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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郭太太是见过染了烟瘾的人的, 自然知道其中的严重性,“嗯!这可不是小事儿, 静昭啊,你以后离她们远一点,就算是她们叫你去富荣院, 你也别去,娘跟她们打交道, ”

郭太太生怕女儿再被带累了, 紧紧的抓住薛琰,“这次你可得听娘的话!”

薛琰郑重的点点头, “我听您的话,但您查的时候也要小心些, 这事我也就是瞎猜,万一叫大伯娘知道咱们在查她,又是一场是非。”

“这个道理娘懂的,”郭太太躺不住了,想了想让薛琰去厨上换菜谱,自己则把的陪房良嫂子叫到屋里, 细细的吩咐起来。

中午徐云俏如愿的吃上了她赞口不绝的涮羊肉,当然,许家的涮羊肉免不了被她一通挑剔, 刀工不好,羊肉不嫩什么的,直到许静安都不耐烦的叫她闭嘴, 席面上才安静下来。

用过午饭,许静安借口累了,先离了席,回自己院子去了。

见许静安走了,徐氏跟徐云俏都不再留,说是回来带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完,也都辞了出来。

“唉,是我错了么?”

媳妇孙子孙媳妇,本来都是自己最亲的晚辈,结果一个个看到自己,跟避猫鼠一样,一会儿都不想多留,姜老太太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刚吃过饭薛琰是不许姜老太太立即躺下的,她扶着姜老太太走到窗前给缸里的金鱼喂食儿,“可能是大家分开了一阵儿,暂时有些生分,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也是我没忍住脾气,你大伯娘一回来我就嫌她想回娘家,怼了她两句,搞得大家都不高兴,其实我应该忍忍的,人家是徐家的闺女,出门小半年,想回家看看也是正常的,”姜老太太开始做自我检讨。

“可你大伯娘是儿媳妇,还是大儿媳妇,才一回家,不关心问问我的身体,也不向留在家里照顾老人操持家务的弟媳道声辛苦,更不问要过年了,家里准备的怎么样了,就想着回娘家去,”检讨完了,姜老太太又觉得自己生气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己也挺委屈。

薛琰被奶奶惆怅的心绪逗的暗乐,“奶奶,您可是做了六十大寿的人了,怎么突然就这么看不透想不开了?叫我说,甭管别人的态度如何,您高兴怎么活就怎么活才是最重要的。”

姜老太太知道孙女儿是在安慰她,但想到吃饭前自己留许静安说话,孙子跟自己疏离的态度,她真的是伤心了,“等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就跟她们说,叫她们明天回去吧,省得嫌的我这个老太太多不通情理一样。”

在薛琰看来,长房跟姜老太太从来就没有一条心过,疏离才是最真实的状态,尤其是在姜老太太看紧了荷包之后,“这次大哥一家回来,看大伯娘跟大嫂的气色都挺好的,说明她们在京都过的好,其实就这一点,您就应该放心了。”

“可不是么,你大哥比上次回来,也沉稳多了,我问他碧琼的事,他也没哄我,还给我跪下了,说他眼瞎叫人给骗了,叫我饶过他这一回,”

想到在自己膝前痛哭流涕的许静安,姜老太太心里一酸,“丢多少钱是小事,关键能长记性,咱们就不算赔本儿,比比那个李少谦,你大哥还算好的了。”

哈哈,是,薛琰不由莞尔,“奶奶说的有理,我看大嫂子也比以前强多了,”

想起徐云俏,姜老太太不由皱眉,但一想到不能对长房太苛刻,“还行吧,她只要不张嘴儿,还真像个从京都回来的人儿呢!”

前提是别说话,薛琰噗嗤一笑,“事情总得有个过程,先形似也成啊!”

“嗯,那倒是,你大嫂模样长的还是不错的,那貂皮袄子一穿上,怪像大地方来的,”姜老太太也跟着笑起来,“对了,前两天我把你娘在归置家里的皮货呢,你挑一块也做个穿上去。”

“穿个貂儿抱只狗?”薛琰想想自己的形象,哈哈笑起来,“算了算了,我伺候不了那贵重东西,真要做,也得是您跟我娘做来穿,那才是阔太太呢!”

……

不管心里高不高兴,姜老太太最终还是让长房三个第二天去了徐家,之后徐氏干脆不闭门不出,说是病了,成天窝在自己院子里,而许静安倒是忙忙乎乎的,成天往外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等进了腊月二十三,整个洛平就迈进了过年的节奏,姜老太太带着全家人一起祭灶。

古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说法,但这规矩在许家就是虚设,没办法,谁叫当家的是姜老太太一个女人呢?

“我跟你们说,”祭完灶神,姜老太太带着媳妇儿孙们出来,“我啊,就是现在流行那个说法,叫什么‘无神论者’,什么神仙鬼神的,老太太我啊,从来不信,这世上啊,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

她看了一眼许静安,其实许多话,她更想说给孙子听,只可惜这些天孙子就没有正经着过家,“这佛家道家还有以后的白莲红莲的,再后来又来的福音堂,福音堂吧,还分着圣母啥的,”

哎呀,太多了,老太太也懂不明白,她摆摆手,“我这么忙,哪能想明白得信哪个?在我看来,上柱香拜一拜,也就是个心意,最关键的是,做人心要正,要平,一辈子不做坑人害人的事,这样不管你信不信,信的啥,”

她抬头往天上指了指,“这满天神佛只要没瞎眼,报应就不会落在你身上!”

“奶奶有大智慧,”薛琰冲姜老太太伸了伸拇指,她也不信,是因为学医出身又受的现代教育,但这次穿越,叫她心里多少有些毛毛的,虽然还是不怎么信,但言谈之间注意了许多,不过今天姜老太太一番话,但有醍醐灌顶的功效,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只要心正心平,不做亏心事,哪一路的大能也不会出手料理她吧?

……

进了腊月二十三了,许家置办的各种年货陆续进门,更引人就是许家大门口整整齐齐排着队的义校学生了。

义校里年底考出来的前三名跟评出来的三好生,优秀干部的,当时冬衣是发下去了,但承诺里的猪肉,孩子们一直没有领,都想留在过年里给家里节省开支,这些孩子家里的情况当初薛琰也都了解过,自然不会拒绝他们的要求,到了二十五这日,把这些孩子聚到一起,公开在许家门口“颁奖”!

“这个许家,怕是要兴家啊,”李老板跟洛平商会会长白志邦正好在许家门口下车,看到这一幕,不由感慨。

白志邦频频点头,“可不是嘛,这一年姜老太太突然就改了路数了,修桥铺路资助学子,这搁前朝,泽被乡里的大善事,可不是一般人家有的格局,”以前姜老太太那可是个糖稀公鸡,一毛不拔还倒沾,做起生意来,谁也休想从她手里讨到便宜。

姜老太太已经听说李老板跟白会长到了,带着许静安迎了出来,“哎哟,白会长李老板,我还准备叫静安去给您两位拜年呢!”

白会长打量着衣冠楚楚斯文有礼的许静安,心里大概有些猜度,许家的大公子养的娇看得严,姜老太太轻易不带着出来走动,还送到京都上大学去了,看来许家这些改变,估计都应在这位大公子身上了,后生可畏啊!

见李老板在看那群孩子,姜老太太心下有几分得意,“叫李老板笑话了,这是我孙女闲着无事办的义校里的学生,都是些肯用功的好孩子,”

这时薛琰带着人搬着一条条分开的猪肉出来,正招呼那些小学生过去,而学生们没有一个随便乱动的,排着队很极秩序的走到薛琰跟前,“先生好!”

薛琰在有意这么当众发奖的,原因很简单,不但要让孩子们从小懂得,努力读书是会有回报的,就是周围的百姓,也要让他们知道,读书的好处,哪怕只是眼前的几斤肉呢。

“秀秀今年考的不错,”薛琰抚着打头的女孩子的头,“好几个先生跟我夸你聪明呢!”

被薛琰当众夸奖,秀秀激动的小脸通红,“是先生出的题我刚好都会。”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这说明你知识掌握的很全面,”薛琰又拍了拍后头一个个子明显比其他孩子更高一些的姑娘的肩膀,“新思你也很好,不但要跟着弟弟妹妹们一起上学,我听教练说,你跑步得了第一名?”

高个子姑娘叫新思,是从庄子上挑上来的姑娘,她们一同被挑到许家的女孩子有六个,本以为是来当丫鬟的,没想到不但吃饱穿暖不用伺候人,还可以读书打拳,虽然这两样也很苦,但比她们在乡下家里地里两头忙,还要帮父母照看弟妹要轻松多了。

“教练说了,要是哪一样不及格,是会被退回家种地的,我不想回去种地,我想将来跟着小姐!”

义校里的孩子们不是许家的人,听说读书好了将来可以上中学上大学,挣钱养家,但她们不一样,她们的身契就在姜老太太手里,生死都是许家的人,所以学一身本事将来服侍大小姐,对新思她们来说,是最光明的前程。

“好,等你们本事练到家了,以后我就带着你们,”薛琰看了一圈儿,见孩子们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她一指站在大门处看着他们的姜老太太,“你们知道那是谁吗?”

“我知道,”一个男孩子马上举起手。

“你说,”

“那是许家的老太太,我娘说了,老太太不但是个女财神,还是个大善人,是她做好事,我们才有书读的,”

“答对了,那个是我奶奶,她啊,以前也跟你们一样,是苦出身,”薛琰一指身后的大宅子,“这份家业是我奶奶陪着我爷爷,一点一滴积累出来的,全是他们的血汗,”

她目光殷切的看着这些孩子,“我奶奶小时候因为家里穷,没有上过一天学,所以才会想到出钱来让跟她一样苦出身的你们读书,她并不希望你们长大了报答她,而是希望你们将来比她更有本事,更有出息!”

……

孩子们被薛琰说的激动不已,一旁的李老板跟白会长却有了另一番认识,看来办义校的不是许家少爷,而是大小姐,而且,许静安脸上的不以为然,也没有逃过他们的眼睛,看来,他们是猜错了啊。

看着被孩子们簇拥的孙女,姜老太太比自己出面还得意呢,“叫两位见笑了,我这个孙女是个闲不住的,又善性的很,常跟我说,咱们一家子才能吃多少用多少?挣的再多,搁在那儿都是死物,不如拿出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还说什么孩子才是国家的希望,什么教育从娃娃抓起,”

姜老太太哈哈一笑,“哎哟,一套一套的,把老婆子都绕晕了,我想着,也费不了多少钱,就全了孩子的心意,没想到,这些孩子都挺争气的,”

“大小姐是汴城女师读书,”李老板小声跟白会长解释,“是个好孩子啊!小小年纪就懂得善施教化的道理,叫咱们这些老头子汗颜啊!”

白会长笑着点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如果是这位许大少爷的主意,他会重视这个人,但是许家小姐?

那跟商会里各家太太小姐们闲着无聊弄的什么联谊会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捐些钱物给贫苦百姓,换得自己良心的安稳跟一些稀薄的美名,闹着玩罢了。

白会长扫了一眼正给孩子一块块分猪肉的薛琰,冲姜老太太道,“咱们进去吧,我跟李老板过来,有事跟您商量。”

……

马维铮一直站在街角一个隐蔽的地方看着薛琰给孩子们分肉,阳光下的姑娘穿着一件玫瑰红镶毛长缎袄,戴着一副跟领口同色的白色毛耳暖,眉眼如画笑容如花。

她正搂着一个小姑娘弯腰在她耳边说什么,小姑娘似乎也很高兴,捂着嘴笑个不停,之后她又捏了捏小姑娘的耳朵,摘下自己的耳暖,给小姑娘戴上,端详了一下,看样子应该是在夸她戴着好看……

马维铮喉间发涩,他缓了缓,“韩靖,我去前头茶楼里等着,你等许小姐忙完了,请她过去坐坐,”

薛琰给孩子分完肉,又把自己另外准备的鞭炮给孩子们了,嘱咐他们玩的时候注意安全,才给大家散了队,让他们各自回家。

在郑原见到薛琰,韩靖才知道救他的薛神医,原来是一位千金大小姐,这会儿他看见许家的大宅子,多少还有些接受不能,福音堂里那个干活从不嫌脏嫌累,不管是血还是脓都敢往里伸手的,真的是一位有钱家的小姐?

似乎这位小姐家,还很有钱!

薛琰已经注意到韩靖了,他在,说明马维铮到洛平了,也是,如果真的开春就要誓师的话,马维铮确实要到洛平来一趟了,“你怎么在这儿?是你们师长来了?”

韩靖有些拘谨的向薛琰敬了个礼,“许小姐,我们师长想请您去那边茶楼喝杯茶。”

薛琰招手叫过青杏,“你回去跟太太说一声,就说我遇到一个朋友,过去说两句话,晚一会儿再回家,叫太太别担心。”

……

看到薛琰进来,马维铮站了起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坐。”

薛琰点点头,在马维铮对面坐下,“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马维铮已经见过顾纪棠了,知道薛琰已经知道了过完年要开战的事,“我来查一下西大营,马上要调兵往莲安,再往义阳去,”

薛琰挑眉,连这个都告诉自己?“你不必跟我说这么详细的,我又不懂这个。”

马维铮一笑,“你不懂吗?”

他说完意识到薛琰有可能会误会他在笑她,“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真的觉得你比许多人懂的都多。”

薛琰倒没太在意,只是两人这么对面坐着,气氛实在有些尴尬,“你找我有事?”

马维铮神情一僵,旋即失笑,“我以为我们还能做朋友的。”

薛琰点点头,“也是,就算不当朋友,好歹也算是合作伙伴,”

说起这个,薛琰更关心汴城的军医学校,“等开学我过去,军医们都该走空了吧?”

“是,不光是他们,我跟顾三也商量过了,在汴城你福间堂医院里帮工的人,如果有人愿意到西北军的医疗队,我们也欢迎的,会跟原来的军医们一样发饷记军功,同样能有一个出身。”

福音堂医院有了薛琰,过来看病的患者比以前多了许多,玛丽修女她们根本忙不过来,就从信众里挑了几个头脑聪明手脚利索的来福音堂帮忙,“他们平时大多就是帮帮忙,真要上战场,还得叫你们的军医再带一带。”

马维铮点点头,抬手给薛琰倒了杯茶,“外头冷的很,你喝点茶暖暖身子,”

“谢谢,”薛琰端起茶抿了一口,就听马维铮道,“那天你走后,我就把她送回京都,直接交给秋次长了,也跟秋次长说清楚了,从此秋马两家再无关系。”

其实秋雅颂回到京都,秋家也很是乱了一场,但马维铮可不是一个人去了,他带着一个警卫排呢,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往秋家一站,瞬间就安静了,给西北军少帅戴了绿帽子,人家没打没杀,还把人给用专列送回来了,甚至连张扬都没有,秋次长除了感谢,再多的话一句也不敢有了。

“我还在京都时报上登了解除婚约的消息,并且致电我的父亲了,”马维铮语气诚恳,“他也不反对。”

见薛琰面无表情,马维铮自失的一笑,“我知道你并没有原谅我,但我还是想把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告诉你,还有,我以前没有告诉你,并不是有意隐瞒或者想骗你,我只是根本没有把这桩婚约放在心里过,它在我的心里毫无意义。”

“好的,我知道了,其实我们分手之后,你跟秋小姐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并不在我的考虑之内,因为这个我真的不关心,比起这个,其实我更关心的是这次我们许家,得为马家捐多少钱粮。”

以前马维铮从来不觉得这些大户为军队输粮输饷有什么不对的,如果没有他们这些武人,这会儿整个华夏恐怕都在西洋人的铁蹄之下了。

但今天被薛琰这么直白的问出来,马维铮突然有些窘迫,“静昭,你也知道的,如今国家尚不统一,军阀之间派系林立,各自为政,”

他怅然一叹,“说起来我们西北军也挂着国民军的名号,但每年从京都国民政府得到的粮饷了了无几,是,平陕甘三省如今尽在西北军手里,就算是京都政府拿到的税收,也得是我们马家拿剩下的,但连年的争战,民力维艰,从我父亲主事起,已经下令蠲免苛捐杂税了,你若是问过姜老太太,就应该知道……”

薛琰摆了摆手,这些道理她可以从前五百年讲到后一百年,不管是明要还是暗拿,抑或是晓以大义,其实许家这一刀都是逃不了的。

而且薛琰也不想逃了,毕竟叫他们从底层百姓身上盘剥,抢走他们赖以生存的活命钱,倒不如她们这些富户出点儿血了,“你说的我都明白,刚才白会长跟李老板都来了,我猜着他们来就是跟我奶奶商量这个了,”

她冷笑一声,“不管怎么说,许家毕竟挂着‘首富’的名号呢!”

马维铮一哂,“姜老太太对西北军的支持父亲跟我都铭感于心,我听说这些天许大公子一直在外头奔走,要卖名下的产业,”

许静安卖名下的产业?薛琰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

不是许静安有没有胆量的问题,而是许静安的名下,应该没有什么可卖的产业,但她并不想让马维铮看出来自己的惊诧,一笑,“马师长连这个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三月快乐!

开学的上班的,反正大家的假期是都过的差不多了!

郑重许愿,今年少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