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在望京的一家咖啡馆门前,何方远等来了姗姗来迟的梅荏苒。数月不见,梅荏苒依然清瘦,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一丝经历过许多世事的从容。
是呀,梅荏苒年纪轻轻就经历过了许多不该经历的沧桑,和同龄人相比,背负了太多的人生包袱。也许人生对她太不公平了,可是谁又知道公平和不公平的界限又在哪里?坦然地面对人生的种种巨变,才是积极向上的正确态度。
见何方远身边还有孔祥云,梅荏苒眼中燃烧的热烈眼神,瞬间黯淡了许多,她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孔祥云一眼,才又淡淡地对何方远说道:“方远,好久不见,你一切还好吗?”
“还好,一切安好。”何方远想和梅荏苒握手,觉得握手过于正式了,想和她拥抱,又觉得拥抱过于热情了,想来想去,只是原地站立,笑了一笑,“你呢?都还好吧?”
“都还好。”梅荏苒也笑了笑,只不过笑容中有几分勉强,“我刚从国外回来,想和你见上一面,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个清楚。”
“好,外面冷,到里面坐。”何方远的态度不冷不热,请梅荏苒入内。
“不用了,我忽然觉得没必要了。”梅荏苒摇了摇头,一脸坚决,“长话短说,不管是站着说还是坐着说,都一样。”
“祥云姐……”梅荏苒抱住了孔祥云的胳膊,似乎她和孔祥云关系很密切一样,“你在照顾方远,我就放心了,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他的脾气他的喜好以及他的一切,而且你温柔大方,肯定不会让他受气。他爱吃面食,尤其爱吃烙饼。不过米饭他也能吃,虽然吃得不多,而且挑剔,不吃南方米,只吃东北的大米。他不爱穿西装,总说西装穿上太别扭,其实他不知道,他穿上西装最帅了。他还不喜欢台式机,嫌台式机没有安全感,一断电就丢数据,而且不方便携带。他最喜欢超极本,也喜欢平板,不过不是苹果的平板,在他看来,苹果的平板就一台便携游戏机,没有多少工作价值……”
梅荏苒说是长话短说,却絮絮叨叨地说了十几分钟,从何方远的生活习惯说到了他的工作习惯,以及他的种种或好或坏的喜好。何方远在一旁黯然无语,孔祥云一脸淡然笑意,不时地点头。
“好了,总算说完了,是不是太啰嗦了?”梅荏苒松开了孔祥云的胳膊,向前一步,轻轻抱了一抱何方远,“方远,再见了,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命中,打扰你平静的生活。就这样吧,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再见,我的爱。”
“荏苒……”何方远蓦然从心底深处迸发一股不可压抑的悲伤,泪水夺眶而出,“对不起!”
“没有必要说对不起,也许,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梅荏苒没有回头,她不想让何方远看到她的泪水,“我谁也不怪,怪只怪自己没有和你在一起的幸运。”
虽是初春,依然春寒料峭,梅荏苒微冷的背影消失在了北京初春的街头,消失在了何方远的视线之外,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此就走出了何方远的生命。
也许,一个简单的告别才是最真实的告别。
“方远,荏苒真的很可怜,她真的很爱你。”孔祥云也哭了,她被梅荏苒的悲情感动了。
何方远一狠心,擦干了脸上的泪,上次他和梅荏苒在夜晚的北京街头吻别,以为真的从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见了,没想到,今天在北京的街头再一次告别。他隐隐有一种预感,从此以后,他和梅荏苒或许真的不再相见了。
不再相见了也好,他是该理清身边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堆事情,轻装前进了。
“希望有一天,我们告别时,不要这么悲惨才好。”孔祥云也擦了擦了脸上的眼泪,忽然又破涕为笑了,“我想通了,如果我对你用情不那么深,对你没有那么多的期望,等我们分别的时候,我也就不会那么悲伤了。”
何方远轻轻一拍孔祥云的后背:“想太多了吧,祥云?行了,走了,我该回下江了,希望我下一次再来北京的时候,前期工作已经完全准备就绪了。”
“嗯,尽管放心。”孔祥云本来就是烂漫的性格,她不如梅荏苒一样容易背负沉重,转眼雨过天晴烦恼皆忘了,“情场失意的话,一定会商场胜利。等我的好消息吧,方远,你给我一份信任,我还你一个奇迹。”
何方远的飞机落地之后,前来接机的人不是蓝妺,是范记安。
“何哥,蓝妹妹怎么了?我问她接不接你,她气呼呼地说,何方远是谁?她不认识。这是什么节奏?是吵架冷战还是分手?”一接上何方远,范记安就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他一脸好奇加八卦的表情,让他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
“淡吃萝卜咸操心,好好开你的车。”何方远没理会范记安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他头靠在座椅之上,闭目养神,心中却是心潮起伏,一时想了许多。
上次从蓝家出来之后,他的一番话惹得蓝妺生气了,他还以为蓝妺没多大的气性,转身就忘了,没想到,蓝妺居然一个多月都没有和他联系!
怪事,蓝妺什么时候也这么倔强了?印象中,蓝妺是一个很聪明很淡然随意的女孩,通常情况下,她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不会无理取闹。
何方远也试着联系了蓝妺几次,不管是电话、企鹅还有邮件,都没有回音。电话打不通,企鹅不回,邮件不理,仿佛蓝妺凭空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踪迹全无。
怎么回事?何方远想不明白,却又不好打电话向蓝成器问个明白。正好春节前的工作很多很棘手,他也就暂时将蓝妺的事情放到一边,想等春节之后再说。
听范记安的意思,他打通了蓝妺的电话,而且蓝妺还说了一些气话,何方远就放心了,蓝妺还有气,就证明了蓝妺没事,只是还在和他进行持久战罢了。
“何哥,你别睡了成不?我有事情要和你说。”范记安一边开车,一边摇晃何方远,“和付锐谈得差不多了,他同意辞职,但他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见事情有了初步进展,何方远睁开了眼睛。
“他要和你谈一谈。”范记安挤了挤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我知道他的意思,我的承诺他不信,他想亲耳听到你的承诺。”
“没问题,你现在给他打电话,晚上就可以见面。”必须要积极地推动下一步了,企鹅文学成立在即,据说,千方文学的成立也提上了日程,他关于未来的规划,也该迈出关键的第一步了。
“好。”范记安当即给付锐打了一个电话,约好了晚上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就挂断了电话,“何哥,樊铮和几个版权方谈好了合同,以溢价四倍的价格,留下了三个版权方。”
“溢价四倍?大手笔呀。”何方远摇了摇头,无奈地一笑,“真要和开天比烧钱吗?就是把整个兴众都压上,也比不了企鹅的几十分之一,拿什么和企鹅比实力?难道说,乔董还真以为溢价四倍的版权方在转手卖出的时候,可以以溢价十倍的价格赚回来?”
范记安嘿嘿一阵干笑:“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乔董高高在上,反而目光还不如我看得长远?以目前的形势看,明显是没有下家肯接手兴众文学了,他还要不惜血本地留住版权方,难道仅仅是为了不让开天挖人的图谋得逞?真的是为了面子,也太不值了。”
“估计乔董还有另外的谋算,以乔董的境界,他肯定已经设想好了兴众文学万一卖不出去之后的困境,不要替别人操心了,樊铮的大保健事情早晚会事发,等乔董的布局完成之后,他会成为整顿立化的第一个牺牲品被踢出立化。”何方远其实也想到了乔国界肯定还有后手,具体后手是什么,他不好猜测,毕竟他还到不了乔国界的层次。
快到公司时,何方远的手机响了。
是李丛林来电。
说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李丛林有过任何形式上的接触了,突然又接到了李丛林的电话,何方远心中一紧,不知道又有什么意外事情发生,忙接听了电话。
“李董好。”
“方远呀,有时间的话来我办公室一趟。”李丛林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平和中正,有一股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半个小时后,不知道李董方便不?”既然李丛林要和他面谈,肯定有要事,何方远也不敢怠慢,想第一时间和李丛林见上一面。
“可以。”
“李董找你?”范记安一脸的不解,“他找你有什么事情?不是和他已经各走各路了?”
“形势一变,各自的立场都会改变,以前是各走各路,说不准以后还会通力合作。”何方远一拍范记安的肩膀,“记住了,商场不比官场,官场上的敌对有时没有化解的可能,商场上的敌对,很容易就化敌为友了。利益的支点一变,每个人的位置也都会随之一变。”
“何哥高明。”范记安哈哈一笑,“有局可借时,控局。无局可借时,谋局。局势纷乱时,又该怎么办呢?”
“布局。”何方远也哈哈一笑,“就像蜘蛛一样,你织网我也织网,织好网后,就守株待兔,看谁的网中最先有上门的飞虫。”
“这样呀……”范记安挠了挠头,“说了半天,原来布好局后,谁是最后胜利者,还要看运气?”
“运气是一方面,眼光也是一方面,看谁织的网位置更好预见性更早了。当然了,还有要看谁更有耐心了。”何方远见汽车已经驶进了停车场,呵呵一笑,“范记安,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付瓜瓜结婚?”
“结婚?我现在没房没车没前途,三无人员,拿什么结婚?等何哥的事业成功的一天,我星星跟着月亮走,也沾了光,到时也许才会有结婚的能力。”范记安大彻大悟地摇了摇头,“相爱总是简单,结婚太难,尤其是在下江结婚,更难。”
“你的想法不对。”何方远虽然自己在结婚的问题上,和范记安想的一样,但他还是劝说范记安不要太在意生活上的条件了,“该结婚就结婚了吧,房子车子在结婚后一样可以买,岁月却等不起。徐子棋不是说今年就要和辛儿结婚?他不是和你一样,什么也没有?”
“我得向何哥看齐。”范记安眨眨眼睛笑了,“何哥如果今天结婚,我明天就结婚。紧跟领导的脚步,肯定不会犯错。”
何方远才知道上了范记安的当了,知道蓝妺肯定向范记安抱怨什么了,怒笑:“你是不是听蓝妺说什么了?”
“没有,绝对没有。”范记安锁好车后,转身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跑了几步,确信何方远打不着他了,才又回头贱贱地笑了,“何哥,是男人,就不要耽误女人的青春。娶了蓝妺吧,她不会嫌弃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她说了,投资一个原始绩优股,一步步看着自己的男人成长起来,才是一个有眼光的女人的英明决定。”
何方远冲范记安的背影嚷了一句:“我的事情你少管。”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还是有了触动,好吧,等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就去找蓝妺,当面向她求婚。
到了办公室,稍事停留片刻,就上楼直奔李丛林的办公室而去。不料一上电梯,却无巧不巧正遇到了陈果。
“方远?”陈果微微一愣,见何方远按下了18楼的按钮,眼光一跳,“去见乔董?”
“不是,是李董。”何方远实话实说,他作为立化的总经理越过兴众文学的CEO和兴众文学的董事长见面,也不算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也符合职场规矩,“陈总去见乔董?”
陈果点了点头:“乔董让我准备一份媒体采访提纲,他准备接受媒体采访了。”
什么?何方远心中一跳,乔国界自从淡出了公众视线之后,迄今为止足足有五年时间没有接受过任何媒体采访了,怎么突然之间主动要接受媒体采访了?看来,乔国界的动作不断,说明他迫切想要改变外界对兴众今非昔比的印象了。
“这是好事,乔董是该站出来,正面回应外界媒体的各种猜测了。”何方远随口说了一句,眼见到了18楼,他冲陈果微一点头,就直奔李丛林的办公室而去。
望着何方远的背影,陈果眼神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远来了。”敲开李丛林办公室的门,刚一进房间,李丛林就热情地迎了过来,和何方远握手,“天气要转暖了,春天要来了。春天总是让人感觉到希望和生机,方远,喝茶还是喝水?”
李丛林的话,似乎前言不搭后语,但如果仔细一听,还是可以听出其中隐晦的暗示,何方远就知道,今天的会面,李丛林要和他谈话的内容,恐怕会是意想不到的变化。
冬去春来,季节变迁的同时,往往也会带来许多期待中的变迁。
“喝水好了。”何方远本想说什么都不用喝,话到嘴边又改变了主意,决定喝一杯水,由以前李丛林问他喝什么茶变成了现在的是喝茶还是喝水,他在李丛林心目中的分量,明显又轻了几分。
喝水是想告诉李丛林,君子之交淡如水。
李丛林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想到何方远会提出要喝水,随即他又淡淡地笑了,亲自倒了一杯水递到了何方远手上:“据科学研究发现,人渴的时候,还是喝白水最解渴,也最对身体对益。”
何方远接过水,一饮而尽:“是呀,越是平淡的事物,才越有大用,才越长久。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感谢这个感谢那个,其实最应该感谢的是阳光、空气和水,没有阳光、空气和水,我们早就没命了。不过我们习惯了大自然无偿地奉献,日用而不知,就忽略了一个道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都是免费的。”
“呵呵,这句话说得好呀,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都是免费的……爱也是免费的。”李丛林对何方远的这一句感慨,很是赞同。
“爱其实不是免费的,大多数爱,都有附加条件的,包括恋人之间的爱,包括父母之爱。”何方远顺着李丛林的话向下说,他很清楚李丛林的话不是漫无目的地聊天,而是有所延伸,“恋人之间的爱,希望对方对自己一心一意,从来没有无私的爱,只爱对方而不希望对方对自己付出。父母之爱也是一样,父母深爱自己的孩子,似乎是无私之爱,其实也包含了望子成龙的寄托,希望孩子可以出人头地,这样,自己也脸上有光。”
“照你这么一说,人间的爱,还真是没有无私的大爱了?”李丛林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品,耐心十足。
“也不是,人间也有大爱,比如白方礼老人。从1987年开始,74岁的白方礼老人连续十多年靠自己蹬三轮的收入帮助贫困的孩子实现上学的梦想,直到他将近90岁。005年9月日,9岁的白方礼老人安详地离开了人世。蹬三轮近0年,5万善款,圆了00个贫困孩子上学梦!”说到白方礼老人的事迹,何方远心中很是感动,“一个馒头,一碗白水,他曾如此简单生活;三百学子,5万捐款,他就这样感动中国!白方礼老人的善举,就是真正的无私之爱,是人间大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