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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杀手榜从来就是有的,不过在实体的那份杀手榜被编撰出来以前,这血淋淋的榜单便只存在于行内杀手之间。

杀手间的关系向来很纯粹,没有那么些弯弯绕绕的恩怨情仇,大多时候是利益将杀手们串联在一起的,但正是因为利益,杀人就真的变成很简单的一件事了。

尤其是杀手之间,习惯了用刀子说话,你动了我的利益,我就找你“谈谈”,当说的人“说”完了之后,听的人也就不用开口了,简单明了。

跟随老头子学艺的这些年,我对此深有体会。

老头子被称为杀手之王,要知道,有时候唯利是图的杀手也会需要一些虚名来衬托自己,这能为一个杀手带来十足的好处与利益,坏处也有,得有命守住这份名才行。

想要老头子命的人不少,还活着的却不太多了,我和师弟就是其中之一。

在鸾竹镇碰到的那名卖艺少年,最后还是没能杀掉我,也没有被我干掉,反而成为了我的师弟。

当他抄着一把剪刀冲进我屋子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将匕首插进了他的肩膀,我到底还是没做好杀人的准备,当时我这一刀若是插在他胸口,可能后面也没那么多事了。

被我先下手为强,卖艺少年却只有片刻的惊慌,而后疯了似得要用剪刀捅烂我的喉咙,我抓住他持剪刀的手与他角力,这小子到底是练过武把式的,臂力惊人,若不是被我先捅了一刀我还真抓不住他。

这疯子用剪刀不成,张口就咬在我脖子上,我当时也红了眼,抓住匕首把柄,抵在他伤口中疯狂搅动,正当他的手臂要被我生生齐肩搅断,我的喉咙也即将被他咬烂之际,老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们旁边,更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我俩同时弄晕过去。

等从床上醒来时我喉咙已被包扎好,而不远处另一张床上,肩膀缠了绷带的少年也悠悠坐起,我俩几乎同时清醒,少年扑腾一下蹦下床,面目狰狞的就朝我扑来。我不为所动,强装淡定的看向那个搬了张椅子,就横坐在我们之间的老头子。

老头子果然没让我失望,他轻描淡写的抓住那少年,轻轻一推将少年送回自己的床上。

老头子对少年点头道:“杀意足、杀心重,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消灭身边的威胁,很好。”少年被老人阻拦,也没再尝试攻击我,听闻此言,笑了笑没有作声。

而后老人看向我,问道:“你为何不躲也不进攻?”

我知道,接下来的回答决定了我还能不能活下去,我咽了口唾沫,适应了一下喉咙的疼痛,缓缓答道:“师父既然先前出手阻拦,并为我们疗伤,很明显不想让我们就此死掉,况且师父您尚在屋内,自然是听您安排,没必要自作主张。”

我顿了顿,喉咙的疼痛使说话都有些困难,但我还是继续道:“我是想通了这一茬,才没有动手,况且,我也不认为他还能对我构成什么威胁。”

最后一句话,我是看着那少年说的,少年闻言咧开嘴,舔了舔嘴唇,道:“那你可以试试看。”

看到他白森森的牙齿,我心中一阵恶寒,真是个疯子!

老头子淡淡的瞟了一眼少年,后者立马不再做声,老头子这才对我点评道:“你很机灵,但太过心慈手软,那一匕首若是刺在胸口或者脖子上,你就不会多出个师弟了。”

要我说,这少年才是真的机灵,当他听到“多出个师弟”这几个字后,“噌”的一声下了床,对老头子“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而后朗声道:“弟子袁开森,拜见师尊!”

老头子没什么架子,也没说几句诸如“不可骄傲自大”、“以后还需努力”之类的话,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对那少年袁开森说道:“你这师兄怕是现在还不知老夫的真正跟脚,由我来说未免有王婆卖瓜之嫌,开森,你跟师兄讲讲看。”

少年站起身来,先对我抱以一笑,然后作揖道:“袁开森见过师兄,咱们师兄弟也算不打不相识,希望师兄不要介意先前种种冒犯。”

这少年说的好听,眼中也全是真诚之色,但我是谁?身为市井最底层的窃贼,什么尔虞我诈没见过,这种话我要是当真,也活不到今天。

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以微笑。在我看来,这些所谓的小心思在老头子眼中估计都算不入流,在我不清楚老头子是更欣赏城府深沉的弟子还是喜欢徒儿直性子的时候,我选择低调,不做太多表示。

我们这对师兄弟,围绕着师父进行的第二次

“斗争”,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袁开森问道:“师兄可知师父‘杀手之王’的名号?”

我摇了摇头,是真没听说过。

袁开森道:“杀手之王这四个字江湖上人人皆知,于此可见,师兄你原本并不是江湖中人吧。”

这小子说到“江湖中人”的时候语气中带有一丝傲气,就像一个镇上孩子在与乡下泥腿子抖擞着自己并不怎么高贵的身份一样。

我恍然道:“原来在集市上耍几手武把式就算得上江湖人了。”

袁开森显然不知道我曾在集市上看过他卖艺,还丢了他一枚铜板。被我说中老底,他耳根一红,但很快恢复如初,又笑嘻嘻道:“算,怎么不算,九流武把式不也还是江湖人么。”

说罢,他看向老头子,一脸委屈,老头子笑呵呵道:“你们这么大的小娃儿就喜欢斗来斗去,罢了罢了,我来说吧。”

“老夫是个杀手,专业的那种。因为杀得人够多,便多了个杀手之王的称号。”

老头子掏出之前借我的那柄匕首,在手上把玩着,这利器在他手中有如无害的黑蝴蝶,灵活穿梭在老头子手指间,翩翩起舞。

老头子边玩匕首边继续道:“因为这个名头,自诩为正道的伪君子们要杀我,是为替天行道;同干杀人这门手艺的同行们要杀我,是为一举成名;而被我杀之人的亲人朋友更要杀我,是为报仇雪恨。”

老头子说到这儿叹了口气:“烦烦烦,我嫌这些人隔三差五的来烦我,于是挨个找上门去,先一步把他们给杀了,我花了半年光阴来往与五州之间,用钝了四十二把匕首,总算杀的五州之内清清爽爽,无人再敢来找我麻烦。”

说罢,老头子指了指袁开森又指了指我,道:“但你们不同,老夫非但不用你们敬畏我,还要你们来杀我!你们要有一天能让我死于刀下而非老死,便是对老夫我最大的‘尊师重道’!”

听到这我惊呆了,这是怎样的疯狂言语啊?我完全不能理解老头子的想法,我望向那个袁姓少年,他一样是一脸茫然,袁开森注意到我的视线,朝我咧嘴一笑。

老头子最后说道:“在你们有能力杀掉我之前,先定个小目标,我之前跟你们各自说的条件仍然做数——活一个死一个。除了别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和用毒,随你们怎么折腾,这是我两门绝学,拿去吧。”

说罢老头子朝空中抛出两本秘籍,袁开森先我一步起身,抢到一本后还想来夺另一本,我从床上跃下,一脚踹开袁开森,将剩下那本秘籍牢牢抓在手中。

其封面龙飞凤舞写就着三个大字——《风之痕》。

阴牢中,血衣郎与白面男子同时一惊!这《风之痕》莫不就是自家主子梦寐以求的《五行神功》?血衣郎来到鬼医赵幽明身边,低声道:“帮侯爷问出来,记你大功一件!”

赵幽明最早依附朝廷时便是加入的血衣署,如今虽离开血衣署,在朝中另有供职,但那份不浅的香火情,仍在。

白面男子自知论人情争不过血衣署,这样下去《五行神功》怕是要给血衣侯一人独占。于是当机立断,一步便至叶胜青身旁,拔剑出鞘,冷声道:“要问就一起听,若想吃独食,哼……”

白面男子说着,一把抓住叶胜青头发,横剑于他颈脖,继续道:“可别怪我掀桌子!”血衣郎厉声道:“司无正!尔敢!”

赵幽明此时依然面无表情,一副苦瓜脸,他指了指叶胜青,道:“喂,他快死了。”

名为司无正的白面男子低头一看,立时吓得惊慌失措,只见叶胜青七窍流血,口吐白沫,看着已是弥留之际。

司无正到底是做做样子而已,此时吓的把剑一抛,对赵幽明央求道:“鬼医,不,赵先生,赵大人你快快救他啊,他若真死了,魏总管定饶不了我的!”

血衣郎趁此机会欺身上前,只见他身若离弦箭,拳似撞城锤,一拳递出,正中了司无正面门!

司无正“哎呦”一声惨叫,捂鼻而退,等他松开手时已是血流满面,鼻梁断裂的凄惨模样。司无正颤声道:“孙挂柳!你,你出手好狠。”

血衣郎出了一拳便不再动手,双手环抱胸前,冷然道:“今日你的所作所为,我定会在侯爷那边说上一句。”

赵幽明对这两人的针锋相对丝毫不感兴趣,他第一时间便去查看了叶胜青的情况,鬼医闭目把脉片刻

,眉头紧锁,再睁开眼时,从怀里取出绣刺着七彩祥云、雾隐仙鹤的棉布针袋。

赵幽明从针袋抽出长短不一的四枚金针,分别插在叶胜青膻中、鸠尾共四处窍穴上,轻轻捻动,不多时就将叶胜青七窍流血的症状给止住了。

白面男子司无正、血衣郎孙挂柳异口同声问道:“怎么样?”只不过一人声音正常,另一人吐字不清。

赵幽明摇摇头,让两人心中皆是一惊,而后他道:“毒性太烈,命虽保住了,但要再用一次这‘前尘旧梦’神仙难救。”

“前尘旧梦”是诡蛇为这件尚未完成的作品所起的名字。闻言孙挂柳松了口气,司无正一颗提起来的心也总算落了下去,只要还活着就成。

孙挂柳为难道:“赵先生,你看我们侯爷哪儿……”赵幽明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他头也不抬,淡淡说道:“侯爷与魏总管那边我自会前去解释,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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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幽明离开阴牢,一时间还不适应这大好晴空,手提五毒雕花木盒挡住刺眼阳光,缓缓步行。

此处乃皇城中的禁地,地上有两百甲士驻守此处,看管着“困仙窟”唯一一处出入口。两百甲士中尤有百名劲弓手,牢中囚者是为插翅难逃。

赵幽明缓步而行,一路无人理睬,这位鬼医不太受人待见,只因与那怪人诡蛇是一个路数,都像是身怀剧毒的毒物,让人多瞧一眼都怕坏眼睛,却又不敢得罪,只好敬而远之。

有诗云:苍茫顾世间,蛟龙卧蛇渊。

诡蛇与鬼医都觉得对方就是那条蛇渊蛟龙,两人亦师亦友亦知己,惺惺相惜足矣,哪管世人看法?

几天前诡蛇中了魏宫守一招凌空指劲,受伤不轻,又因为“前尘旧梦”被强行解开,存下心结。两相结合之下身心俱疲,这不,刚一落府就害了大病一场。

诡蛇自知大病难愈,毫不犹豫的就将自己的心血——“前尘旧梦”全程托付给了好友赵幽明,让赵幽明帮着他诡蛇完善此作,帮血衣侯、魏总管两位大人获得《五行神功》……由此可见此两人情谊之深厚,更比金坚。

困仙窟上面这块地儿,朝廷对外宣称是陷阵营的练兵之地,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百甲士绝不是简简单单的陷阵营而已。

此时正值炎炎夏日,陷阵营中的甲士们依然重甲披身,这些汉子大多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精壮肉体在汗水作用下和甲胄紧密贴合在一起,阳光照耀,他们的躯体如同雕像般泛着油性光泽。

个子不高的鬼医走在他们当中好似一个发育不全的孩童,但那些壮汉在赵幽明欲行之处却都会自觉分开一条道路来,如畏虎狼,反差十分鲜明,滑稽可笑。

赵幽明武功并不高,不过初通拳脚罢了,加上年岁偏大,顶了天也不过是个三流拳师。但能杀人的不止只有武功一途,能让人畏惧的也绝不止刀枪剑戟。

赵幽明擅毒术,既擅长见血封喉的剧毒,也擅长让人悄无声息便丧命的隐毒。

据说赵幽明年纪还没有现在这么大时,曾在药王宗担任过供奉。这药王宗是什么来头?东方青木州一州之地被其独占三分,传承久远,庞然大物也。

药王宗正如其名,立足之本全在一个“药”字上,赵幽明医术精湛,在药学上自然亦是大家,当时十分受药王宗器重,也正是在药王宗,赵幽明遇到了一个让改变他后半生的女人。

赵幽明有次夜半上山采灵药,清晨归来,山脚溪边处遇见卷袖捣衣的她,女子豆蔻年华,轻挽袖,小臂嫩白如玉。

这一看,心便乱了。

赵幽明为了看她,忘了看路,脚下一滑摔了个结实,对面女子掩嘴而笑,眼睛弯成月牙儿,眼神空灵清秀,如那溪中水。而后女子关切询问,嗓音清脆悦耳,宛如叮咚泉。

赵幽明看的痴了,总算明白为什么说女人似水了。等他回过神来,她已远去,赵幽明心心念念,以期能再见。

再见时已过几旬,在药王宗少宗主宣布大婚的宴会上,赵幽明再见到了她,女子依旧美丽动人,却比初见时少了几分单纯,多了几分娇憨,她依然眼神似水,却只聚集在心爱的男子、那名英姿勃发的少宗主身上。

赵幽明感觉很不好,一颗心好似要四分五裂散落在地一样,他以为自己中了什么奇毒,后来才知,原来这叫“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