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整。
晚上的十二点整。我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女人的哭声和老鼠的尖叫声会不会突然响起来。我悄无声息地下了楼,来到了顾玉莲的房间门口。我轻轻地推开了门,我看到顾玉莲躺在橘红色的光中。她在沉睡,还发出轻微的鼾声。这夜静极了,别说是她的鼾声,就是一根头发掉在地上也许都能听得见。顾玉莲的那双干枯的手放在胸前,我真想过去把她的手拿下来。她曾经和我说过,睡觉时手不能放在胸口,那样会做噩梦的。我看她睡得实沉,才轻轻地关上了她的房门。
在关门的时候,我发现她床头柜上放着一碗面条,那是我煮给她吃的面条,她竟然没有吃。
我上了楼。我在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了丁小慧的内裤,然后来到了我父母亲的房间里。我相信此时没有人知道我进入了这个房间。一进我父母亲的房间,我就把门反锁上了。我开了灯,一团白光罩住了我。
墙上挂钟的指针一动不动,指针还是指到十二点整。
我看那挂钟时,觉得有什么东西刺了我的眼睛一下。
我眨巴着眼睛把目光从那挂钟上移开了。
我应该把丁小慧的内裤藏到一个他们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我环视着这个房间,我应该把内裤藏到哪里?我在房间里不停地来回走动着,我的确找不到一个地方。突然,我想起了床底下那个木箱,我把它藏在这个木箱里如何?
可那个木箱死沉死沉的,我怎么也拖不动它。
我得想办法。
我如果把床板掀起来,就可以打开这个箱子了。我内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喜悦,像是有了一种重大的发现,这个发现不但让我可以把丁小慧的内裤藏在这个木箱里,还可以让我知道这个沉重的大木箱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我真的傻到了极点,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顾玉莲说我很小的时候是个聪明的孩子。
房间里很宁静,只有我自己的影子在动。
我听不到别的声音。我只能听到我挪动席梦思和床板的声音。在挪开床板的刹那,我听见了那种熟悉的哭声,女人的哭声,然后那个木箱突然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我惊跳起来,看着床下的那个木箱。那个木箱被一把沉重的铁锁锁着。木箱里传来奇怪的咯吱声,混杂着女人缥缈的哭声。我想尖叫,可是我怕惊动顾玉莲,怕被她发现丁小慧的那条内裤。我伸出手试图去碰那把锁,我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如果我打开木箱,会不会有一只干枯冰凉的手从木箱里伸出来,摸我的脸一下呢?
我的心中颤抖了一下。
当我的手触碰到那把锁时,哭声和那奇怪的咯吱声突然消失了,在寂静的深夜里,我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喘息声。
我没法打开那把锁,顾玉莲会把锁的钥匙藏在哪儿呢?
我把床板和席梦思复原了。大床和原先一模一样。
那枝干枯的玫瑰是否还在床上的双人枕头底下?
我伸手要去掀开那个双人枕头。
就在我的手刚要接触到双人枕头时,我突然听到了一串钢琴的声音,像是有一只手快速地在琴键上重重地摸了一遍。
我猛地一回头,那声音触动了我的脑神经。
我看到那块盖着钢琴的白布飘了起来。
白布朝我罩了过来,有一种力量把我扑倒在床上。
那灰尘味浓郁的白布把我裹了起来。
越裹越紧,我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我想大声尖叫,但我的喉咙里像是被人堵上了一块软软的东西,我无法尖叫出来。
我在这个时候是一个溺水的人。
窒息感让我陷入了黑暗。
冥冥中,我闻到了一种香味,这房间里的香味,好像有一个人在叫着我的名字。然后我就听到了那缥缈的歌声,那歌声引导我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穿行。
我心里很清楚,这种缥缈的歌声会把我带到一个地方去的。
这回我看到的又是什么?
其实我已经什么都不愿意看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