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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一章 尚书(上)

第七七一章尚书上

杨博身为一品大员,为什么要亲自为日昇隆求情

因为北京日昇隆的境况,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一切还得从沈默被构陷入狱说起,陷害他的人万万想不到,这个才三十岁的年轻官员,并不只靠圣眷才拥有如此权势,他其实已将自己,与各方利益纠葛在一起,化身为他们的代言人领导者当他身陷囹圄时,那些与他沉浮与共的各方势力,必然要全力营救,以保护现有的利益网不会破裂。

在生死关头,这些势力爆发出来的力量十分强大,很快的,宫里便有消息传出来,是道士们在皇帝那里告了刁状;然后北镇抚司查明,刁状的证据,是一本沈默推荐出版的西游记,而这本书,是由日昇隆的一名掌柜,交给道士们的。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最困难的情况,便是对事情的缘由一无所知,一旦知道了来龙去脉,找出破解之道反而不那么困难了。于是另一本写于元代的西游记被找出来,成为了沈默消罪的法宝。况且嘉靖也没想真把他怎样,结果自然化险为夷,平安过关。

虽然有惊无险的过了关,但吃了这么大的亏,不还以颜色是不可能的。恰逢风云突变,道士们一朝失宠,上谕严加查办,便一股脑落在了镇抚司手中,结果可想而知,被摆成十八般模样,真叫个生不如死,把三岁偷看大姑娘洗澡的事迹都供出来了。

镇抚司甚至掌握了日昇隆贿赂妖道,以求达到不可告人之目地的铁证,恰逢举国清算嘉靖恶政的风潮,但凡与妖道有关的人和事,全都沦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谁也不敢为他们说话。趁此东风,镇抚司自然毫不客气,将证据向顺天府一递,把日昇隆在北京的十八家店面悉数查封,主事者全部拘走,员工不许离开店中。

钱庄的主顾们惊慌失措,纷纷要求提取自家的储蓄,虽然因为日昇隆处于查封状态,暂时无法放款,但其信誉一落千丈,引起挤兑风潮是早晚的事。这家雄踞京城的大钱庄,竟转眼间风雨飘摇,一蹶不振之势

之所以还没有一蹶不振,是因为有个人不允许。这个人的身份出乎意料,因为他就是沈默。无论作为受害者,还是汇联号的幕后东家,他似乎都最应该趁它病要它命,将日昇隆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沈默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的目标远大,并不会狭隘的站在汇联号的立场考虑问题。在亲眼目睹金融资本被强权蹂躏的无助后,他不能眼看着储户的钱财被强权侵吞,更不能让民众对这种新型钱庄失去信心。

信心的建立千难万难,可崩溃只在一朝,到那时就不只是日昇隆的悲剧,汇联号也必然大受影响,甚至最后会使工商业的发展也大受影响,这是沈默不愿看到的。

所以他一面不准镇抚司动日昇隆的银库,一面按捺住京城汇联号抢占地盘的冲动,尤其是对后者,摆事实讲道理,苦口婆心的劝他们,站在行业的高度来看待发生的一切。

正因为有他在暗中化解,日昇隆才能得以苟延残喘至今。现在杨博回来了,利用他强大的影响力,和晋商商业协会的财力,活动关系,制造舆论,甚至亲自向有司施压,终于使日昇隆的处境逐渐好转,但老谋深算的杨博没有强行把那大门上的封条撕掉,他希望通过对沈默的尊重,传递善意的信号正如沈默通过对日昇隆的回护,传递过来的一样。

本来以杨博的老资历和雄厚人脉,像沈默这种仗着先帝宠幸的新贵,根本无需放在眼里。然而老先生回归之后,却没有想象中的一帆风顺,反而接连吃了闷亏最厉害的一次,莫过于入阁之争的败退。从十拿九稳,到稀里糊涂的落选,都说是先帝发昏所致。但杨博何许人也三十年前便被称为天下之英才,他焉能嗅不出其中的反常气息虽然抓不到破绽,但他依然能够猜出,此事乃是那对羡煞旁人的好师徒所为。

狠狠的吃了个大亏,杨博终于认清了形势,虽然严嵩父子倒台了,但这个朝堂仍归徐阶师徒说了算,还轮不到他杨惟约来染指。杨博的头脑很清醒,要想跟他们抗衡,就不得不从零做起,少树敌多结盟,如果能跟沈默化敌为友,里外里,就相当于增加了两个朋友,划算的很。

刚有了这样的打算,沈默便也被那对师徒,狠狠摆了一道。不管是出于同病相怜,还是有机可乘,杨博都不会放过这个市恩的机会,把求沈默的事情,变成互帮互助,两不相欠虽然想跟沈默化敌为友,但作为坚定的保守派,杨博所代表的势力,绝不会轻易的表态,尤其是在需要立场鲜明的时刻,他们一定会选择中立的。这也是晋商和山西帮能够在,充斥着偏见与歧视的恶劣政治环境下,一直顽强生存,并日渐壮大的原因之一。

不过今天能得到杨博的声援,沈默已经很满意了,至少能让那些见风使舵的言官们心生忌惮,不至于揣测上意,一股脑的倒向对手。况且今天的会面,早就在沈默的计划之中,只要自己答应了杨博的请求,就有信心让他帮自己更大的忙,不信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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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换上便服,沈默便来到前书房中。

三位先生早等在那里,见到他忙起身行礼,沈默请他们不必多礼,便在太师椅上一坐,对王寅道:十岳公说得太对了,这世道转换得太快了,我还停留在前朝的点到即止,人家却已经六亲不认了。

王寅点点头,沉声道:这次吃了大亏,必须马上还以颜色,不然人心会散,人心散了,麻烦也就多了。

大人不是被杨博请去了吗。沈明臣轻声问道。

只能说作用寥寥。王寅摇头道:那些山西人,最多也就是给点惠而不费的支持,真想让他们拔刀相助,咱们还没那个本事。

沈默笑笑,没有说话。

王寅捕捉到他表情的变化,问道:难道大人有什么良策

现在还不好说。沈默神秘的一笑道:你们只当此事不存在便可。

好吧。沈明臣点头道:我们三个已经讨论过了,君子报仇,讲的是十年不晚,咱们不能马上报复,那样会有党争之嫌,对您的形象不利。

不错沈默颔首道:但不利局面必须马上挽回,否则会持续恶化下去。今日上朝,他就能感到,许多往日里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官员,虽然面上仍是恭敬有加,但离远了之后,许多人回头悄悄谈论自己。显然高拱昨日的那番羞辱,还是被人看到了,并传开来。

其实办法不是没有。沈明臣出声道:只是不知大人能不能接受。

先说来听听。沈默露出一丝微笑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一直没说话的余寅开口道:大人,既然对方是通过离间您和高部堂达到目地的,那么咱们就偏不让他得逞,非得把高拱哄好了,不就万事大吉了

沈默的笑容渐渐凝固,沉下脸来道:你们是说,让本官再去找高拱

见三人都点头,他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才叹口气道:哪有那么容易沈默苦笑道:高拱那脾气,一旦认了死理,拉也拉不回来;何况本官好歹也是二品官员,被人打了左脸,再伸出右脸,这让朝中众卿如何看我

不用大人亲自去沈明臣笑道:我愿为大人走一遭。

你沈默看看他道:他能让你进去吗。这话还说轻了,虽然沈明臣是什么浙东才子,但高拱肯定不会放在眼里,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我自己去当然不行,沈明臣笑道:不过我可以找个伴。

李登云。沈明臣沉声道。

李登云沈默微微吃惊道:高拱的儿女亲家

不错,正是他。沈明臣颔首笑道。李登云也是河南人,官至户部左侍郎,但已经被御史弹劾罢官,不过心里十分愤懑,想要讨个说法,所以也没离开京城

你怎么认识他的沈默好奇的问道。

呵呵沈明臣笑道;茶馆里摆龙门阵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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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李登云家也紧邻着棋盘天街,自从罢官之后,无所事事,每天早晨都要在茶馆里消磨时日。恰好沈明臣也有这个爱好,加之他本身为人就不俗,刻意结交之下,早就成了李登云的知心茶友了。时常听他说些自己被诬告,是因为有人要顶他的位子云云,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明臣早就把这事儿记在心间了。

于是翌日一早,沈明臣刻意去晚了片刻,果然一到茶馆,便见李登云在雅座上招手,他赶忙走过去,不住得告罪道:抱歉抱歉,小弟来迟了。

李登云六十多岁,瘦瘦小小,但举止间还能看出部堂高官的雍容气度,笑道:无妨,无妨。便与他摆起了茶围,闲聊一会儿,见沈明臣的话明显少了很多,眉宇间还有忧愁之色,李登云关切问道:怎么,老弟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啊,让老哥哥看出来了。沈明臣一脸抱歉道:打扰您的雅兴了。

哎,这话说的,李登云的性格豪爽,闻言笑道:有事你就讲出来嘛,就算帮不了你,也可以帮你出出主意嘛。

倒不是我自己的事情。沈明臣感激的笑道:而是我那东翁

李登云知道他是在别人府上做幕友,但从没问过具体在哪儿,便道:你家东翁遇到什么麻烦了

我那东家,唉沈明臣叹口气道:被一位他最尊敬的长者误会了,在家里十分的忧愁。

这种事情,解释清楚不就好了李登云笑道:我看你那东家,八成是拉不下脸来,这也简单,找个对方信得过的,代为说和嘛。

好主意沈明臣眼前一亮,旋即又一黯道:可那位长者高不可攀,咱哪认识他的知交啊

听他这样说,李登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笑道:不妨报一下他的名号,看看如何高攀不起。

那您听好了。沈明臣清清嗓子道:他便是当朝太子太傅内阁次辅文华殿大学士高拱高新郑

哦李登云面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看,我说吧,高攀不起哦。沈明臣饮一口茶道:算了,说点别的吧却被李登云紧盯着道:你那东翁是谁

姓沈,名讳不敢提及,别号江南,籍贯绍兴,乃当朝二品。沈明臣装作被看得发毛道:怎么了

沈江南李登云一屁股坐回去,陷入了沉吟之中,难道真这么巧吗还是对方有所算计但一想,不可能,因为高拱和沈默反目,才是昨天的事情,他和这沈明臣认识,却已经近俩月了看来真是这么巧。

整理一下思绪,李登云又问道:这件事我也听说过,是沈大人出卖了高阁老,怎有误会之说呢

当然是误会了。沈明臣道:我家大人怎么会出卖高阁老呢老哥说,换了您是我家大人,会那样做吗。

不会。李登云摇头道:为什么要把功劳让给别人换成谁也不会外传的。

我家大人能三十岁就官居二品。沈明臣反问道:难道他连这都想不明白

呵呵,不会李登云沉吟道:不过他是徐阁老的学生,师生之情摆在那里呢

师生之情沈明臣冷笑连连道:人家何曾拿我家大人当过学生在他眼里,真正的学生只有一个,那就是张居正

听到张居正的名字,李登云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咬牙道:张居正就在他被劾罢后十天,张居正便接替了他的位子,从右侍郎迁为左侍郎,所以一直有种说法,御史弹劾他,摆上台面的理由都是幌子,其实目地只有一个,为了给张居正上位腾出位子。

李登云虽然不相信这种荒谬的说法,但他却觉着,徐阁老之所以如此痛快的批了自己的辞呈,连惯有的挽留都没有,绝对与自己正好处于张居正的上司有关系。所以早把这对师徒恨上了尤其是张居正,简直是提起来就恨得牙根痒痒。

怎么沈明臣装作吃惊道:老哥也与他有过节

嗯李登云闷哼一声道:吃过他的亏。

唉,这次我家大人也吃了他的亏,沈明臣压低声音道:据说他在裕邸时,与宫人们勾勾搭搭,称兄道弟,现在皇上身边大都是昔日裕邸的旧人,皇上有什么想法,他们肯定最先知道,传出来告诉张居正,自然可以帮他先声夺人。说着叹口气道:只是可恨他为了自己飞黄腾达,非要毁掉别人的前程,竟使出这种下三烂手段离间我家大人和高阁老,真真不是君子所为

这番话说到了李登云的心里,一来是同病相怜,二者呢,也觉着确实这番说法接近真相;三来呢,纯粹为了恶心恶心张居正,他也愿意干这事儿,沉吟片刻后,望着沈明臣道:你看,我给你家大人当这个说客如何

沈明臣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强按住狂喜,摆出一副矜持的样子道:多谢老哥,可这宰相府,真不是咱们寻常人可以进的。

呵呵,老弟。李登云淡淡一笑道:你老哥我,虽然只是寻常布衣,但尚能在相府中说上话,这样吧,今儿你让你家大人写封信,明天你带来,我领着你去相府走一遭,如何

老哥哥不是消遣我沈明臣的表情开始惊喜交加道。

不信拉倒。李登云感到被质疑,一脸不快道。

信信沈明臣连忙作揖道:多谢老哥哥了,若真能和高阁老和好如初,我家大人肯定要重谢老哥的。

哎,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李登云淡然道:去吧,明天一早,我在这儿等你。

老哥真有大家风范,沈明臣马屁滚滚道:我这就回去跟我家大人报喜去,咱们明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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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晕了,真后悔没找婚庆公司啊

第七七一章尚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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