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方阿姨和林子栖脸色不佳地离开, 苏母就每隔十几分钟都要来苏桐身旁确定一下——
“他真是你男朋友?”
“……真的。”
苏桐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
“你之前不是说他只是你的线人、你们两个是就是最普通的同事关系吗?”
苏桐:“……”
“感情是需要发展阶段的, 妈妈。”
听苏桐已经喊叠字称呼了,苏母也没法, 只得狐疑地看闻景一眼, 然后抱着菜谱继续去找家里负责饮食的阿姨去研究今晚的菜式了。
终于把苏母劝离, 苏桐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转回脸来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准备喝一口压压惊,然后刚递到嘴边, 就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拦住了。
苏桐扭头扫过去。
旁边闻景笑意满眼地瞧着她。
“……我替你出头,你还幸灾乐祸?”
苏桐面无表情地睨着他, 然后目光又移到自己被攥住的手腕上。
闻景:“我只是单纯地高兴。”
“也很意外, 没想到你会那样说。”
“……”苏桐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我是因为不喜欢他们反客为主的那副架势,你别多想。”
“我不多想, ”闻景莞尔, “我就想一点可以吗?”
苏桐:“……”
她转开头,“想吧。”
语气颇有自暴自弃之感。
没两秒她又转回头,“不过想归想, 你先把我的茶杯松开怎么样——”
她话音未落, 攥在她手腕位置的手就加了力。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借着她的手把茶杯送到了嘴边, 抿了一口。
“你的茶杯?不是说好这个归我了吗?”
“……”
苏桐已经很想回到几十分钟前,把那个冲动的自己塞出去了。
“小闻啊, 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抱着菜谱从厨房方向走过来的苏母恰是撞见了两人这再亲昵不过的一幕。
她噎了一下,站在原地喃喃了句,“原来是真的啊……”
原本还有点尴尬的苏桐差点失笑出来。
她没想到苏母竟然到现在都没相信。
闻景倒是从头到尾淡定自若。
事实上, 他早就听见了苏母的脚步声。
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变,闻景抬眸冲苏母笑得无害。
“我没有忌口,阿姨。”
“好……”
苏母有点失魂落魄地往回走,不知道是不是还沉浸在“自家白菜终于还是被猪拱了”这种悲伤里。
只不过走出几步她似乎又想起来了什么,转眸对苏桐说,“哦对,桐桐,你宋叔叔中午也会回来吃午饭。”
苏桐微怔了下。
过了须臾,她点点头,弯下眉眼看向苏母。
“好,我知道了。”
而她身旁,闻景听了苏母的话,眼眸微动了下。
最终他没说什么,转开了视线。
一个小时后,宋培文果然回到了家里。
一听见玄关传来门响,苏桐站起身,转向正门方向。
没一会儿,宋培文便走了进来。
“叔叔,中午好。”
“小桐回家了啊。”
宋培文和乐笑着跟苏桐打了招呼。
“我听你妈妈说,你带了男朋友回来,还是你的同事?来,给我介绍介绍。”
苏桐闻言,微微侧过身,让出跟着自己站起来的闻景的身影。
两个男人目光对上,宋培文愣了一下。
“叔叔好。”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两人的话音同时响起。
苏母这时也听见了声音走过来,听了这话先玩笑着接了茬。
“我听桐桐说过,小闻是今年刚回国,你哪里会见过?套近乎也没你这样的啊。”
“……‘小闻’?”
宋培文笑容一顿,“你姓闻?”
跟着他眯起眼,“我们是不是见过?”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宋培文出口虽是问句,但语气已经更近陈述了。
苏母不解地看向苏桐和闻景。
苏桐则是想到了什么,也转头望着自己身后的男人。
闻景唇角极轻地勾了下。
“叔叔记忆力惊人。”
“九年前,我们确实在闻家主办的一场慈善晚宴上见过。”
他停顿了下。
“我是闻景。”
“……”
宋培文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是闻景?!”他脱口,“闻嵩老先生是你的——”
苏桐眼神微变,心里有些揪紧了。
她知道闻景应该最讨厌别人把他跟闻嵩扯上关系。
但这一次出乎她的意料,身后男人的声音无比平静。
“闻嵩是我的生父。”他也不避讳,“不过如您所知,闻家已经去世的那位主母,并不是我的生母。”
“…………”
宋培文这一次更久地沉默了。
眼前青年这个有些刻意地朴素甚至死板的打扮,确实在最开始误导了他。
以至于明明觉得这极为出色的五官很眼熟,他却想不起对方是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的。
听苏母提起他的姓氏来,他才勉强有点眉目,但仍旧记不起对方具体身份。
直到闻景说出自己的名字。
九年前在闻家主办的慈善晚会上,记忆里那个桀骜的少年的身影五官,才终于逐渐与面前的人重合交叠。
之前只听圈里人盛传这年轻人如何折腾得闻家鸡犬不宁,连闻嵩那样的人物都在他这个小儿子身上几次吃瘪,后来使尽手段把人逮了回来,但还是被闻景在滴水不漏的闻家撕开条口子,逃出国去。
这事情和这人的其他各种事迹,都曾一时传为“佳话”。
宋培文目光一紧。
——可这样一个杀星,又怎么会和桐桐产生交集,还成了她的男朋友?
尽管此时这副打扮看起来几乎称得上无害,但宋培文太清楚,在那样一个环境下,当初那个心性不驯的桀骜少年会长成什么样的脾性了。
“哎?你们还真见过?”
苏母惊讶地看向闻景。
“那还真是巧,培文你跟小闻聊聊吧,我去定一下午餐。”
苏桐没说话,她已经从宋培文的脸色目光里读出一点与平常不同的戒备情绪。
……戒备?
是对闻家,还是…………
苏桐转头,正撞上闻景从之前自我介绍完就始终粘在她身上的目光。
眸里带笑。
“怎么了?”
他用口型问,眼神柔软得溺人。
苏桐下意识地避开了。
她躬腰去收拾桌面上的茶盏茶壶和功夫杯,神色淡定。
只可惜微红起来的耳廓却背叛了了她。
闻景低垂着眼,看着女孩儿的反应,忍不住便扬起了唇角。
他提了下长裤,蹲下身从女孩儿手底下一件一件拿起茶盏。
苏桐不解地看向闻景。
“我收拾就好,你……”
“不行,我第一次上门,得给叔叔阿姨留下好印象。”
闻景没抬头,笑着应下。
只是他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至少后面走进来的宋培文足够听个清楚。
宋培文嘴角抽了抽。
当初那个敢在慈善晚会上当着所有人面跟闻嵩对杠的少年,可实在不像是会在乎礼节的性格。
更何况两人心知肚明,闻景给宋培文留下的印象早就足够深刻,哪还有什么留“好印象”的余地?
尽管这样想,宋培文却没有拆穿。
等到苏桐带着茶具往厨房走了,客厅只剩下两人对峙。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交集到一处。
宋培文仍旧神色和善,他坐到沙发上。
“闻家小少爷的姻亲,我们桐桐恐怕攀不起。”
闻景反唇相讥。
“又不是亲生女儿,能和闻家搭上勾连……我以为宋总会很乐意看到这样的情况。”
“我当初娶桐桐妈妈,就答应过她不会要自己的孩子——所以桐桐对我来说就是唯一的亲生子女。”
宋培文正色,“闻家的根基之深我很清楚,但我也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敢玩弄桐桐的感情,那我就一定会跟你们讨个说法。”
这番毫不客气的话后,闻景原本近乎淡漠的眼神却柔和下来。
他垂了眼。
“不会有这样的可能。”
“你什么意思?”
“她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闻景抬眼,“我不需要你们的相信和认可,但为了她我会争取——时间最能校验一切,不是吗?”
“……”
苏桐从叔叔和苏母那儿回来的第二天,就是台里的年会。
在闻景的要求下,苏桐到底还是给了他台里专供家属的入票。
为了布置中午开始的年会庆典,台里乱成一团,连门口的安保也都参与进来,里外搬调,好不热闹。
而苏桐作为这次年会的主持新人,就更是责任重大,从一早就开始准备主持稿,直到临近中午才总算折腾完了包括服装彩妆在内的诸多事情。
“哎?搭配小苏这条礼服裙我专门配的那双银面漆光细跟鞋呢?谁拿走了!”
造型师话一出,半个造型间都热闹了,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有人喊了声——
“在这儿在这儿,我瞧见了!”
一层一层递了过来,造型师拿到手里打量了遍,才松了口气。
“吓我一跳,要把这个搞丢了,我们小苏可就只能打着赤脚上台主持了啊。”
造型间里笑成一片。
苏桐也在旁边苦笑。
“丁姐,这么细高的后跟,您太能难为我了。”
被叫做丁姐的造型师笑着转回来和她玩笑。
“你要是再高个十公分,我肯定不给你上这种。”
苏桐只得认了。
她这边刚换上高跟鞋没多久,造型间有人敲敲门。
“苏桐在吗?”
“在换装呢?找她有事吗?”
门口的女人问。
“8楼赵编辑叫她现在上去一趟,主持稿有个地方和她核对一下。”
“好。”
这边女人过来传完话,苏桐一愣,“赵编辑?这次年会庆典的责任总编啊?”
她转头拿起手边的采访稿,“那我尽快上去一趟。”
“唉,这一折腾待会儿又得补妆。”
丁姐埋怨说。
苏桐也无奈,但还是没敢耽搁。
“……我刚换下来的鞋呢?”
造型间又折腾了一会儿,但准备节目的人员众多,来往乱的很,到最后也没能找着。
“我先穿这个上去吧。”苏桐叹气,“免得赵编辑等急了。”
跟众人告了别,苏桐就直接坐电梯上了8楼。
然而到了赵编辑办公室门口,苏桐却没在里面见到人。
她不由奇怪地去问了路过的同事。
“赵编辑?他在一楼重审节目呢,哪会叫你上来找,是不是传话的说错地方了?”
苏桐一愣。
与此同时,电视台楼下咖啡馆。
枯坐在馆内,闻景对身周惊艳目光视若无睹,冷着眼交叠着一双长腿,百无聊赖地等着苏桐通知自己进去的电话。
眼见已经等了大半个上午,他几乎有点按捺不住性子的时候,黑色的手环突然震动起来,同时红光连闪三下。
……又是紧急通讯?
闻景皱眉。
他抬手打开了耳机通讯功能。
todd急促的话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king,情况有点不对——电视台里好像进了‘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