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贾母怎么想的,对于贾珠的中举,她不过是淡淡地嘱咐了几句,只是话语中明显流露出对陈双喜的不满来,她将贾珠拉至身前,边仔细打量着,边笑叹着道:“真是个好孩子,当日你出生时候,老国公还在,还说你生得的日子好,长得也好,一看就是个聪明的,今日果然应了他的话。咱们阖府里可不就是你中了举么?果然比起你老子来,还要强些的哩。”
“当不得老太太的夸,我今日中举,也不过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罢了。”贾珠不好应答,只得道。
“你也莫要谦虚了,你老子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他有几斤几两重我岂不清楚?我这辈子最疼的就是他了,哪知道他半点也不领情……”贾母擦了擦眼角,长叹了一声,才问起了贾敏一家子的事情来。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贾珠他们才开口邀贾母去二房赴宴,贾母摇头拒绝了:“我何必去受你老子的气?就在屋子里头好生歇着算了,你们还吃喝玩得尽性些。”
贾珠已经知晓之前陈双喜在府里做的那些事儿,二房虽然少了些金钱进益,但是从大的方面来说,现在这样无疑才是好的。只不过老爷动手得太快太激烈罢了,他心中是极为认同的。反倒要是任由老太太继续在府里头当家做主,不要说他中举了,就是中进士了,之后的仕途也会受到影响,不会太顺畅的。因此他的神色也变得有些淡了,躬身道:“老太太快消消气,我们心里头都是希望老太太好的。老太太就是去二房坐坐,孙儿心中才会更加舒坦的。”
贾母看贾珠半点也不按着她的意思来接话,心里很堵,脸色也微微一凝,转过身去躺在榻上侧脸对着外头,“是我这老婆子不耐烦走动,身子有些不舒坦,你去告诉你老子,要是真孝顺我老婆子,便在我这边、或者是大房里摆家宴。若是不行,便算了罢。”
贾珠一愣随即犹豫起来,两房既然已经分家,他这个二房长子归家,家宴自然摆在二房才合适的。老太太这是做什么?贾母看贾珠犹豫地样子,心中冷笑,果然和他老子一样是个没眼色的,她这样是为了谁?当即靠在榻上转过脸去,侧脸对着孙子孙媳,“罢了,我早就知道你们父子是一个鼻孔出气的,我要歇着了,你下去吧。”
贾珠和李纨心中都有些堵,贾珠更是躬身道:“老太太这话说得哪里去了?大老爷、老爷哪个对老太太不是恭敬有加的?老太太自管和其他侯门府邸的老太太一样,听听戏赏赏花,岂不是比操心好?孙儿只愿老太太延年长寿。”
李纨也微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见也没有哄得贾母转过了身子,心中也颇为无奈。
也许是贾珠夫妻俩在贾母处停留的时间太久了点,不多时,便有二房的婆子奉了陈双喜的命来请两人及老太太过去。贾母坚持不去,无论贾珠夫妻俩怎么劝说,拿出宝玉来说事,也没有劝动她。
“我看到宝玉岂不是更加伤心?你们老子心狠,见不得我和宝玉亲近,就算是去了看得一眼,不过惹得我难受罢了。”贾母想到宝玉,当真掉出了几滴眼泪来。贾珠和李纨见状,也只得悻悻然地回去了。
等屋子里安静了,贾母才转过身来,眼神深幽难测,二房一家都这样子,看来自己该好生考虑一番前日珍儿和他媳妇尤氏过来请安时透露的那件事儿了,只要办成了,贾府便又能回到从前的样子了……
陈双喜只看贾珠小夫妻俩的神情便猜到贾母定是哭诉了他的“不孝”了,他也不在意,听说贾母是“身子不舒坦”才不过来,他转身便打发王夫人也过去“伺候”了,而李纨、元春自然也就跟着去了。所以最后的家宴,其实就是四个大男人一道吃饭罢了。
贾赦先是夸了贾珠几句,才看向陈双喜道:“看来老二你是早料到珠儿会中举,所以分家也不在乎的?”,他才道:“大嫂子和迎春丫头呢?”
“老太太身子不舒服,她带着迎春过去伺候去了。”贾赦不在意地道,随即略带一点提醒意味道:“昨日里,我应了神武将军冯老将军的邀,去他们府上耍了一回,他都问起老二你的事情来呢,说是以往同府上交好的世交里头都有些猜疑呢。”
贾政心思一转,神武将军冯唐?冯紫英的父亲?“冯老将军素日和东府来往得更紧密些,如今怎么突然问起咱们府上的事情了?我之前做的事情虽然看着有些胡闹,但是那件事不是合情合理的?反倒是东府里一团,珍儿素日里的行径,大哥你也是知道的,就是外头的人肯定也听到了些风声,他们怎么不好心提点珍儿一番?反倒由着珍儿胡来?”
贾赦被问住了,随即想起那些世交们揶揄的眼神,想到他们话语之中说弟弟一招后退不但去掉了多年不好的名声,更是赚足了好名声,而老二一家让出来,本来就不是他们该有的东西,本就是应该的。他斜着眼瞪着陈双喜道:“冯唐老将军乃是老国公的好友,和咱们家乃是莫逆之交,他这样说也是为了府上好,为了你好。你之前还说琏儿也许可以娶到贵女呢,若是有个不孝的叔父,琏儿还不是要受到影响?”
陈双喜心中冷笑,这个贾赦还真是耳根子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脑子里都是稻草吗?“大哥这话就不对了,不说咱们都分家了,只说我如何不孝了?可是短了老太太的吃还是穿?哪个再和大哥你说我不孝,你让那人来和我当面对质,我倒是要问问他了,哪家哪户不是大老爷们当家的,就算是朝廷里头,也是皇上说了算,难道朝政大事要听太后老人家的不成?”
贾赦被这些话堵得哽住了,惯了一口茶水不再多说什么了,就是一边小声说着话的贾珠和贾琏,也都停止了交谈,心中大亮――老太太辈分再高,那也是后宅的老太太,岂可什么事情都由着她做主?
“大哥也不要担心弟弟会连累你,想必是那些人家见不得咱们家好罢了。不成规矩不成方圆,咱们家若是由着老太太折腾,不等十年,咱们贾家就算不败也败了。”陈双喜语气铿锵,看向贾珠和贾琏严肃道:“你们兄弟俩需要记住,你们是男人,切不可回家只做甩手老爷,由着女人在家中胡乱折腾,修身齐家立业,若是自身不休,家事一团乱,业自然也不可能立起来的。”面前的贾赦就是最好的例子。最后一句话陈双喜没有说出口,不过他瞟向贾赦的一眼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意思,顿时让贾珠、贾琏颇为尴尬。唯独贾赦,心中不以为然,他如何不修了?他是国公府的嫡长子,生下来就比别人尊贵,什么都不用操心就什么都有了,拉几个丫头养一些美妾算的了什么?
“哼!随你吧,只是既然分家了,老二你看什么时候这院子什么时候另开街门出入吧,免得人家还是拿咱们家一块儿说嘴。”贾赦不高兴地地收了下袖子,“琏儿,回去了。”
陈双喜看贾赦贾琏父子俩离开了,脸上的冷笑才半点也不掩饰地显露出来,“真真是草包一个!”
贾珠亲耳听见父亲骂伯父,神色尴尬不已。
“等琏儿成亲了,只是不要影响到咱们一房,随他们怎么能做,大房的破事我自然会少管的。”陈双喜冷哼一声,喊了贾珠一道进了书房,看起了林如海贾敏夫妻捎回的书信,贾敏的书信不必提,只说林如海的信中隐晦透露出来的消息也很有意思,“家族之繁盛,在于根深,在于日阳及雨露。族人好学便是根深,而日阳、雨露,却是天之意了。”
天之意?林如海的意思是暗指要站对位置,晓得谁才是才效忠的人,不要参合进皇子之间的争斗里头去的意思了?陈双喜沉吟了片刻,若是自己之后依旧官职低微,皇子们再怎么争斗,也牵扯不到自己身上的,就怕贾赦糊里糊涂里被东府的贾珍给拉下水。
陈双喜这个时候还没有想到,贾珍得了某些的人暗示,不但打起了拉贾赦下水的主意,更是打起了他的主意来。几天后,他也因此而吃了个极大的亏。也是这个时候他才认识到,哪怕他生于现代社会见识比古代人多了许多,但也不绝对不是比人家聪明,想和某点爽文中一朝穿越就霸气侧漏的楠竹一样功成名就,绝对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的。也是这次起,陈双喜再也不敢不可小看任何人,哪怕是平日里看着很蠢的人。他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些人办正经事儿的时候,脑子里好像都是稻草,但是他们耍起阴谋诡计来却比一点也不笨,比聪明人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