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若曜威汉中,益州震动,进兵临之,势必瓦解。”【晋书宣帝纪】
裴茂深以为然,环顾四周,于是准备派遣盖顺带着八千余虎贲精锐以及万余羌氐义从、武都郡兵,合兵两万,顺江南下阆中迎击张鲁。毕竟听说张鲁有巴郡夷王相助,兵力雄厚,不可小视,又占有巴郡地利。有八千虎贲精锐在,巴郡的战事就不会兴起什么反复。
但荀攸却不赞同这项调兵的命令,他说道:“不妨就单派步兵校尉徐晃前去,再拨给数千羌氐义从、武都郡兵,合兵万余。”
正准备接令的盖顺动作一停,诧异的看向荀攸。不仅是他,就连徐晃本人也是惊讶不已,虽然如今盖顺有损圣宠,但到底还是最初一批跟随皇帝的将领,如今裴茂刚一开口便被荀攸截了过去,未免让盖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这……”裴茂有些犹疑,看了盖顺一眼,他倒不是为盖顺说话,而是对荀攸的建议有些不确信:“会不会太少了?张鲁手下不说精锐,部众少说也有三万人。若是出兵太少,可别耽误了大事。”
荀攸却是信心十足的说道:“此战无关胜负,徐晃只需守住阆中,待蜀郡局势有变,则张鲁自服。”见裴茂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提醒道:“裴公莫非是忘了汉中府库?”
“啊!”裴茂这才恍然说道:“倒是忘了汉中的宝货仓库,张鲁逃时并不仓促,却不纵火焚毁财货粮草。当时我等尚在议论彼是否已有投诚之心,如今经荀君提醒,倒是深以为然。”
“张鲁如何也是修道之人,岂会不知大势?”荀攸捋须道:“他如今聚众宕渠、汉昌等地,多半还是在坐观局势。如今我军已然南下,从此再无险隘,张鲁既有示好在先,此次当不难决断去向。”
裴茂的思绪被荀攸所带动,着即改变了最开始调兵的想法,从善如流的更改了军令。毕竟盖顺手下有八千多人,而徐晃只有三千人,为了保证南下的战事顺利,留盖顺在身边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被忽视的盖顺此时也反应了过来,虽然他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但脸色未免还是有些难看。至于荀攸,则是向盖顺投去一抹意味不明的眼神。
调兵之后,还没等到徐晃奏捷的胜讯,剑阁方向主动派来了使者,说是益州牧刘焉病殁,蜀地豪强又得闻官军南下,特遣人投诚。
裴茂一开始还表示疑虑,以为有诈,后来得知来者身份后,才知道不是虚言。
来者正是平准监王越。
裴茂是见过王越的,早在去年王越受命南下寻裴俊,配合他谋议归附之事的时候,裴茂就曾将王越请至府中,不仅嘱他劳心国事,更是私下托他照顾儿子裴俊的安全。王越当年在雒阳成名已久,对于王越的身手,裴茂是深信不疑的,有他做出的承诺,饶是益州的计划不遂,也能保证裴俊的性命。
“前些天刘益州病殁,其子刘瑁、旧部孙肇等人阴谋叛乱,已为我等调兵平定。”王越骑马从都北上,数百里奔波,又要沿途安抚各处县乡长官,以州牧公文及外在形势迫使归顺投诚,好不容易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剑阁。刚准备休息,紧接着又听见葭萌失守的消息,然后便跑来了,他此时早已疲惫不堪,但军情如火,他仍要将当时的情形简单的复述出来。
“如今益州已为蜀郡太守高府君暂代职权,义阳来敬达、南郡董幼宰皆出面为其安抚人心。得闻官军破关南下,蜀郡、广汉、犍为等郡国皆贡表请降,越、柯、永昌等郡地处偏远,使者未及,不曾传来消息,但只要裴公进军都,益州诸郡,便可不战而下。”
听王越把话说完,荀攸心里不由讶然,尤其是当他听到刘瑁叛逆的消息后,更是如此。他心里如是想到,看样子来敏到底是没能救得了刘焉全族,只看这回刘焉的功劳有多大,能够抵消他往日的罪过。
至于黄琬,听朝中传来的风声,这一回纵然来敏没占到便宜,也有资本复起了。
杨怀在一边听得清清楚楚,刘焉死了,益州一夜之间易主、重归朝廷治下,自己幸好投诚的早,立下一些微薄之功,不然赶在后头可就连汤都喝不着了。他心惊之余,立即对裴茂拱了拱手,奉承道:“令郎年纪轻轻,便为朝廷立下大功,日后必不可限量,裴公教子有方,有一个千里驹啊!”
裴茂不善战阵,所以向来都是空顶着一军主帅的名分,用兵的事都交给了荀攸。在此之外,他最擅长的就是跟军中诸将打好关系,让他们在自己手下服服帖帖的,这是他的本事。他知道杨怀作为一个降将,在军中仍属外人,心不自安是肯定的,此时当顺着一些,以免让他觉得生分排挤了。
于是裴茂捋须笑道:“犬子无才,幸有国家庇佑、蜀地名士相佐,方成此事,当不得大功。”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的心里仍是有些不高兴的,好好的一次政权过渡,非得弄出这么多幺蛾子来,还搞出了兵变。王越虽然没有说,但想也知道当时在灵堂中死了多少无辜的士人,就算裴俊不辱使命,完成任务,也不算是克竟全功,没有让裴茂满意。
一旦益州士人损伤过多,益州人出身的司空赵温又将如何看待自己这个一军主帅呢?
杨怀倒是未曾从裴茂的笑容中看出这么多心事,他见主帅搭话附和,心中窃喜,不住颔首,知道接下来要商议的事没有他插嘴的份,于是乖觉的坐于下首,不再进言。
“巴郡是怎么回事?”裴茂开口问道:“驻守江州的赵韪如何就反了?高府君能否再派人联系、晓谕一番?”
王越轻吁了口气,沉声说道:“赵韪乃本地大族,早有反心,刘益州在时,他便久不服其政令,如今更是起兵造反,与张鲁结成一气。我看他心意难改,不是几个信使就能说其来降的。”
言罢,王越看了眼荀攸、最后又看向正中的裴茂,缓缓说道:“依在下之见,赵韪既然顽抗,我等倒不如与他打几场硬仗。一来也好绝其反复之心,二来……也好震慑不服。”
“谁是不服?”裴茂忽然提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