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魏瑾客气地送走后, 刘琨二人一路沉默。
他们出堡与温峤汇合, 便见军阵周围围着一数队上党士卒,这些军容整齐,气势高昂, 披甲带刀, 仿佛猛虎下山般逼人霸道。
刘琨二人立刻上前查看, 崔悦更是怒喝道:“尔等意欲何为?”
为首的上党军卒举着火把转过头来, 并没有一点要上前行礼的意思, 只是冷淡道:“你家士卒想在我城中抢掠财物, 按上党规则, 应处劳役,我倒要问问你家下属为何包庇。”
就在这里, 刘琨那几百人的军阵中有人怒道:“一派胡言,我不过是上街为军中采买,何曾有抢掠之行?”
上党一方将领冷笑一声:“那你采卖可有付账?凭据何为?”
刘琨一方的将领顿时一滞, 这才惊讶道:“既然为国征战, 几曾需钱财?”
终于明白冲突何为的刘琨叹息一声,便上前去:“皆是误会, 这令狐都尉年轻气盛, 还请勿要计较, 吾会节制军下,必不会再犯此过。”
既然并州刺史都这么说了,正做巡逻日常的游析瑜便不再计较,点点头后, 才道:“既然如此,郡守为您治下军士准备了住处,请随我来。”
刘琨等人神色这才好了些许,因为担心他们之间再起冲突,就随军同去,然后便被带去了离这些不远的一家纺织厂职工宿舍。
自从上党的水泥厂开始产出后,几个大厂便暂时垄断了水泥交易,给自己的大厂打造宿舍场房,还表示只要干的好,便有房可分,大大的提高了员工积极性,今天这些宿舍员工都被放假回家了,而这些军汉当然得不到四人一间房的好事,炕上的桌子被拿走,弄成大通铺,一个房间里挤进了至少十个人,塞罐头一般塞进去了。
每人一个碗,去食堂拿了热汤和饼,一大锅汤里加了一两姜和一点盐,对付上两个面饼,对于大天寒地冻里走了数日的士卒而言,简直就是天堂。
刘琨温峤和他们一起来的令狐将军四人一桌,吃了一条酸菜鱼和几碗蛋炒饭,虽然没有泡椒便失去了灵魂,但依然是好好的一顿饭,甚是满足。
而他们当然也不住大通铺,而是每人一间主管房,只是没有伺候,刘琨的热水还是侄儿帮着打的。
晚上,当然是说悄悄话的时间。
他们的讨论除了潞城的富庶,便是赞叹起魏瑾治下的令行禁止,家家有铁,户户有粮。
然后便是如何得到魏瑾的全力支持。
毕竟,她已经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的经世之才,若有她相助,并州的局势就远没有想像中的困难。
可是说到怎么让她帮助,众人便有些束有无策了。
当年张华被处死的突然,赵王又蠢又残暴,帮他说话的没有几人,其中当然不包括刘琨。
所以在知道她连弟弟都不想帮后,以前的关系怕是打动不了她了。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道儒,你觉将来便要去她治下,切不可因她女子之身而轻视之。”刘琨认真道。
前些日子,他这内侄温峤被举为秀才、灼然,随后又被辟为司徒府东阁祭酒,而在魏瑾升任上党郡守后,朝廷派他来补任潞县县令。
其意当然是断去她之后路,以后等并州平定,朝廷想换个无根无基的女郡守还不简单。
但今天见识了魏瑾的能量和潞城的不同后,他们几人都不认为温峤能讨的了好去。
这种基业岂可轻易予人,真上任,怕不是要被打出来。
几人愁眉不展,夜深人静,他们不由自住声音便小了些。
然后那隔音不甚好的门扉外,竟然传来人声,仿佛就在门后一般。
几人对视一眼,皆心中起了戒备。
崔悦觉得声音有几分熟悉,倒先到门边。
……
崔涞和崔鸢裹着羊皮披风,在门外雪地里瑟瑟发抖。
“大兄你先……”妹妹轻撞了他一下。
“阿妹,阿耶平日最宠你啊。”崔涞不由自主地向后缩。
“我不太敢,你是兄长啊!父亲一定最担心你。”崔鸢抵着他上前。
“你就不能学学孔融吗?”
就在两个塑料兄妹相互推诿之时,门被猛然打开。
两个兄妹顿时一惊,本能地抱成一团。
但门下的人却在昏黄的灯光那样熟悉,熟悉让他们本能地鼻头一酸。
“阿耶!”崔小妹哽咽地唤完一声,便炮弹般冲了过去,大声哭出来。
崔涞也忍不住冲上去,和妹妹一起抱住了父亲。
虽然这一年多日子过得不错,但在看到父亲的时候,就仿佛想到了乱军之中的恐惧流离,想到差那么一点点,就再也看不到家人,他们这种夭折的孩子,便记不进族谱,只能是孤魂野鬼……
当然,在父子相见,抱头痛哭之后,他们一家人便回到了屋里,崔悦更是仔细问起了两兄妹事情。
崔涞便实话实说,他与族人失散后,带着妹妹穿越太行陉道,想去河东躲避兵祸,路上正好潞城招收流民,他略会算写,便留在这里做事,只是乱匪横行,没有商队,当然也就没法给洛阳亲友送信,便滞留于此,听说父亲过来了,他们就急忙前来相见。
看着当初还是稚气满身的长子与长女,如今已气度已与成人无异,崔悦甚是心痛:“辛苦你们了,今后便随我一同去晋阳赴任,必不会再让你们做这小吏之事。”
两兄妹的泪水同时一滞,崔鸢转头看哥哥,含泪的目光里充满了警告。
崔涞也果断道:“父亲,万万不可!”
“为何?”崔悦和刘琨等人同时疑惑。
已经为此做了两个月准备的崔涞侃侃而谈:“魏郡守才华横溢,气度不凡,虽是女子,却有治世之能,这一年来,吾受遣使,得获良多,如此机会,实不愿意错过,再者……”
他话风一转:“将军与父亲初入并州,于潞城上下皆不熟悉,若我留于此地,也能遥遥相应,为您出谋划策。”
愿意和刘琨来并州冒险的,绝不会是那些只能谈玄论道的废物点心,他们年轻敢做,一时间,连崔悦也是欣慰不已,但又不免担心:“你还小……”
崔涞猛然一跪下拜:“还请父亲成全!”
“罢了,”晋阳离上党不远,崔悦也知道自己这一行很危险,“你便留在此地吧,至于二娘……也先留你身边,这待我在晋阳安定下来,再来接她。”
崔涞大喜:“谢过父亲。”
天色已经渐渐晚了,崔涞把父亲请去自己的家住。
崔父欣然应允,和主上告个罪后,便在众人恭喜中,和儿女一起回家了。
然后自然也对这两层的楼铺和神奇的玻璃窗感觉到了喜欢。
接着,崔家兄妹更是甜言蜜语,各种迷魂汤下,让崔父觉得儿女们能自己打下一片家业简直是太厉害了。
见火候十足了,两兄妹图穷匕现。
“阿耶,我买铺时欠了些钱财,现在还在还债呢,梳子都只能用木头的。”崔鸢拿着自己宝贝的梳子,委屈,“为了还钱,哥哥和我都不敢吃羊肉饼,只能吃点豚肉。”
“岂有此事?”崔父心疼了,他的儿女怎么能受此摧残,“还差多少,为父为你们补上。”
……
把父亲哄休息了,两兄妹悄悄在楼下嘀咕。
“嗯,差不多了,父亲这次也没有多少财物带在身上。”没有负债后,崔涞甚至感觉有点飘。
“是这样,但是,大兄,你不觉得我们铺子货架有些空么?”崔鸢幽幽道,“那些管事喜欢华服,我们若是开一间衣铺,怕是能再赚一间铺呢。”
“可是父亲已经被我们掏空了啊?”崔涞疑惑。
“你不觉得,可以让父亲找伯爷(刘琨)借点丝绢么?反正那些绢他拿到晋阳也没人换。”
“有道理哈。反正一家人,我们的也是他的!你明天再多撒撒娇。”
“交给我吧!”
论坛里全是讨论着这次更新,但因为时间太短,暂时没有更多的内容。
潞城中,徐策四人开了一个小会,他们研究着去晋阳的路线,还有和刘琨的合作模式。
“刘琨,才华横溢,善于交际结纳势力,和各方势力都能维持不错的关系,有他在并州的敌人就只匈奴,但是他的缺点也十分明显,做事三分钟热度,喜欢音乐,而且以后会有一个叫徐润的小人因为擅长音乐而被他重用,从而惹下□□烦,把晋阳都丢了。”
“这个交给我!”风景党林游举手,他微微一笑,“我有一个好朋友,国家级的古琴演奏师,精通七种乐器,更重要的是,他会记谱。保证那个徐润没有一点机会。”
他的绑定机会一直没有用掉,这次正好用掉。
这时代还没有曲谱,广陵散会的人弹完就死了,从而失传,他相信以后世的音乐力量,绝对不是一个小人可以抵挡的。
“你这朋友不错啊,”孟静深惊叹,“这批玩家里简直卧虎藏龙啊。”
“过奖过奖。”林游谦虚道,“其实我也会乐器,只不过最擅长的是唢呐。”
“那东西好像还没传过来,肯定能让人耳目一新啊。”
他们一番商业互吹,然后便定了军事上的事情不让刘琨插手的准则,静深更是保证只要出征,能抓的俘虏都尽量转为我们的人。
王二只需要一路上打打酱油,教几个徒弟就好。
徐策带兵是非常熟练的,各种地形地貌训练成就有目共睹,加上潞城的装备,还是很有一战之力的。
商讨好后,王二与林游去准备出远门的材料了。
孟静深却没走。
这位看着娇小玲珑的姑娘坐在徐策对面,也不说话,只微微一笑。
徐策红着耳根,面色却不变:“我雇佣你只是合作,请不要提出其它的无理要求。”
他的政委还没来,但这次帮助刘琨的贡献却是真的想拿到,所以才会找上静深,但没想到肝娘会答应的那么痛快。
“嗯,你这话我便听不懂了,”少女笑着问,“你想让我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呢?”
徐策起身就去一边研究地图了。
孟静深轻轻转着的笔,胸有成竹道:“我最近发展了几个匈奴的同志,想知道他们的大致分布,势力范围吗?”
徐策转头看她。
四目相对间,一者严肃,一者温柔。
过了一分,兵哥故做平静地坐到她面前。
“嗯,那我便说了。”
……
现实世界里,专家主一边询问着政委多久可以来,一边讨论着让徐策雇这孟静深是否靠谱。
讨论结果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先用着,等正式工来了再替换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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