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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殉葬

第二百五十章殉葬

苏浅兰现,自己的推测还是有偏差如果照四贝勒所,当年他人虽进了花厅,其实是并未在花厅内见到大妃?

她回想了一下正院那些建筑,其有座花厅格局挺大,还分内外两层,莫非当年阿巴亥在内间,而四贝勒人在外间,被那个名叫阿济根的女人在外间缠住,没等惊动阿巴亥就仓促离开了花厅?

如果阿巴亥并没有脱光衣服勾引四贝勒,乌拉那拉氏怎会跟太妃她在花厅逮着了动机不纯意图出轨的阿巴亥,还扯到了阿巴亥的亵裤系带?如果乌拉那拉氏言语不实,那阿巴亥岂非冤枉?

纷乱的思绪一闪而过,苏浅兰决定,还是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对四贝勒和盘托出,或许只有他才能知道该怎么处置了。

四贝勒的时间不多,苏浅兰也只能尽量简明扼要的叙,从现乌拉那拉氏贪腐并敲诈阿巴亥起,一直到今晨自己把证物交还太妃,出来撞到庶妃德因泽,然后就传来了努尔哈赤的死讯。

饶是四贝勒已经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仍不禁听得微微张大了眼睛,直到苏浅兰完,他才骤然了一句:“出事前,爷正好在大政殿处理政务,听到消息匆匆赶去,正好看到父汗紧紧抓着一人,正是庶妃,德因泽”

苏浅兰一怔,德因泽努尔哈赤死前竟然抓着德因泽这个曾经告密,诬指阿巴亥跟代善有染的女人难道自己跟太妃的一番密谈,全都被她偷听了去,转身又跑到努尔哈赤面前去谋害阿巴亥?

“爷,阿巴亥有可能是被冤枉的?”苏浅兰不确定的问。

四贝勒眼底浮出一抹冷色,沉声道:“就算她是被冤枉的,父汗亲口下了遗旨要她殉葬,现在却是谁也救不了她了”

“那德因泽和阿济根……”苏浅兰追问。

“阿济根,姓乌拉那拉,跟大妃同出乌拉部,但她的母亲,却是叶赫部的女子,而德因泽,却是叶赫部的人。”四贝勒冷然轻哼,面上掠过了一丝恨意:“这两个人,都得死”

苏浅兰心一寒,深刻感到了所处时代与后世的不同,眼前这男人虽是自己的丈夫,却也是掌着生死大权的人,他甚至没有兴趣去彻底查明真相,搞什么疑罪从无,他上下嘴唇一碰,就判了人的死刑。

四贝勒转过头来,眸子里蓦又现出无限柔情,伸手划过她的面颊,将一缕丝拢到她耳后,忽然将她揽入了怀,不留一丝空隙的抱着,在她耳边低声呢喃:“谢谢……爷庆幸,幸好你在”

这一刻,苏浅兰仿似感到了他内心的孤独,更是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两人之间没有距离的亲近,不觉温柔地回抱着他的熊腰,意含安慰般在他腰背上轻轻拍了几拍。

温存不过短暂的一瞬,四贝勒随即放开了她,不舍的从她面上抹开目光,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一个人,哪怕再成熟独立,陡然失去了父亲,内心也会有短暂时间变得脆弱的吧?对四贝勒来,从今往后,能陪着他到老的最亲密的人就只有她了,可惜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他去做,他完全没有时间舔理自己心灵上的伤痛,他是新汗,人人都在注视着他。

苏浅兰心起怜爱,不觉跟着他的脚步,走出暖阁,走到回廊下,隔着庭院看他背影消失在黑暗。

站立良久,轻吁口气正要返身回屋里歇下,院子外头突然传来吵嚷之声,苏浅兰清晰地听到一个声音在叫:“八哥八哥”

“十四爷这儿是娘娘的寝宫,深夜不便扰攘,您还是快请回吧”几名内侍堵在门外,满头大汗地劝阻对方。

“十四弟?”苏浅兰走到门后,一眼看清了来人,正是十四贝勒多尔衮,目光一转,又见着了另一个:“十五弟?”两个大男孩正跟禁宫侍卫纠缠着,满脸焦急想冲进来。

“八嫂八哥他可在?”多尔衮看见苏浅兰,疾声连问。

苏浅兰不用多想都知道他是为了大妃阿巴亥而来,便直视着他,神情冷静、声音平稳地道:“十四弟、十五弟,我知道你们心着急不甘,想找你们八哥替你们额娘开脱”

“只可惜,你们八哥此刻的影响力还远远及不上你们父汗别这个时候,就算让他坐稳了江山,也无法轻易推翻先汗的遗嘱,希望你们能理智些莫再为此事伤了兄弟的和气,闹到不可开交”

多尔衮的动作停滞下来,他本来就是脑门热一时冲动,被苏浅兰这直斥要害的话语几下敲击,顿然冷静下来,不再闯动,只是呆呆望住了苏浅兰,一股涩然苦意涌上心头,渐渐赤红了眼眶。

“哥”十五贝勒多铎一扯多尔衮,彷徨的唤了一声。

“有多的时间,不如争取多陪陪你们的额娘吧”苏浅兰叹气补了一句,这话得真是于心不忍,可处在这种时代,她又有什么办法。

多尔衮抬起头来,已经清醒了许多,他朝苏浅兰抱了抱拳,对多铎了声“走”,换个方向便急急赶去了大妃寝宫。

古人认为,夜半子时是阴气最盛,鬼门洞开的时间,因此活人生殉多半都是选在子时前后,盛装打扮之后,悬梁吊颈送上西天。

此时,距离子时已不到一个时辰。历史上的阿巴亥不肯就死,一直拖到凌晨巳时,才含恨而亡,这次呢?

梓宫,阿巴亥已换上她最正式的旗装,木然呆坐屋,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以及四贝勒的阿济格、济尔哈朗俱在外殿,漠然等候着时辰到来。

自从努尔哈赤过要把阿巴亥和她三个儿子死后交托给代善照拂的话,代善心便对美貌的阿巴亥存下了一份念想,可两人都低估了努尔哈赤对阿巴亥的独占欲,等不及努尔哈赤亡故便对彼此有了些意思,结果招来横祸,由此失去继位的资格。

其实按照女真一族的习俗,所谓父死子继,努尔哈赤死后,他的妻妾全都可以由儿子来接收,代善当时并不觉得自己有太大的错误,既然好了让他来接着阿巴亥,那他对阿巴亥表示些好意又有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什么也晚了,可惜一代绝色,竟落下这么个结局,努尔哈赤的嫉心还真是强烈,这是不想让阿巴亥便宜任何人吧?

阿敏、莽古尔泰和济尔哈朗都是事不关己,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有阿济格,神色挣扎,他跟阿巴亥的感情不算很好,况且这次要他**性命的却是他父亲,他又能什么?只是有些哀痛难舍罢了

虚掩的殿门“吱呀”一声两边打开,一阵风吹进来,梁上的白绫飘拂起来,令殿的诸人俱是一惊。

进来的是四贝勒,但他却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人还没进来,先有几名内侍挟持着两名也是盛装打扮的女子拥进了大殿。

“八弟这是……”大贝勒代善先疑问出声。

四贝勒冷静的骈指一指庶妃德因泽:“二哥您想必不会忘记,父汗临终前抓着不放的,就是这位庶妃,或许父汗有话要同她,或许父汗也舍不得她我族有先例,无子女者可生殉,如今弟便做一回主,生殉名单上,再加上这两位庶妃,也好让大妃同行有伴”

当初那诡异的一幕,在座几个人都曾亲眼目睹,只是事突然,无暇追究,这时听到四贝勒的提议,都很容易就支持了四贝勒的处置。

代善又将目光投向另一名庶妃,四贝勒不等他问,就主动介绍:“这一位,名叫阿济根,晋位之前是大妃的贴身侍婢,侍奉了大妃十几年,忠心耿耿,如今主子要上路,她自是要舍命追随”

“八弟是新汗,这些事自然八弟了算”代善头,表示没有异议,但话语却不免露出了一丝醋意,这汗位,本来是他的啊

“来人加两道白绫”四贝勒不再啰嗦,一声命令下去,立即有内侍忙碌起来,在殿梁上又挂起了两条新的白绫。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内室的阿巴亥,她竟是主动从里头走了出来,目光掠过殿每一个人,在德因泽和阿济根两名庶妃面上短暂停留一瞬,最后望定了四贝勒。

“两位庶妃将一路陪侍大妃左右”四贝勒的解释异常简单。

“额娘额娘——”殿外突然传来多尔衮的呼声,一阵旋风裹着多尔衮和多铎两个,眨眼就扑进了殿门,冲到四贝勒身边,悲切的望住了阿巴亥,多尔衮还好,多铎已是热泪盈眶。

阿巴亥嘴角一抽,目光却扫过躲在众人背后的大儿子阿济格,凄然对着多尔衮一笑,低声道:“傻孩子鹰儿长硬了翅膀,总要离巢远飞,去征服另一片天空你们这般恋巢,太没出息”

四贝勒垂下的双眸闪过一丝异色,能在这种时候出这番话,阿巴亥还是有她的过人之处,值得称道的并不止于美貌。不过,自己的福晋兰儿,美丽聪慧显然还要更胜于她

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外头隐隐传来更声,清脆的三声更,却宛若重鼓般重重撞击在众人心间。

时辰到了一时间,人人都望向了四贝勒。只有多尔衮和多铎,目光难舍难离,更加执着留恋地投注在阿巴亥身上。

“三位娘娘,有什么遗言,请交代,父汗已在前头等候多时了”四贝勒声音虽哑,听着却异常冷酷,他的目光更多却是投向两位庶妃。

一干内侍紧张守在三名女子身后,随时防着她们挣扎逃脱,到了时辰她们不死,那到时候死的就会是他们,他们焉能够不紧张。

“四贝勒旁的本宫也不了,还请将来你能善待本宫的三个孩子若不然,本宫便是化为厉鬼,也要找你算账”阿巴亥冷目如电,凛然瞪向一旁静立的四贝勒。

“你放心有我一日,必不令十二弟、十四弟、十五弟受人欺侮”四贝勒只是淡淡了一句。

“很好记住你的话”阿巴亥完,竟是主动推开多尔衮和多铎,从容走到白绫下,仪态万千踏上了脚凳。

有大妃领头,德因泽和阿济根都同时背后受人一推,半强迫地也被推上了分属于她们的脚凳。

阿巴亥瞥了德因泽一眼,面上掠过深深的讽刺,这个庶妃,一直同她作对,在背后搅风搅雨,害得自己被赶回娘家,害得代善失去汗位,甚至害得努尔哈赤一命呜呼,结果,却是把自己的性命也害了进去。

德因泽的神色却是奇异的平静,在这样的情形下,她面上竟然缓缓绽开了一抹笑容,仿佛实现了什么重大的愿望一般,又仿佛挑战般,朝阿巴亥甩了个轻视的眼神,便主动将脖子套进了白绫。

阿巴亥惊得心头怦怦乱跳,扭头去看另一边的阿济根,阿济根倒没德因泽这般诡异,她面如死灰,几乎瘫软了全身,抖得筛糠一般,牙齿打颤,只晓得听任摆布,连白绫加颈也没反应。

“恭送大妃升天”

“恭送大妃升天”……

忽然间满殿的人都在四贝勒的带领下跪了下来,齐声高呼。多尔衮膝下一软,站立不住,也瘫跪在地,两行热泪终于垂落青砖。多铎早已泪流成河,喉头哽咽,却是欲哭无声。

阿巴亥双手紧紧地拽着白绫,用力得骨节都白了,仍没有知觉。这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了许多东西,也想通了许多东西,她的唇边竟是慢慢露出一抹平静笑意,眼底闪出了顿悟。

“我十二岁起侍奉先汗,华衣美食二十六年,先汗故去,不忍独活,愿相随于地下永伴帝陵”

缓慢而坚定的把话完,阿巴亥最后留恋的望了一眼三个儿子,带着凄然的笑意,毅然将脑袋穿过了白绫。

“额娘——”

伴随着两道凄厉的长呼,钟声响起,一代大妃从此赫然长逝,标志了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时代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