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军政大学受训过的军官,叶声也听过吴川上的政治课,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和吴川并不止步于上下级关系。因此对于吴川提出的问题,他并没有多加考量,直接就把自己的看法和盘托出了。
“从长远来看,参谋总部的主流意见并不算错。毕竟在作战计划完成之后再重新进行更改,受到影响的并不仅仅是前线部队,重要的是后勤计划的变更,将会带来许多无谓的损失。此外对于刚刚成立的国民革命军来说,这也将助长前线部队的独立性,而使得军事委员会的权力缩小化。
不过对于当前的战局来说,我个人认为前线指挥员的建议是正确的。毕竟我们当初主动后撤的目的,是想要把日军驻朝鲜增援部队引入到郭家店面前给与重创。但是现在日军从国内增援部队来的比我们预料的要快,眼下四平前线的日军已经有了两个师团,据说还有新的部队正在大连登陆。
光是日军抵达前线的战斗部队已经超过了2万人,这样的力量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包围重创的对象了。毕竟我军大多数士兵受训的时间还太短,依托于阵地和日军对抗还能相持,但是想要和日军野战的话,除非日军丧失了战斗意志才行…”
吴川思考了半天并没有对叶声的主张表达什么看法,而是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向着他继续问道:“东路军那边有报上什么作战计划吗?”
叶声心里虽然有些小小的失望,但还是很快收拾了心情向吴川汇报道:“沃尔贝克少校制定的计划已经上报给了军事委员会,请先准许我去拿一份地图过来,我觉得有一份地图放在手边进行讲解,也许会让您更清楚一些。”
吴川当然不会拒绝这个提议,于是叶声很快就从隔壁的地图室取过了一份地图铺在了吴川面前的茶几上,虽然此时张云荣已经拿着晚餐上来了,但是吴川示意他暂时放在一边,他希望能先听完东路军的作战计划再用餐。
东路军的编制此时已经扩编为了四个朝鲜团,四个中国团,还有一个骑兵团。其中一个半中国团加一个骑兵营防守着塔子山到西安县,保护着四平的东翼,这只部队事实上已经被划入了中路军的指挥序列。两个朝鲜团则已经跨过了鸭绿江,一在罗津、清津地区,一则进入了咸镜南道附近。
因此沃尔贝克少校实际能够指挥的部队,是4个步兵团又一营步兵和两营骑兵。而其中一团又一营部队放置在了宽甸和通化地区,用于接应深入北朝鲜的部队,剩下能够机动作战的兵力也只有3个步兵团加两个骑兵营了。
早在吴川南下长春之前,沃尔贝克少校已经带着自己的东路军指挥部前往了梅河口,梅河口距离奉天城230多公里,距离四平130公里,距离吉林省城约160公里,距离鸭绿江约160余公里,距离凤凰城270多公里,正是奉天省东北地区的一个交通中心。
沃尔贝克认为,奉天东北地区的山地丘陵地形,决定了梅河口既是东面进入吉林省的门户,也是东路军出击奉天省的重要基地,因此他一到任就将指挥部从较为安全的吉林省城迁移到了靠近前线的梅河口。
在经过了对北朝鲜、奉天省地形和安奉、南满铁路的驻军调查之后,沃尔贝克接受了吴川此前提出的,先肃清铁路及鸭绿江沿岸地区日本驻军力量的建议。
他同时还认为,吴川所提出的,切断日军从铁路沿线获得资源补给的主张虽然不错,但是还不够完善。鉴于四平一线的防御,和敌我力量的对比,光是切断日军从南满获得资源补给是无法战胜对手的。东路军的战略完全可以再积极一些,就如同让朝鲜部队在北朝鲜发动起义吸引日军一样,东路军剩下的部队还可以对安奉、南满两条铁路进行多处的班排级别的拦截作战,迫使日军抽调兵力保护自己身后的这两条大动脉。
日军每在自己身后放置一名士兵,就等于少向四平前线提供了一名士兵。东路军并不需要和日军保卫铁路的主力进行决战,只要拖住对方并引诱对方分散兵力深入到东路军控制的地区,不停的消灭其有生力量,就足以令日军陷入到一个泥潭中去了。
为了达成这一作战目标,沃尔贝克希望军事委员会能够授予他战时人事的晋升权力,并将革命委员会所支持的南满起义部队指挥权也交给他。
吴川沉默了数秒后问道:“我们在南满有那几只起义队伍?”
叶声不假思索的回道:“一是复州星台顾家岭顾人宜所指挥的起义军,虽然有着我们的支持,起义军已经在顾家岭占住了脚。不过奉天南路巡防帮统李子敬和管带陈宝珊所带领的巡防营还保存着一部分力量,双方还在复州地区相持不下。
二是大石桥和营口之间的起义军,这里因为今年受灾情况严重,所以在同盟会辽东支部的煽动下,此地的起义军数量最多,已经超过了5000之数,不过起义的队伍也比较繁杂,并不完全听命于我们。
三是恒宝昆在辽阳发动的起义,因为奉天起义的失败,同盟会辽东支部的大部分成员不得不向南转移。随着我们在四平挡住了满清第一军后,恒宝昆和奉天同盟会员便联合了辽阳当地的进步人士发动了起义。
复州起义军距离日本人的大连租借地太近,顾人宜的意思是他们只打击清军并不和日本人冲突,以避免日军派兵进攻顾家岭,那么复州起义军就会遭受重创。
营口起义军成分复杂,武器装备也较差,有一部分起义军是愿意服从于我们的,但更多人则只想找一条出路,不让自己和家人饿死。因此如果满清采取安抚措施的话,这一地区的起义军恐怕很快就会散去。
也只有辽阳起义军,大部分领导者都是服从于我革命委员会的,这只部队只要稍稍整训一段时间,就会完成变成我们能够指挥的部队了。
最后,鲍化南所指挥的凤凰城起义为奉天右路巡防军统领马龙潭所破坏,鲍化南不得已只能带着剩下的起义人员退到了老黑山,等待东路军的支援。这个马龙潭在凤凰城的名声虽然不错,但是他的父亲和兄长都是为满清尽忠的,所以他对于满清皇室的忠诚要比其他巡防营统领坚定的多,今年夏天的时候就残杀了两名从奉天到凤凰城宣传革命的学生…”
吴川打断了叶声问道:“这个人同日本人的关系如何?当地的士绅大户是不是支持他和革命委员会对抗?当地的平民又是什么想法?”
叶声翻找了一下手中的文件,这才开口回答道:“他和日本人之间还是没有什么瓜葛的,驻凤凰城的日军军官曾经去拜访过他,但是直接被其拒之门外了。
当地的士绅大户除了一小部分人之外,大多并不支持和革命委员会对抗,这次鲍化南之所以能够带人全身而退,也是收到了警告。不过他们同样也不想站在革命委员会这边同日本人对抗,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以卵击石。所以这些士绅大户主张的是维持现状,要求马龙潭的巡防营只能用于保境安民,但不许支持任何一方。
至于当地的民众,对于巡防营是痛恨的。凤凰城一带开发的较早,土地较为集中,当地平民手中的土地要比南满其他地区少的多,而当地的士绅大户因为势力较大,对于当地平民盘剥的较为厉害。
光绪三十二年,地方官府改斗卖盐为秤卖盐,且盐价倍涨,盐税猛增,民众深受其害。庄河西大会首领潘永忠于宣统元年春组织二千余农民以农具为武器,砸毁税捐机构,驱走税吏,是为第一次抗税事件。
宣统二年,庄河遭灾,地方官府仍横征暴敛,再次激起当地民众的愤怒。年近70的潘永忠,于本年8月,派人四处联络各地会首,把各地抗捐民众组织起来,再次同官军对抗。但是在东三省总督赵尔巽强令下,官府采取了强行镇压的手段。
9月22日,潘永忠在庄河街南黄泥坑被杀害。其中镇压抗捐民众最卖力的,就是马龙潭所部。因此当地民众倒是很愿意同我们联合,但是一些同盟会会员却担心接受了这些民众之后,会使得原本处于中立的士绅大户倒向满清,因此主张要慎重行事。”
吴川思考了片刻之后,这次却很痛快的下了决定:“青岛地区正在扩建当中,让恒宝昆带人去营口挑选一部分老实可靠的灾民,在港口上冻前带往青岛。
挑选出一部分可靠人员用来组建部队,另一部分则作为建设工人。我已经和当地的德国胶澳总督达成了协议,这只部队将以警察部队的名义编制成一个团的规模,作为我们在山东的一个种子。革命委员会将会任命其为山东革命委员会主席,由其负责山东的军政事务。
至于营口和辽阳剩下的起义部队,再挑选出一部分骨干交给东路军用于补充兵力,剩下的则编制成地方保安团,维持本地秩序。阻止满清和日军接管地方政权,但对两者又要区别对待,对满清势力要强力打击,但是对于日军则是有条件的妥协。
这些地方保安团的任务就是,清除忠诚于满清的地方力量,隔离日军同本地势力的结合,封锁日军的消息网络,为东路军提供情报和物资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