,让胡定边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自己入牢狱之后,边关可谓少了一个定心丸与震慑点。他曾料想到沙匪会借此时重新崛起,却没想到沙匪如此肆意凌虐。竟然在短短数日时间,连番进犯关内村镇。
沙匪的行事风格,他再清楚不过。所过之处,鸡犬不宁,鲜血横流。只怕这两次,关内又有不少人葬送在沙匪的屠刀之下。“冯良呢?!他怎么处置的,有没有及时重建村镇?!”
“嗨,他啊……”一提起冯良,便有数不尽的牢骚可讲:“他哪里会替百姓着想!甚至,前些日子,还命令孙将军去征剿阿木邪部族呢。”
“结果呢?!孙连山答应了没有。”胡定边语气急促地问道。
“孙将军去时,阿木邪部族已经提前闻到风声先行撤退了。”
胡定边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而且他知道,一定是孙连山提前通知才避免了惨事发生。这让他稍稍安心了些,孙连山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一切还都在预定轨迹上。
“出去告诉孙连山,一定要稳步推行,千万莫要急躁。还有,让他给我好好注意着点,不能再让沙匪侵袭边关这样的事发生了。”胡定边对于沙匪简直恨之入骨,可是无奈,他此刻只能待在此处。
“放心吧,将军,这些话我都会带到的。而且,您放心,我们回去之后会很快就来救你的!”
“救我的事,不打紧。边关的事,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