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里的海宽,郑鸿逵完全可以将他的三支战舰分成三个纵列齐头并进,他也是这么干的,他自己居中,洪旭在左,陈辉在右,就这样,这个海域还是空空荡荡的。
等瀚海国的战舰布置到位后,郑鸿逵花了很长时间才了解到了他面临的困境。
不过在这个时代,由于望远镜的逐渐使用,导致战场可能发生的一些意外降到了最低。
“哦?就几十艘战船就想夹击我军?哈哈哈”
等包括自己旗舰在内的不少船只主桅杆最高处的瞭望手将前后敌船的规模和数量汇集到郑鸿逵这里时,他已经听到了对方试炮的声音。
“这么宽的海域,几十艘船,竟然异想天开要将我等包围?”
眼下的情形是,南风正在强劲地吹拂,不过郑鸿逵的船队夹在中间,对于宇久岛方向的敌船来说,他们处于上风位,而对于刚从江岛冒出来的敌船来说则是处在下风位。
按照此时的作战逻辑,那肯定是要抢占上风位的,一来上风位的战船更加灵活,下风位的船只想要扑过来作战终究是不方便,二来若是双方船只相差不多的话,在一两百米的作战距离上,上风位船只在双方之间造成的湍流会让下风位的船只更加缓慢、笨拙。
郑鸿逵是老海狗了,十二岁就跟着郑芝龙出海,今年虽然才二十六岁,却有接近十五年的海上经历,带领几十艘、几百艘船只与敌船作战也不是没有过,与刘香、与荷兰人的战役,他都参与了。
何况他还是大明的武举人,也不单纯是勇悍之人。
按照稳妥的战法,他大可让一支分舰队拖后对付后面的敌船,剩下来的两支舰队全力以赴对付前面那支拦路的舰队。
这可是1639年,不是料罗湾海战的1633年,几十艘船只围着荷兰船只打还是力不从心,此时的郑芝龙武装商船大多配备了大口径的火炮。
但最终他并没有如此选择,他才二十六岁,胆大最终胜过了心细。
“打出旗号,让陈辉去对付跟上来的蛮贼船只,让洪旭去对付前面的船只,本队不管敌船,直接冲出去!”
“将主!”,郑彩没有说什么,不过十九岁的施琅却嚷了起来,“以敌船的规模,蛮贼的船只估计大半都云集于此,我等只要用小数船只断后,然后全力围歼全面的船只”
“就算小船抵挡不住,大不了将后面的蛮贼船只放进来,以我军的实力,还是一网打尽的结果,敌船覆灭,济州岛便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郑大木听了似乎若有所思,也期盼地望着他四叔。
“恁地多话!你如何知晓敌船都在此处?以我军分舰队的实力,消灭彼等绰绰有余,此时趁着强劲的南风,赶紧赶到济州岛,将整个岛屿拿下,彻底毁了此岛才是正经!”
“……,是,将主”,施琅有些不甘地退下了。
不过,无论是郑鸿逵还是施琅,都浑然忘了一事,无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就算他们配备了大量的火炮,虽然实力已经达到了正规军的地步,骨子里还是一支习惯于接舷战、火攻的游击队。
何况,就算多配了不少火炮,与瀚海军的战舰比较起来还是差远了。
断后的陈辉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郑芝龙的福船还是大量配置单面纵帆的船只,虽然速度没有安装了横帆的瀚海军船只快,逆风而上倒是没有问题,但那也需要准备时间,就在此时,孙佳绩亲自率领的新舰队加三十艘萨哈连级船只跟了上了。
就在追赶的路上,孙佳绩已经将除了一艘雨燕号以外所有的船只的横帆降下来一半,为的就是防止己方速度太快,切到了敌船中间形成混战。
实际上他想多了,如此宽阔的海面,郑鸿逵船队骨子里的战术传统战术,按照瀚海军以前的战术,切进去一通乱轰才是王道。
不过为了检验新舰队的威力,孙佳绩依然下下大了“抢占T字头,抵近三十丈时以右舷炮火轰击敌船!”的命令。
海上抵近后互轰,瀚海军不是不想做,而是以前根本没有这个机会,新舰队成立后尼堪下决心给自己的海军补上这一课,“练得再好,终究是要拉出来遛一遛,特别是在波涛起伏的海上如何瞄准必须要通过实战来考察”
其实他心里还有一事没有跟孙佳绩明说,孙佳绩却是门清,“我们的海军以往多半以巧取胜,这好是好,不过与对手孱弱大有关系,不过若是遇到真正的对手,比如郑芝龙,或者荷兰人、西班牙人,还是……”
这是尼堪的原话,孙佳绩却明白,自己的船队、水军需要在与敌船对轰的火炮震耳欲聋的喧嚣声中、炮弹击破船体四散的碎屑中、血肉之躯被炮弹轰的支离破碎中、真正接受炮决的绝望中、船体倾覆船员全体落海的恐惧中,提升自己的胆量。
因为尼堪明白,在历史上,无论是西班牙人与英国人的海战,还是英国人与荷兰人的海战,有太多船上的指挥官被炮弹毁了双腿、双手,有的还捂着肠子继续指挥作战的,那才是真正的海军,真正的水兵!
瀚海国的海军必须补上这一课!
等陈辉的船队调整好纵帆,“好整以暇”地驶近敌船时,孙佳绩以四艘游隼号居中,二十艘萨哈连Ⅱ大船分列两侧,所有的船头都朝西,将右舷位所有的炮位全部露了出来!
一艘游隼号单侧炮位十八门,九门十二斤,九门十八斤,四艘便是七十二门,二十艘萨哈连Ⅱ还是两层的短管火炮配置,一层一千斤,一层一千五百斤,一共十四门,这便是两百八十门。
加起来便是三百五十二门火炮。
瀚海国的军队,不像明军,也不像清军,更不像西洋人的军队,说是三百五十二门火炮,那便是三百五十二门,一门也不会缺少,而明军由于经费的问题肯定的是缺斤少两,清军囿于能力如今还在摸索,荷兰人、西班牙人在海上跑的多半是武装商船,炮位也是很多,不过能有多少火炮那就天知道了。
说到底,他们骨子里还是商人,当然了,纯粹的海军战舰那是另说,不过除了英国,西班牙、荷兰就算是战列舰也是不会将炮位填满的。
孙佳绩带着硕大的金雕号加上十艘萨哈连Ⅰ级大船处于第二列,防备敌人从两侧偷袭。
陈辉此时已经完全将船头掉了过来,双方的距离也拉近到三十丈左右,正是火炮轰击的绝佳距离!
无奈的是,由于此时他们刚刚抵达这绝佳的位置,“T”字头那一横已经被对方占去了。
“轰!!!”
此时,根本不需要发出统一指挥,所有的瀚海军船只右舷的火炮全部激射而出!
而陈辉只能用船头的火炮进行回击!
郑芝龙的船只此时出了大青头以及极少数盖伦船配备了加农炮以外,大多数主力战舰——二青头都是像瀚海国以前一样配置了短管炮,千斤左右就算是最大的了,多是千斤以下的。
就算他的所有二青头全部以侧舷位的火炮进行还击,每一侧也只有可怜的五门,五十艘船只也只有两百五十门!
与孙佳绩一样,他也将自己十艘大青头排在第二列,自己那艘最大的、有着三十门千斤左右的短管炮配置的大青头处在最中间。
在三十丈左右的距离上,无论是短管炮还是加农炮其实都是有效射程,不过加农炮激射而出的炮弹带来的强劲动能可不是区区短管炮所能比拟的,在这个距离上,不管你是橡木、铁力木,还是檀香木,无论有多厚,在接近三米的十二斤以上加农炮弹的轰击下,一旦命中,只有一个结果。
皮开肉绽!
何况一方是一侧集中了大量的火炮,而另一方却是船头的小炮!
没有任何悬念,特别是在中间那四艘游隼号十二斤、十八斤加农炮的打击下,陈辉居中的四艘中号福船在短时间就丧失了战斗力——急喷而出的炮弹将用铁力木或硬杉木建成的中号福船船首击得粉碎。
在这个距离上,炮弹抵达目的地后下降的效果并不明显,只要掌握好海浪与船身之间的平衡,以简单的直射就行了。
也就是说,此时瞄准时,你必须预估在海浪的作用下船体右侧这一次是上升还是下降,提前定好炮位的高度。
饶是如此,若还是以前的用火绳插入炮管慢慢点燃的话,炮弹激射出去后,在离开炮口的那一刹那,由于都是滑膛炮,瞬间受到的推力的方向完全不可控,虽然都是朝向前方,实际上可能偏差很大。
因为此时海浪的高度、船身的高度都对它产生影响,就算你之前根据标尺瞄的很准,结果却差得很大。
但瀚海国作为目前世界上装备隧发火铳比例最大的国家,岂能在火炮上没有进一步的提高?
隧发机点燃火炮!
若是此时英国人知道了肯定欲哭无泪,他们独霸海上的几大绝技:铜皮包船、隧发机点燃火炮、快速射击都被遥远东方的瀚海国提前用上了!
后面的大船上,陈辉并没有见到己方狼狈的样子,不过桅杆上的瞭望手还是将战况告诉了他。
“将主,蛮贼火炮犀利,我方船头小炮有些吃力……”
“轰!!!”,话音未落,中间一艘中号福船估计是被一枚炮弹击中了火药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陈辉面色未变,这种情况他可是见识多了。
“打出旗号,告诉第一排两侧的船只,不理会敌方的炮击,各分出十艘前去包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