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刚刚同内阁谈论完,对各地河泊所进行清理整顿,重新调整各地河泊所应上缴的税银和物资数目。
裁撤一部分只剩下税额的河泊所,并收回原本已经赏赐给各地王府的河泊所征税权力,禁止各地豪族、勋贵私自霸占水面收税,并废除渔民的人丁银。
“陛下…”高起潜在门口打断了内阁同朱由检之间的会议,黄立极顿时停下了自己的话语,一干阁臣都等待着崇祯的决定。
朱由检只是微微有些被打断议事的不快,不过他还是对着几位阁臣说道:“看来我们要中断一会,朕一会还要几件事想要同各位先生讨论。”
崇祯的话让黄立极、施鳯来等人瞬间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他们还是第一次进行如此高强度的会议。在短短的一个早上,已经确定以往大约在朝会上讨论数次都无法决定的事项。
已经习惯了往日必须要进行充分的利害衡量,才能一点点得出结论的阁臣们,实在有些接受不了崇祯这种粗暴的推动政事进行的方式。
他们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尽快结束会议,好让他们有时间对之前会议作出的决议进行检讨。
听到崇祯提议中断了会议,黄立极及几位同僚顿时点头说道:“陛下请自便。”
朱由检随即让王承恩把高起潜叫了进来,看着几位阁臣同崇祯围住在一张长桌面前,这种从没见过的会议形式,让高起潜稍稍分了神。
王承恩有些不满的看着楞在那里的高起潜问道:“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这么急冲冲的跑过来。”
高起潜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汇报道:“启禀陛下,是西城救济院内有一名孩童身上出现了痘疹。按照陛下的命令,京城内若是发现这等恶疾,必须第一时间通报陛下,臣这才冒昧冲撞了陛下同几位阁老的会议。”
高起潜的汇报,让几位阁老闻之色变,施鳯来有些急迫的说道:“当令军士把病者疏散到城外去,通知全城小儿尽量减少外出,另外请陛下下令祭祀痘神。”
黄立极不满的看了一眼沉不住气的施鳯来,这才对崇祯安慰道:“请陛下切莫慌乱,每年冬、春之际,京城总会出现一波痘疹时疫,待到开春之后,地气上升,时疫自然也就平息了。这段时间,还请陛下不要在外出了。”
朱由检其实并不慌乱,在他曾经所处的世界中,天花作为一种疾病已经被完全消灭了。
虽然他现在的身体并没有接种牛痘,但是他心理上却始终没把天花当做多了不起的传染病,现在看着身边人如临大敌的样子,他心里倒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朕不慌乱,朕觉得这天花也没那么恐怖,施先生说的大约是夸张了些。”朱由检半是安慰黄立极,半是鼓励自己的说道。
徐光启顿时正色说道:“陛下不可如此轻忽大意,这天花向来都是恶疾,一旦染上就头面生痘疮,令人生不如死。且此病最容易过到小儿身上,一旦染上就是药石无效,只能听天由命。
陛下身系社稷之安危,岂能轻易置自己于险地。虽说民间有种痘之法,但是种痘之后也未必全是安然无恙,陛下这段时间还是少和外人见面为好。”
看着几位阁臣如此郑重其事,朱由检也不得不岔开了话题,他好不容易才打开了局面,为自己赢取了京城之内自由行动的权力,又怎么甘心因为天花而被关入宫内去。
不过朱由检也知道,几位阁臣的劝谏,他还能够搪塞一番。等到了众位朝臣一起上疏劝谏的时候,他就没什么退路了。
想到这里,朱由检不得不结束了同内阁的会议,“好吧,今天的会议就先结束,让朕同太医院的太医们商议下,这天花应当怎么防治的问题。”
太医院的大堂内,朱由检召见了王肯堂、龚居中、张介宾、吴有性、邓玉函等太医学者。
朱由检耐心的听完了,这些医生对于痘疮的描述和防治方式之后,才微微点头说道。
“朕听了各位先生的介绍,大致明白了这天花恶疾的情况了。也就是说,根据各位的行医经验,对付天花预防比治疗更为有效是吗?”
王肯堂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等行医数十年,经过治疗而愈合者不过十之二三,而且治疗的效果也并不显著。倒是使用预防的种痘法,能大大提高治愈的机会。
不过种痘法同样比较凶险,只有一半的机会不会转为真正的天花。而且种痘法虽然在成人身上的效果要好于小儿,但是天花却往往最容易过到小儿身上。因此民间对于种痘法依旧是,肯定和质疑参半。”
邓玉函非常好奇的听着堂上这些太医们讲解的痘疮知识,这些中国医生对于天花的了解和治疗方式,让他觉得欧洲的医学家们简直就是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
太医院的医生们都认为,种痘法是对付天花最好的预防治疗方式,但是却没人赞成对皇帝及皇后、两位皇妃进行种痘术。
朱由检试探的说道:“天花出现这么多年以来,只有种痘术取得了不少成果,朕觉得用种痘法预防天花显然是一条可行的道路。
不过一直以来,各位使用的都是人痘,为什么不试试牛痘呢?朕听说,上牧监养殖黄牛的农户们,从来没有得过天花的病例,也许牛痘比人痘更为温和,适合于种痘法也说不定。”
听到了崇祯说的这个消息,几名太医顿时就开始讨论了起了,朱由检可听不懂那些中医理论,他随即叫来了太医院的院使蒋庭芳。
“蒋院使,现在太医院管理惠民药局的是谁?”朱由检轻轻问道。
蒋庭芳恭敬的回答道:“是左院判胡德公,和宫内派出的女医官林香儿。”
“那么救济院发现天花之后,惠民药局都做了什么事?”
“回陛下,胡院判第一时间就带人封锁了救济院,禁止人员随意出入,并通知了小臣。而林女官则一直呆在救济院安抚孩童,没有出来。”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胡院判的处置还是不错的。王承恩,你让巡警局抽调一些已经出过痘的警员,去协助胡院判。
还有,孩童生病期间内出入过救济院的人员,都要进行隔离监视,就定在15天,如果有发病的要立即上报。
对救济院所在的胡同进行封锁,确认疫情结束之后再撤除。在隔离期间,被隔离户每日所需要的米菜,派专人送去,钱可以从内库拨出先。”
王承恩答应了声,立刻走去院子里传话去了。朱由检这才对着身前的蒋庭芳继续说道:“现在看来,光靠惠民医局被动的等待患者上门,是无法及时了解京城的疫病情况的。
朕以为应当建立一个统筹全局的卫生防疫部门,这个部门里不需要什么医术精湛的大夫,只要有一定的医疗知识,并能分辨出常见的传染病就可以了。
卫生防疫部门的任务很简单,及时发现疫病,做好隔离役区,向太医院汇报,以便太医院能够及时进行救治工作。
此外制定都城的公共场所卫生管理条例,让巡警局强制各坊区百姓实施,还有就是推行种痘术,对天花进行预防。
蒋院使你觉得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蒋庭芳唯唯诺诺,那里敢对崇祯提出的方案进行修改。看着这位太医院院使难以担当重任的表现,朱由检只得把新成立的这个北京医疗卫生防疫署,交给了胡德公。
随着崇祯这边商议完隔离及组建防疫部门等事项,王肯堂等人也终于讨论出了一个结果,他们认为可以试验一下牛痘的接种效果。
朱由检建议在刑部大牢内选几名罪犯出来进行试验,但是邓玉函却上前请求道:“陛下,请把这个光荣的科学试验交给我,如果牛痘真的能够改善种痘术,这无疑是医学上一个伟大的发现。
我绝不能让第一个接种牛痘的荣誉落在一名罪犯身上,而且作为一名医生,我可以及时准确的描述出接种之后的各种反应,清陛下准许我这么做。”
“邓神父,朕知道你对任何医学的创新都很着迷,但是种植牛痘还是第一次,谁也不确定它是否毫无风险,所以朕觉得你还是先等一等为好。”朱由检可不愿意一名科学家去冒这样的风险,他竭力的劝说着。
吴有性忽然也上前请求道:“陛下,这是我大明第一次用牛痘进行预防天花的试验。臣觉得,应该由一名大明人来做这个试验,臣愿意接受牛痘的接种。”
朱由检看着下方两个争着要做接种对象的傻瓜,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不过他心里倒是觉得,如果大明有一半这样的傻瓜存在,那么这个世界也就没有什么领域不被大明所征服的了。
最终在朱由检的劝说下,决定还是先从上牧监和京城郊区的农户家中,先找到有痘疮的病牛,然后再决定接种的人选和数量。
在崇祯的亲自督促下,天色刚黑时,就有三头牛被牵到了太医院。吴有性终于如愿以偿的第一个进行了牛痘接种,而邓玉函及8名挑选出来的囚犯成了第二批接种的人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