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严看来,这些都是一些心智尚未发育成熟的坏小子。
你说他们是流氓吧,他们还够不上流氓的份儿。
顶多就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白天喜欢蒙头大睡夜里去蹦个迪泡个妞家境还算不错的本地人。
打量着面前这个长了一张蜥蜴脸,瘦的跟猴差不多的家伙,庄严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如果不参军不入伍,恐怕今时今日的自己在老家也是这副模样。
兴许,自己还不如面前这帮坏小子。
看到庄严没有回答,领头的杀马特有些得意。
刚才听庄严的口音就知道不是本地人。
强龙难压地头蛇。
“喂!问你呢,傻逼!”
蜥蜴脸的口气比刚才更不客气了。
庄严说:“我混城关镇的。”
4师就驻扎在城关镇附近地区,这个回答十分准确无误。
“城关镇?”蜥蜴脸愣了一下,然后回头和自己的那帮哥们哈哈哈笑了起来。
“乡下佬啊!”他的调门更大了。
城关镇在临海市算是偏远地区了。
部队就喜欢找偏远的地方驻扎,而且城关镇附近临海,沙滩、山头和荒地都很多,便于训练。
可是在蜥蜴脸看来,城关镇就是临海最穷的乡下地方,那一带都是小渔村,镇子也不大,经济欠发达,很多年轻人都进临海市城区来打工。
而且庄严看起来皮肤黝黑,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地地道道打鱼的,兴许是进城打工的乡下人。
蜥蜴脸的那帮哥们也开始嘎嘎嘎地笑,望着庄严的眼神里充满了轻蔑。
“城关镇……”蜥蜴脸说:“跟城关镇那位大佬?”
每个地方都有当地的流氓,也就是俗称的混社会,其中一些在圈子里会有些名气,而且也有势力划分。
蜥蜴脸觉得城关镇那边穷乡僻壤的也没听说过有什么有实力的人物,所以才打算故意笑话庄严。
庄严也不生气,直接回答:“跟姜锦霖混的。”
“啊?”
这回轮到蜥蜴脸愣住了。
“姜锦霖是谁?”
“我师长。”
“你师长?”
蜥蜴脸盯着庄严,足足几秒钟之后忽然又开始狂笑起来。
“哈哈哈,乡巴佬还跟师长混。我特么还跟军长呢!姜锦霖?你们听过这个名字吗?谁认识这个家伙?”
“不认识!”
“听都没听过!”
“搞不好是他们村生产队长吧!”
“哈哈哈哈哈!”
杀马特们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审讯室的门嘭一声被推开了。
值班的警察出现在门口,看了一眼那帮傻子一样的杀马特,冷着脸说:“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在这里太闷了,想给自己找点乐子?要不要将你们关进置留室里让你们在那里笑?都看看几点了,这里是你们自己家吗?”
对于警察,杀马特还是有所畏惧的。
他们马上安静下来,没人敢再笑。
警察又看了看庄严,上前客气地说:“解放军同志,你战友的口供录好了,这件事我们还要做一些周边调查,今晚你们可以将他先带回去,不过我们传唤要随时来这里报到。”
听见警察喊庄严“解放军同志”,蜥蜴脸的表情有些发僵,眉毛不由自主猛跳两下。
我艹!
原来是部队上的人!
其实,地方的小流氓也好,混社会的也好,就算势力再大,认识的人面再广,但都会有一个共识——千万别碰军队的人。
虽说是混社会的,但也长脑袋,跟谁过不去不能跟条子过不去,更不能跟当兵的过去不。
否则就是找死。
杀马特们马上熄火了。
“谢谢您了。”
庄严赶紧向值班警察道了谢。
这时候,朱/德康上完厕所从里头出来,看到庄严和值班警官在聊,便问:“问完话了?我们可以带人走吗?”
“可以,我们还要做一些调查,如果有需要,随时会传讯王大通。”
说着,一个辅警从里头出来,后面跟着王大通。
鸡冠头也从二楼的审讯室里带了下来。
值班的警官看了看两人,先问王大通:“王大通,你需不需要验伤?如果需要,明天到派出所来,我们会给你开介绍信去法医那里。”值班警官看了一眼王大通额角上的血渍。
王大通打量了一下狼狈至极的鸡冠头。
这家伙还在不断打嗝,虽然刚才上车前朋友给了他几根绿箭香口胶,也用矿泉水仔细漱了口,不过喉咙里总有一股儿充斥着粪水味道的气体涌上来,让他的胃部处于一种翻江倒海随时可能狂吐一气的状态下。
“呕——”
鸡冠头忽然捂住自己的嘴,甚至来不及跑去洗手间,直接冲出大厅门口,跑到派出所的停车场花坛边,腰一弯,哇一声开始呕吐起来。
也许是吐的次数太多了,吐出来的全是黄疸水。
鸡冠头觉得自己要疯掉了,马桶里的水,而且还被之前那个王八蛋吐在里面,等同自己吃了马桶水和别人的呕吐物……
想到这里,又开始哇哇大吐,想死的心都有了。
见此情形,王大通摇摇头:“算了,扯平了。”
其实像这种小打小闹,没人造成严重伤害,值班警官也不想多事将其复杂化。
没有达到轻伤也算不上刑事罪,顶多就是普通的殴斗,若是要较真,就得找目击证人取证、验伤、建立卷宗,鼓捣一大推的材料备案存档,即便最后要进行拘留,也要送分局办手续。
没人愿意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跟自己过不去。
所以,小打小闹的案子,到了派出所里一般都是往调解方向走,尽量让双方协商后达成一致,签个谅解书就好。
大不了折中一下,谁吃亏多,让对方赔点点医药费之类也就拉倒了。
何况现在都闹腾到了快三点,谁受得了。
等鸡冠头吐完了,回到大厅里,值班警官问俩人:“现在你们双方当事人都在,我想问问清楚,你们是想协商调解还是想按照治安案件的流程来处理?”
鸡冠头问:“协商调解怎么来?拘留怎么来?”
警官说:“如果是协商调解就很简单,大家坐下来,我作为调解人给你们提出调解方案,我个人意见就是你们俩也没什么大事,干脆大家握个手,相互说声道歉,然后签订个协议互不追究责任就算完事。如果觉得自己吃亏,明天你们俩来派出所,让管章子的同志给你们开介绍信去法医那里验伤,回来各自去医院看病,然后各自报销各自的医药费,最后再签协议。”
顿了顿话头,又道:“如果是要按照治安案件处理,明天还是来这里开介绍信去法医那里验伤,然后我们会对今晚的事情进行调查,看看是谁先动手,看看谁的伤势如何,然后再决定是不是能达到拘留标准。达到拘留标准,就执行拘留。”
鸡冠头心里有些不安。
其实,在洗手间里是他先动手。
说起来,刚才也是喝了酒,所以有些醉意,自己滑到其实还真赖不到人家头上。
可是,让他就这么算了,却怎么都吞不下这口气。
面前这个又矮又壮的家伙不是个洗手间里扫厕所的,居然将自己摁在了马桶里喝了一肚子水,虽然自己没有皮外伤,不过这种感觉比暴揍一顿自己更难受。
不让他好好配点钱出点血,如何甘心!?
“兄弟,你拿托盘先砸了我朋友的脑袋,是你先动的手,打了人不说,还骂人家死去的老娘,我朋友忍不住才动的手,你是不是真要把事情闹大?”朱/德康略带威胁说道:“闹大了,最后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那我喝了那么多粪水,白喝了?!”鸡冠头深深不忿道:“我也不知道那些厕所里的水有没有病毒!你看我这衣服,还有我这鞋子,我的头发……”
他越说越激动,人都要哭出来似的。
“我要按照流程来,我要他承担法律责任!”
警官看着鸡冠头嗷嗷地叫,最后说:“行,如果按照正轨流程,今晚都别走,关在置留室里一夜,明天调查清楚了,再开介绍信让你们去验伤,然后我们会根据调查出的情况作出判断,谁去蹲拘留仓谁也说不准,让事实说话,局里法制股那边怎么批就怎么批。”
听说要置留一夜,还不知道将来结果如何,鸡冠头有些犹豫了。
“警官,不用都关吧?”
“难道只关人家不关你啊?”值班的警察说:“你是局长啊?管不得啊?”
鸡冠头再次语塞。
朱德康看到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好。
于是说:“行,别说我欺负人,咱们公道点,今晚双方都回去,明天早上一起过来开法医介绍信去做检验,然后你去医院洗胃,多少钱我给,我兄弟去医院治疗脑袋上的伤,兴许都被你砸出脑震荡来也说不定。至于医院费,你付。”
“这……”
鸡冠头脸色发青,回头拉住蜥蜴脸的袖子,俩人躲到一边去低声商量着什么。
朱/德康早已仅是不同往日,别说这事本来就是鸡冠头动手在前,就算是王大通动手,自己都不怕。
这事,真要闹大了,鸡冠头绝对讨不到好果子吃。
鸡冠头和蜥蜴脸商量了一下,回到了庄严等人面前。
其实,蜥蜴脸刚才告诉他,那个扫厕所也不知道什么来头,居然部队里有人跟着来,说是战友什么的。
何况,再衡量一下,人家那边还有另一个朱德康。
从说话的口气上和开车的档次上,也不是一般的平头老百姓,惹不起。
“我同意调解……但是,我有个要求。”鸡冠头舔了舔带味道的嘴唇。
值班警察问:“你说,啥条件,尽管提,调解嘛,就是将双方自己想要的结果说出来,看看能不能协调一致。”
“我这衣服……我这头发,还有,我喝了那么多粪水……”
他还是重复那一句。
朱/德康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不甘心。
“行!别啰嗦了,不就是要点钱嘛!”
他说完,二话不说,转身出门朝自己的车走去。
很快,人回到了大厅,手里多了个提包。
打开。
鸡冠头和蜥蜴脸还有一众杀马特的眼睛都圆了。
警察也吓了一跳。
里面塞满了满满才百元现钞,粗略一看,大约有二十多万的样子。
“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朱/德康叼着烟,从里头成捆的钞票里抽出一叠百元大钞,在鸡冠头面前晃了晃。
“我也不知道这里面是多少钱,没数。你签字,同意了解这件事,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