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
城里最繁华的街道正中有一座大宅,光是院墙就有三米多高。
红墙翠瓦,朱漆大门。
要是光看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是宫门。
高四米,单扇门宽三米,上面镶着三十六颗人头大小的澄黄铜钉,兽首门环镀了一层金漆,金光闪闪。
那块儿蓝底的匾额上写着两个硕大的金字:蔡府。
门前九级台阶,清一色整块儿青石,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正拿着抹布擦拭台阶上的零星血迹,旁边的水桶里盛了半桶水,颜色淡红。
正厅之中,蔡忠半躺在太师椅上,两个留着山羊胡的大夫正在给他处理伤口。
周良抱着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个打扮妖娆的年轻女子坐在他旁边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蔡忠正疼的龇牙咧嘴,无意间瞥见那女子的表情,顿时大怒,高声骂道:
“哭你吗了个比!老子一条胳膊都废了,你他吗不关心,你弟弟不过就是没了两根脚指头,你就哭的跟你全家都死绝了似的!草拟吗的!给老子憋回去!”
那妖娆女子顿时没声儿了,站起身扭着水蛇腰走到蔡忠身边,怯声说道:
“老爷您是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连关二爷都不能跟您比;我这弟弟从小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这还没娶媳妇儿呢,脚指头就没了两个……老爷,您可得给他报仇啊……”
说着,女子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女子叫周兰,是周良的亲姐姐,十八岁就嫁给蔡忠当了他的小老婆。
八年时间,周兰凭着一身“本事”,让蔡忠的原配和其他三个小老婆生生的守了活寡,把蔡府的“内政大权”也揽在手中。
如今,周兰俨然已经是蔡府的女主人,连蔡忠的原配见了她都要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小夫人”,生怕得罪了她。
蔡忠是个暴脾气,包括原配在内的几个夫人他都打过,唯独没打过周兰。
不过这一次,他破例了。
周兰的话音还没落,蔡忠抬起右手就是一记反抽,周兰顿时扑倒在地上,嘴角缓缓渗出一丝鲜血。
偌大的前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周兰被打懵了,其余人则是被吓懵了。
蔡忠两只眼睛瞪的溜圆,恶狠狠的盯着趴在地上的周兰骂道:
“我去你奶奶个比的!还他吗关二爷?他是刮骨,老子是他妈骨头碎了!草拟吗的,是不是以为老子多睡了你几回,就觉得你那玩意儿镶金边儿了?再他吗嘴贱,老子把你卖到yao子里去!”
周兰一声不敢吭,眼泪也没了,捂着脸蜷缩在地上不动。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吓坏了,却没有人看到她眼中的怨毒……
蔡忠此时的确心情不好,而且是非常不好。
他的左侧肩关节碎了一大半,一部分碎骨都被子弹带飞了,以当时的医疗水平和条件,能让他留下那条胳膊当摆设,就已经是极致了。
最关键的是,那片y粟田被毁,他损失了一大笔钱。
相比之下,蔡忠更在乎那片y粟田。
过了一会儿,蔡忠扭头对其中一名大夫说:
“你去给那个小比养的包扎一下,别让他淌血淌死了。”
周良脸色煞白的看着自己没了最后两个脚趾的右脚,咬着牙一声不吭。
不是他有血性,而是被蔡忠吓的。
在宁城,提起“蔡忠”这两个字就没有不害怕的。
虽然蔡忠之前在y粟田的时候表现的很怂,却是个实打实的狠人。
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人,最少也有二百多,而且大多都是原本当地有点儿名气和地位的人物。
就连蔡家的这份家业,也全都是蔡忠在这些年里挣下来的。
周良的伤口处理好之后,蔡忠斜着眼睛看着他说道:
“你赶紧回去,让人立即调查这事儿是啥人干的,要是查不出来,你这个保安队长也他吗不用干了,顺便老子把你两只脚都给剁了!”
周良连连点头答应着,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他本想先把周兰扶起来,可是被蔡忠瞪了一眼之后,赶紧把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去。
周良一只脚刚迈出前厅的门槛,就见到蔡家看门儿的下人急匆匆的跑过来,在前厅门口站住,大声朝蔡忠说道:
“老爷,泽池太君来了!”
泽池早吉,准尉军衔,带着两个分队驻在宁城,是周良的顶头上司。
但是到蔡府,他得在门外等着,让看门的来向蔡忠通报,蔡忠愿意见就见,不愿意见,他就得乖乖的回去。
蔡忠刚废了一条胳膊,哪有心情跟泽池早吉扯犊子?
本想让人把他打发回去,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蔡忠眼珠转了转,沉声对那两名大夫说道:
“一会儿泽池要是问起来,就说我的胳膊没啥大事儿,记住没?”
两个大夫立即连连点头,下巴上的山羊胡跟着一抖一抖的,十分滑稽。
没一会儿的工夫,泽池早吉的身影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蔡忠躺在太师椅上没动,周良却连忙站起来,一只脚跳着迎上去,满脸堆笑的跟泽池早吉打招呼:
“泽池太君,您来了。”
泽池早吉看了一眼周良的脚,径直走到蔡忠近前,微微弯了弯腰,礼貌的说:
“蔡老爷,听说您受伤了,泽池特地前来探望。”
蔡忠淡淡的“嗯”了一声,摆了摆手,立即有人搬来一张椅子,放在泽池早吉身后。
蔡忠伸手指了指椅子,示意泽池早吉坐下。
泽池早吉道了谢,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探身问道:
“不知道是什么人伤了蔡老爷?是否需要泽池帮忙调查?”
蔡忠摇了摇头:
“这点儿小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让周良去办就行。”
泽池早吉也不坚持,看了看蔡忠肩膀上的伤,一脸关切:
“看样子您伤的不轻,要不要我为您请我们日本医生治疗?您知道,我们日本的医疗水平要比中国好很多。”
蔡忠的眼皮动了动,但是并没有立即表态。
周良站在前厅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正在为难之际,那个看门的下人径直跑到他身边,小声说道:
“周爷,您手下在门外候着,说是找您有重要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