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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零八章 瓕蔘翳畞礟渋曓(上)

第八零八章瓕蔘翳畞礟渋曓上

见沈默只是将矛头指向了东厂,徐阶暗暗松了口气,这说明他还是有媾和之意的。对于他这种态度,虽有些出乎意料,但再一想,却也在情理之中。

他做这样的选择,可以避免引起不利的舆论,又能安然过关,其实也是明智之举,不愧是我的好弟子。如是想过,本打定主意大出血的徐阁老,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若是不用付出太多,就可以安然过关,那可太好不过了。

还是看看再说。虽然表情不变,但徐阶的语气上,却亲近多了:还没吃饭吧,在这儿凑合一顿吧。

那就叨扰师相了。沈默也恢复了往日的温良,仿佛方才的凌厉,只是峥嵘偶露而已。

于是两人便到外间,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徐阶坐了主位,沈默打横坐在左侧,给老师斟酒。

望着他略带疲惫的面容,眉宇间隐现的忧色,以及依然恭谨的行止,徐阶心中竟有些愧疚,多好的学生啊,要是再大个二十岁,自己哪用得着如此费心算计,直接让他接替就是当然也只是想想,就算沈默现在真的四老五十,徐阶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两人沉默的吃着饭,徐阶是在等沈默说话,沈默却一声不吭,只是慢条斯理的扒着饭。

吃得差不多了,徐阶终是先开口道:胡宗宪一案,都察院难逃干系,真是越来越不像话,竟敢胡乱攀咬,肆意妄为,必须要狠狠整治一番了。虽然沈默看起来,并没有借机整人的意思,然而徐阶不能得了便宜又卖乖,总得给他个交代。显然,徐阁老准备牺牲掉王廷相一系的人马,来安抚他的怒火。当然,也可能有借机敲打言官的想法:老夫看他该反省反省了,让林润和邹应龙先管着院务吧。

师相英明。沈默虽然另有主意,只是希望先稳住徐阶,然而若是一点要求都没有,反而会引起他的警觉,便声音低沉道:据学生所知,其实是那王廷相的堂弟王本固,一直在撺掇此事,此人只因为昔日恩怨,便生出这些事端,心胸如此狭隘,手段如此毒辣,此等人物守牧一省,怕非黎民之福。

嗯,有道理,这人需要彻查。徐阶点点头,定定望着沈默道:你觉着还有什么人参与其中,一并讲出来,为师定严惩不贷。

呵呵沈默又呵呵起来,摇头道:这事的根源,是胡宗宪和王本固的昔日恩怨,跟旁人的关系倒不大。顿一下,他低声道:只是不知,他们如何使动东厂的,两边不是势不两立吗。

唔徐阶道:这件事,老夫会一查到底,给你个交代。

学生惶恐不敢。沈默连忙离席起身道:老师切勿太过费心,事涉宫里,还是难得糊涂的好。

好好,老夫自有分寸。徐阶笑着颔首道。沈默的意思很明显了,他要都察院的人为此事负责,并投诉有人在搞小动作,希望他加以惩戒。

如此简单的要求,大大低于徐阶的预期,自然在满口答应之余,也要细想其真实心思。徐阶知道,忍常人不能忍,必有非常之所图,最好的例子就是自己今日的自己好比昨日的严嵩,今日的沈默好比昨日的自己,只要前者在一天,后者就没有赢的希望,所以不争一时一地,谨遵太祖皇帝的教诲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只是想用我的招数打败为师,怎么可能呢你的策略我洞若观火,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老夫不会像严嵩那样,都昏聩腐朽了还赖着不走,老夫至多待到七十,就抽身而退。到那时我的接替人也成熟起来,布置也已经固若金汤,就算回到松江老家,这大明朝也依然没人敢动我一根汗毛拙言啊拙言,不是你不优秀,只是有为师在,就没有你的出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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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那些阴暗的想法,必须要深埋心底,对于如此懂事的学生,徐阶还是要宽慰一番的。他轻拍着沈默的手背,温声道:有你这样的好学生,老师十分欣慰啊。

老师谬赞了。沈默忙谦虚道。

不是谬赞。徐阶摆手道:在这个世上,有时候弟子比儿子还好。南京的事情你处理的很好,让士林好评如潮,老师也与有荣焉。

学生不过是仗着有老师撑腰,壮着胆子大包大揽而已。沈默只感到一阵恶心,但说起这种没营养的话,完全不需过大脑。

不能这样说。徐阶正色道:东南庙大菩萨多,那些大家族枝繁叶茂盘根错节,也只有拙言你,能镇住那帮眼高于顶的家伙。

学生不过是狐假虎威,没有老师在京城坐镇,学生是干不好的。沈默不由暗惊,这老头直给我戴高帽,肯定没好事儿。但旋即心中苦笑,我还真是被坑怕了,都准备那样干了,还有什么好心惊的。

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我的学生里,也只有你最能担大任。顿一顿,徐阶道:不过,今次你却有些意气用事了。说着一脸语重心长道:就算再着急,也不该一回来就去面圣,现在内廷外朝势成水火,六科廊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这不是给自己树敌吗哪怕先回内阁扎一头再去见皇上,都要好得多。

师相这样一说,确是学生操切了。沈默自责道。

此事我会让石麓过去分解,说你是为了去告东厂的状,要那些人不嚼舌根便是。徐阶一副慈祥面孔道:今天时候不早,你先回去歇几日,待休息好了,老夫再找你说话。似乎又有劳什子大任要交给他。

让师相费心了。沈默便起身施礼,退出了首辅值房。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徐阶的表情渐渐阴沉下来,他要拿王廷相等人给沈默出气,其实没安什么好心,是想给他和科道之间,埋下矛盾的伏笔,只要稍加煽风点火,则赶走高拱的那幕大戏,又可上演了。

只是要不要马上开锣,徐阶还在犹豫,因为利用言官斗争,讲得是大义名分,沈默爱惜羽毛官声甚好,科道间也着实有一班党徒,真要拼起来,怕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比那高拱还难搞。不过这次好处是,自己不用亲自出面,倒也不用担心再惹非议,无非多灰灰几个言官,还能让世界清静不少。

不过他也不着急,因为有的是更急的,他等着他们来求自己,再勉为其难答应,不会主动去背这个黑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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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徐阶那出来,沈默和陈以勤说了几句话,便离开内阁回家去了。

和沈默交谈片刻,陈以勤完全感觉不出一点负面情绪,似乎刚受了致命算计的是别人,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似的。陈以勤知道,沈默既然能提前回京,就说明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然而在令所有人措手不及,摆脱了眼前的危险后,他竟偃旗息鼓,好像就此知足了。

哎,陈以勤暗叹一声,也多少能理解他的想法,毕竟对沈默来说,不管理由多充分,和同门反目成仇,背上叛师的恶名,都是得不偿失的:只是这样一来,他们的气焰会更嚣张,怕你的日子会更难过啊预见到沈默的遭遇,陈以勤不禁升起同病相怜之感他最初入阁时,本也是踌躇满志,实指望着能大展宏图,不负平生所学。然而时运不济,自己的靠山高拱,输给了首辅徐阶。紧接着郭朴也黯然下野。结果内阁便成了徐阶师徒的天下,自己彻底沦为了外人。

虽然,表面上这师徒几个都对自己还算客气,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陈以勤知道,除了沈默之外,其余人都希望自己识趣的靠边站,最好直接在家待着别来,当个遛鸟阁老最好。时间一长,陈以勤确实有些心灰意冷了,他几次上疏称病,希望致仕,都被皇帝恳切挽留。虽然一时没走成,但他已经毫不留恋这人人羡慕的内阁交椅。心中便打定主意道:上次高阁老的事情,我为图自保,没有吭声,现在想起来,却要悔青了肠子。这次要是他们,再想把沈江南也逼回去,我就豁出去了,反正早晚都是个走,索性跟他一起进退,就算没什么用,也要恶心恶心那帮龟儿子

那边陈以勤还在替他担心,这边回到家的沈默,却跟没事儿人似的享受天伦之乐。把几个娃娃抱了又抱亲了又亲,还问起老大和老2在国子监的表现,有没有被人欺负。

还不到监里下学的时间,所以沈志卿和殷士卿两个都不在家,却也方便了若菡告状。她得气性都被两个魔星磨得一点不剩,告状也不带烟火气:他俩不欺负别人就烧高香了,谁敢欺负他们

才十来岁的孩子,能有这么大本事沈默微笑道。

也不看是谁儿子,若菡轻按着太阳穴道:他俩一入学,仗着跟那李先生学得几手三脚猫功夫,又有你这个宰相爹,转眼就成了广业堂的班霸,带着那帮学生使枪舞棒,装神弄鬼,教授见他们如此胡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但有徐文长护着,却又束手无策。

没惹什么大祸吧少字沈默惴惴道。

不知在老爷眼里,什么算是大祸若菡伤神道:就讲最近一件事儿吧。上月底,他带同学去庙会上,买了十几家的大力丸子,然后全丢到国子监的荷花池里,害得里面的鱼跟蚂蚱似的,在水面上直蹦,老鳖互相追着咬尾巴,整个池子里跟开了锅似的,整整闹腾了一天最后光赔人家的鱼和鳖,就花了家里足足五百两银子。

这是要干什么沈默有些头晕道。

说是要看看鲤鱼跳龙门。若菡无力的摇摇头道:你要是再不管管,他俩能把天都捅破了。

管,沈默重重点头,把怀里的宝儿交给丫鬟,起身道:我这就有空了,好好管教管教这俩兔崽子。

怎么若菡蕙质兰心,知道丈夫到了如今的位子,哪怕回到京城,也一样事务繁忙,虽然她总盼着他能闲下来,可这时他突然有空,却让她感到一阵担心:老爷要在家歇几天。

还说不准,沈默突然烦躁的挥挥手道:官场上的事情,你不要问。

不问就不问若菡这下更确定了,确实要有大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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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家人晚饭之后,天已经大黑了,沈默说一声去前院,也不让人跟着,便亲手提着一盏灯笼出去了。出了正屋,他并没有急着往外走,而是在满地月华的庭院中,缓缓踱着步子,似乎在踌躇着什么,又好像难以面对什么人似的。

他这人虽然温吞如水,但骨子里其实极果断,很少会拖泥带水淋漓不尽,现在却表现得如此犹豫,真的十分罕见。

不知不觉,他还是走出了月门洞,看到前书房中的灯下人影,不禁暗暗叹息一声,竟立在那里,不知是进是退。

书房中,王寅歪在火盆边看书,沈明臣拿个火钩子,不停的拨弄着盆中的炭块,不时撩拨得火苗乱窜。

你抽风啊王寅拿书敲一下沈明臣的肩膀道:让人怎么看书

都什么时候了,您老还这么沉得住气沈明臣苦笑道:我的十岳公,这可是前后两位主公的命运,你怎么淡定的起来

练得身形是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王寅悠悠道:我来问道无余话,云在青天水在瓶这是唐朝李翱的问道诗,我最喜欢的是最后一句云在青天水在瓶。

云在青天水在瓶沈明臣道:谁是云,谁又是水

天上的是云,王寅淡淡道:瓶中的是水。

什么意思沈明臣皱眉道:难道为了保证云在天上,就不管瓶里的水了吗。

句章,你这么聪明的人,王寅轻声道:不会猜不到,君房去做什么了吧少字

他那只是预防万一而已。沈明臣脸色难看道:他还是要听大人的说着面现不忍之色道:十岳公,你我在大帅帐下效力多年,他也始终对我们解衣衣之推食食之,虽然最后不欢而散,但这份香火情却是实打实的。

王寅点点头,没有说话。

咱们还是得尽力劝大人,沈明臣压低声音道:就先放过这次,总得保住大帅一条性命吧。

王寅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问道:大人为何到现在还没来

跟老婆&039;孩子亲热呢,总得吃了团圆饭再来吧。沈明臣若无其事道。

自欺欺人。王寅冷哼一声道:大人哪次回来,不是先到前面来何况这样紧张的时刻,他不是离家一年半载。

你是说沈明臣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道:大人已有决断

若非如此。王寅缓缓道:也不至于,迟迟无法面对我俩。

不可能沈明臣脸色剧变道:大人宅心仁厚,最重情义

我看你是昏了头王寅断喝一声,打断他说话,狠狠啐一口道:你是个无足轻重的文人,当然可以谈情义,但大人是做大事的你想让他做宋襄公吗。

我沈明臣汗如雨下道:难难道大帅真要被我们

住口王寅声色俱厉道:你我身为谋士,职责是为主公排忧解难,而不是给他增设难题,若是你再忘了本分,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是沈明臣面色惨白道:我知道了。

去,把大人请过来。王寅沉声道:明知道主公为难,做臣下的却还故作不晓,这是罪过。

沈明臣点点头,刚要起身穿衣,书房门被推开了,披一身肃杀月色的沈默,走了进来。

两人一下对视起来,沈明臣起先有些慌乱,但很快便不屈的瞪着眼睛,一字一句的低声道:我要一个理由

可以。沈默点点头,走到桌边写了两个字,给沈明臣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的丢进了火盆中。

沈明臣瞪大眼睛,看着那两个字转眼便被火焰吞噬,化为灰烬。耳边响起沈默声音:这一次,有我无他,有他无我

沈明臣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分割

年会前要处理完手头的工作,结果就耽误了,走之前再发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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