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林跃打来的,告诉她就在楼下,希望能马上见到她。
稍作犹豫,秋雅点点头,压低声音“嗯”了一句。
挂断电话,她慢慢转身,看向沙发上一起看电视的妈妈和奶奶。
“怎么了秋雅?”
老太太察觉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哦,没什么,就隔壁小区我那初中同学王小曼问我寒假作业写完没,写完了借她参考一下。”
“这孩子,大过年的借什么作业。”
“她说明天爹妈带她去姥姥那边,要呆到过了正月十五才回来,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找我帮她补习,就想带着我的寒假作业去海南。”
老太太和秋雅妈知道王小曼的姥姥姥爷身体不好,两年前搬去海南生活的事,再加秋雅平时乖巧可爱,是个在学校让老师放心,在家里让爹妈放心的人,所以并没有多想,对她招招手:“快去快回,姥姥还等着看你同学的演出的。”
“哎。”
秋雅答应一声,装模作样走入自己房间,拎着书包出了家门,下楼来到小区外面。
大门对面靠近马路牙子的地方停着一辆崭新的桑塔纳轿车,驾驶室外面站着一个人,肩膀落着一些雪,看起来有点白。
没错,是林跃。
她看到他的时候,他伸出手挥了挥。
“这车是你的?”
“对啊,新买的。”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
“这重要吗?”
确实,这不重要,他不久前跟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签了出版合同,所得稿酬拿来买车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林跃打开后车厢的门:“外面冷,上车说话吧。”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关心她,秋雅有些心猿意马,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低头钻进后车厢。
林跃跟在她后面坐进去,把车门关上。
引擎是发动着的,暖风开得很大,出口往外呼呼地吹着热流,车灯昏幽,音响里传来赵咏华的歌声。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
秋雅感觉有点热,把外套的扣子解开一颗:“大过年的你不在家里呆着,过来找我做什么?”
“放寒假那天我给你的书看了吗?”
“看了。”
她点点头,不敢正眼看他。
“好看吗?”
“好看。”
“喜欢吗?”
“喜欢。”
“那就好。”林跃说道:“马上就是新的一年,在这个除夕夜,我想送你一份特别的礼物。”
他给她备了礼物?
习惯了被吆来喝去,他忽然这么贴心,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什……什么礼物?”
“你闭上眼睛。”
秋雅点点头,闭起眼睛等他拿礼物。
她等啊等,等啊等,正期待他能拿出怎样的礼物,虚荣心越来越爆棚,心跳越来越快的时候,忽然发觉一道热气喷在脸上,像是……人的呼吸?
她立即睁开双眼,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距离她不到一寸的人脸。
“啊,你……唔……”
话才说到一半,手腕就被抓住了,然后是嘴巴。
她的先是一僵,挣扎了大约五秒钟,最终选择放弃,慢慢地放松下来。
就像他在书里写的,其实KISS也是有技巧的。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
“别,不要,你别……不要,我们……唔……”
她想要推开他。
“把手拿开,别动!”
如同以往命令她的语气在耳边响起,她的身子一僵,下意识卸去力道。
中控台磁带机的磁头缓缓旋转,歌喉一转,变成一个深情的男声。
“……”
“留连的钟声。”
“还在敲打我的无眠。”
“尘封的日子。”
“始终不会是一片云烟。”
“久违的你。”
“一定保存着那张笑脸。”
“许多年以后能不能。”
“接受彼此的改变。”
“……”
外面雪花飘飘,霜花覆地,里面暖风煦煦,涛声叠起,偶有汽车匆匆驶过,带起一团飞扬的白,那是急着回家和亲人团聚的天涯晚归客。
近处和远处一个个亮灯的小格子里,基本都是围绕电视机的合家欢。
“打开心灵。”
“剥去春的羞涩。”
“舞步飞旋。”
“踏破冬的沉默。”
“融融的暖意,带着深情的问候。”
“绵绵细雨沐浴那昨天昨天昨天激动的时刻。”
“你用温暖的目光迎接我迎接我从昨天带来的欢乐欢乐。”
舞台中间一男一女跳着柔情似水的双人舞,左面是一袭长裙的那姐,右面是胸口扎着一朵小红花的夏洛。
夏洛妈捂着嘴巴,一脸激动地看着舞台上的儿子,旁边是亲戚们羡慕的眼神和灿烂笑脸。
王雨在和爹妈吹嘘他的学生,说都是自己语文教得好,夏洛才能写出这么好的歌词。他的老婆一声不吭坐在旁边听他吹牛逼,彩电上面是“为人师表”四个大字。
孟特在和两个姐姐一起看春晚,拍手说好的样子太娘,给出门撒尿的父亲噼头盖脸一通臭骂。
秋雅家,老太太指着电视里的人说道:“这是不是秋雅说的她那同学?”
秋雅妈仔细打量几眼,在作词、作曲后面看到了“夏洛”二字:“应该是吧。”
“那秋雅呢?怎么还不回来?”
“妈,秋雅应该跟小曼一起看电视呢吧。”
“也是。”老太太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这事儿如果换成她,也会留在好朋友家里看同学的节目,因为有共同语言啊,比如讲一讲自己这位明星同学的故事,总比在家里陪爹妈看春晚带劲。
直至《相约一九九八》唱完,节目换成赵丽蓉和巩汉林的《功夫令》,外面才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快去开门,一定是秋雅回来了。”
秋雅妈走过去打开门,发现确实是女儿回来了,但是总觉得跟出去时……有点儿不太一样,尤其是走路的姿势。
“秋雅,你这是怎么了?”
秋雅低着头掩饰脸上的红晕:“外面下雪了,路太滑,进小区的时候跌了一跤。”
一听她摔跤了,老太太赶紧迎上去:“我看看伤哪儿了?重不重?”
“没事,没事,奶奶我没事,进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她怎么好意思让亲妈和奶奶知道伤哪儿了,赶紧出言安慰二人,扶着鞋柜换上棉拖,抿着嘴忍着痛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
“你看这孩子,早知道就不让她出去了……”
叮铃铃……
便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秋雅妈走过去接起来,跟来电人聊了两句。
老太太在旁边递眼色,意思是问谁打来的。
秋雅妈指指电视机。
老太太恍然大悟,笑得很开心。
“秋雅,夏洛来电话了,问你看没看他的表演?”
“看了,看了,我跟小曼一起看的,唱得太好了。”
“夏洛要你接电话。”
“妈,你告诉他明天再聊吧,我刚摔了一脚,腿有点不舒服,已经上床了。”
秋雅妈有点不乐意,人家大明星除夕夜特意打电话过来问候你,连接个电话的劲儿都没有?不过想归想,还是把闺女的话转告夏洛完事挂断电话。
“这孩子……”
婆媳二人刚坐下,正要继续看春晚,卧室里传来秋雅的问话。
“妈,我上午洗的内衣裤干了没?”
“干了啊。”
“你……帮我拿下吧。”
“你吃晚饭不是刚洗过澡吗?怎么又要换?”
“明天不是大年初一吗,讲究辞旧迎新,早晨还要跟爸爸去三叔那边拜年,图个吉利嘛。”
秋雅妈听完觉得有点道理,便没有多问,到阳台拿了已经晒干的内衣裤给女儿送进卧室。
老太太在旁边直摇头,说那些春节习俗是封建迷信的是她,现在讨吉利的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