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雪满第二天一大早送萧晚上学, 十五重天今天有点变凉, 萧雪满还给他戴上了一个毛绒小帽子。
“走吧, ”他牵着自家儿子的手,“学校里面如果还有事情的话,就回来和爹爹说, 知道了吗?”
萧晚点了点头,两个人刚走出房间没多久,就听到大厅里传来十分嘈杂的声音。
“我让你们滚开,好狗不挡道, 听见没有?”
是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很凶。萧雪满带着儿子恰好从楼梯上走下来, 便看见大厅里站了两群人在对峙着,一群他认识, 是店里的护卫团, 另一群人就没有见过了。
萧雪满赶着带儿子去上学,不会对客栈多管闲事, 他本打算从旁边走过,却没想到被人拦了下来, 就是带头和客栈护卫队对峙的女子。
她上下打量了萧雪满一眼,又低头看了一样萧晚,然后眯着眼睛,问了一句:“你就是萧雪满吧?”
萧雪满皱了皱眉头,这才看清楚这女人的脸。和洛茵茵有些像,特别是那双眼睛, 都透着一样的眼神,那种高高在上不把别人当人看的感觉。
还以为是客栈的麻烦,实际上又是自己的。
“我就是,”他叹了口气,知道这事情过不去了,把儿子往后面拉了拉,遮住了他,“有什么事情吗?”
不过他大概也猜到了,眼前这些人就是为了洛茵茵寻仇的。
萧雪满现在不是生气,他是有些烦了。
平心而论,是洛茵茵首先恶意相向,小晚只是回敬而已,事情并不是他们先惹起来的。而且,昨天的洛会长怕是还没有长记性,以为多找二三十个人过来,便能对付自己了。
萧雪满不知道该说他蠢还是其他什么,反正他对这种前仆后继送人头的行为非常不理解,佣兵工会现在真是不行了,即使是在十五重天,这种蠢货都能当上会长简直是不可思议。
“有什么事情?”那女人冷哼一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把我女儿伤成这样,还敢问有什么事?”
她话音刚落,那群和客栈护卫对峙的人便一下围到他身边来。
客栈老板知道这女人是城里佣兵工会会长的妻子,本身家庭出身也很好,这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客栈属于商会,商会和佣兵工会平起平坐,这种上别人地盘捣乱的事情,无论怎么说也是对方没理。
“您就给我几分薄面吧,”他出来好言相劝,“这是我们这里的客人,脾气向来是很和善的,您先消消气,行吗?”
“滚开!”
那女子一把推开他,那围着萧雪满的几十人便在那时候一起释放了灵力,各种属性都有,这群人大概是佣兵工会最优秀的一批人了,配合很默契。
但配合再默契,人再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没有什么用。
因为这群人在之前突然气势汹汹的闯进来,大厅里原来坐着的客人都已经散了,生怕波及到自己,萧雪满动手的时候,就不用担心波及到别人了,他把小晚抱在怀里,正准备放灵力,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人会比自己动手更快。
下一秒,那站在最前面抱着手臂得意洋洋的女人便被一道从上面越过来的火系攻击打飞了出去。
出手的人大概是没留手,人从大厅里直接飞到外面,落在大街上,直接砸碎了铺路的石板。
与此同时,她身上瞬间燃起火焰,街上的路人看着她在翻滚哀嚎,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
随后,她带来的那些人都以同样的方法飞了出去。
客栈老板看在眼里,他一惊,朝着那攻击的方向看了一眼。
楼梯的尽头站着一个人,穿了一件黑色的斗篷,看不清脸,他记得好像是昨天刚刚入住的客人。
那边毕竟佣兵工会会长的妻子,真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他也有□□烦。
老板恰好是水系,且放在十五重天他灵力也不低,是天花板灵士六阶,水克火且本就有治愈能力,可没想到他冲上前去救了之后,那火势一点变弱的趋势都没有,甚至反扑过来,像是嘲讽他不自量力。
秦楼的火焰过于特殊,一般水系怎么可能对付?
想也知道,隔得这么远,随手便把佣兵工会所有精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哪里会这么简单?
没办法,老板也只能上去求情。
他上前去鞠了一躬,脸被熏黑,衣袖都已经被烧地破破烂烂:“是我们这小地方的人有眼无珠,实在不好意思惊扰前辈,只求前辈高抬贵手,饶他们一命。”
但是那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却没有回答他。
那人慢慢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老板低着头讨饶,自然也不敢抬起头来看他,便没有发现这个人其实非常紧张,下楼梯的时候都有些同手同脚。
萧雪满抱着儿子站在那里没有动,说实话,他不是不惊讶的。
那火一出来他就认出来是谁了。
秦楼是灵界大陆最强的火系,他的火焰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一般人分辨不出来,但那是萧雪满一手带出来的,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和秦楼比起来,眼前这些来找茬的菜逼都已经不算事了。
他来这里干什么?
萧雪满有点僵硬,一直没回头。
他记得沈观刚开始的时候就提过,说这人之前闭关后来出关就是为了找他,但离那时候已经一年半多了,萧雪满本来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根本没想过他会真的出现。
气氛有点尴尬。
最后还是萧晚觉得这氛围好像不太对,他转过头,越过自家爹爹的肩膀,看了那发出火系攻击的人一眼。
那人恰好已经走到跟前,刚好和萧晚来了个四目相对。
萧晚长地和萧雪满有七分像,他眼睛澄澈,待看清楚秦楼的脸之后,却有些少见的惊恐。
他在十六重天见过那老师放出的望天帝君的样子,和眼前这个人长地一模一样。
“爹爹……”他似乎想到什么,紧抓着萧雪满的衣襟,小小声地问,“我们是不是要被抓回去了?”
他还记得酒醉时候的对话,仍然觉得自己的爹爹和沈叔叔一样是个逃亡已久的通缉犯。
萧雪满:“……?”
他也不知道自家儿子的小脑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只是看他害怕,便把他抱紧了一点,哄道:“没事没事,不会的。”
他也在这时候转过身来,望着那许久不见的人。
“秦楼,算了吧,这样可以了,”他开口道,看着那些人都烧地没声了,苦头也算吃够了,“客栈这里老板人挺好的,别让人难做。”
他这轻轻淡淡一句话,足够让秦楼老实听话,他微微一抬手,那谁也熄不了的火焰便瞬间消失了。
客栈老师把这情景看在眼里,萧雪满父子在这长住,又长成这样,他早就认识,却也没想到这也是尊隐藏的大神。
“把砸坏的东西算一算,记在账上吧,”萧雪满又对客栈老板提了一句,如今无心生气,他很想揉一揉眉心,假装自己不存在。
“不不不,”老板疯狂摇头,“这些小钱,不需要贵客担心。”
他说完这话,也很识趣地退了下去收拾残局了,不再打扰这两个人。
这破事算是解决了,萧雪满正视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秦楼,突然也不知道该说这么好。
算起来也是百余年没有见了,他们分开的时候,不算很愉快,本来以为是此生不复相见,没想到现在不仅见了,他手上还抱着个儿子。
今天怕是不能去念书了,萧晚也无心学校,他还在非常警惕地看着这个人。
秦楼其实非常紧张。
他本来今天打算去学校找人,但是刚走到楼梯口,便猝不及防地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
萧雪满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他穿了一身浅青色的衣服,让人一眼就能看见他。
与百余年的等待和这一年半的找寻比较起来,眼前的场景更像是美梦一场。
但他也反应过来,这里有些碍眼睛的人,要对雪满和儿子不利。
秦楼那种脾气,哪管什么原因,有人要对雪满动手就是触他的逆鳞,自然先动手打飞再说。
可不干净的人已经不在,两个人离得这么近,他脑子里却一片空白,连话都不会讲,斗篷之下的手颤抖地更加厉害,甚至不敢伸出手去碰一碰他,生怕真的是个美梦,他一碰就碎了。
倒是萧雪满先开了口问他:“你是来找我的吗?”
秦楼讲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
萧雪满皱了皱眉,有点疑惑地问他:“找我做什么?”
“雪满……”秦楼贪婪地看着他,喉咙发涩,万般语言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说自己后悔,说那时候如何疏忽,又想说失去他后怎样痛苦,度日如年,可这些他通通压了下去,到最后也只剩下一句——
“我很想你。”
“但我不想你,”萧雪满倒是干脆,并认认真真地反问他,“你可以离开这里吗?”
秦楼即使对这情况早就有了预期,但真听到他亲口说这句话,还是心里一沉。
他和雪满的事情,不是重新相遇就能解决的。
“我……”他忍不住伸出手去碰萧雪满的手,眼睛酸涩地不行,“雪满,我一直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萧雪满抱紧了儿子,心里并未对这句话有什么波澜:“没必要道歉,我以为我们已经两清了。”
秦楼摇了摇头,道:“从来没有两清,从来都是,我欠了你的。”
萧雪满听了这句话,便不再说什么了,他大概明白眼前这个人是不会轻易离开了。
沈观那么时候说秦楼在他离开后要死要活好一阵子,他还不信,觉得是以讹传讹,现在看来,好像有点可信度。
且不说这情意来的是真是假,已经太迟了。
萧雪满扪心自问,曾经,他不是没有对秦楼生过情意,否则他也不会和这人滚_床_单。
毕竟是相互成长相互扶持的关系,与他几乎走过大陆的每一重天,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平心而论,秦楼那时候也对他很好过,最亲密的时候,两个人都互相掏心掏肺愿意把一切给对方,看起来像是可以厮守一生的真心伴侣,往深了说,也像是命运共同体。
但那时候,他们两个人都对感情这件事太天真了一点,真正考验来袭的时候,一切真心都是表面现象。
事实证明,他们两个人都有不能互相弥补的缺陷,可能注定不适合在一起。
萧雪满百余年前离开时候就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他觉得自己醒悟地不算晚,但现在看着秦楼,又觉得眼前的人沉溺过去的样子有些可怜。
他为什么还不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