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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盘根错节(四)

在官街大道上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将军正是岳钟麟。岳钟麟被毕宗卿一把从马上拽下来,听说出了大事,当时就惊出一身冷汗,不过听毕宗卿说完事情经过之后,一脚踹到他的屁股上,恨恨道:“老二,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就是两名失踪官吏吗,派人找回来不就完了吗?”

毕宗卿大嘴一撇道:“你说得轻巧,府城几十万住户,方圆上百里,又是深更半夜的,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岳钟麟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是挨家挨户地毯式搜查啊,当然是有的放矢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杜佐彪突然嗡声嗡气的问道:“岳大人,怎样有的放矢?”

岳钟麟这才正色道:“书表主事和银库主薄都是府衙有头有脸的官人,自然不大可能与庶民百姓往来,因此一般民居之所就不用去找了。他们二人好不容易脱了险却不回家报平安,只可能有两个去处,要么是到酒楼、脚店、茶坊、香水铺还有妓馆这些休闲娱乐场所寻欢作乐去了,要么是他们俩人有外宅。”

毕宗卿张大嘴巴问道:“什么是外宅?”杜佐彪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么大男人连包二奶都不知道,果真是个没开处的生瓜蛋仔。

岳钟麟转头问杜佐彪道:“老杜,有没有听说他们二有外宅?”

杜佐彪摇了摇头道:“别人我不敢说,这两人绝对不会有。”

岳钟麟颇为诧异道:“老杜,你为何如此笃定?”

杜佐彪嗡声嗡气道:“这两人的老婆是一对亲姐妹,府城人送外号河东狮吼姊妹花,他们要是敢在外面养小妾,恐怕活不到现在。”原来如此,看来这两家伙是妻管癌患者,而且还是晚期。

如此说来,最有可能的就只有休闲娱乐场所了。

岳钟麟拿定主意之后,立刻调集自己麾下的一百多禁兵士卒,分头对城中大大小小的酒楼、脚店、茶坊、香水铺、妓馆等展开拉网式搜捕。

紧锣密鼓搜查了近两个时辰,各小组带队的禁兵校尉陆续回来禀报,没有发现两人的行踪。岳毕二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子时,知府宋鸿铭说不定快回来了,老三还在府衙等着他们的好消息呢。

三个人一筹莫展,骑在马上原地直打转,马灯来回摆动,晃得战马的眼睛昏花,一个劲地嘶鸣。岳钟麟思忖了半天,再耽搁下去恐怕会误了大事,还是赶紧将搜捕情况向老三禀报一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此刻轩辕昭正在府衙前院的值班里小憩,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一下子从睡梦中醒来,门外戍卫的军卒伸头禀道:“提点大人,三位将军到了!”轩辕昭扶着垂吊的右臂,从圈椅里站起身,刚要走出去迎接,却见三个顶盔挂甲的将军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每个人神情都紧绷绷的,没有一丝笑容,一看就知道抓人的事情八成是办砸了。

岳钟麟简单将搜捕的情况汇报了一遍,轩辕昭听完之后扭头问道:“杜将军,你是什么时候下令封闭城门的?”

杜佐彪心中一凛忙道:“回提点大人的话,某将整编队伍之后,立刻派遣了三个小队,分别去戍卫三座城门,时间大概在哺时左右。”

轩辕昭估算了一下其中的时间差,当时他在外面遣派军务,州府官吏还在大堂里等候他的训示,等训示完之后天已经黑了,如此说来这两人一定还在城内。只是奇了怪了,家里没有,休闲娱乐场所也没有,他们大晚上的不回家,会去哪儿呢。

轩辕昭在值房里来回踱着步子,岳毕杜三人都在紧张的看着他,时间在飞快地流逝,说不准宋鸿铭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城下,所以事态紧急,必须尽快找到这两个关键人证。一柱香之后,轩辕昭突然用左手狠拍了一下脑门,哎呀,怎么把他忘了!

毕宗卿一下子慌了神,忙上前一步安慰道:“老三,你别着急哈,咱慢慢想办法。”

轩辕昭转过头对他说道:“老二,你赶紧去把司户院的司户参军左尔泰请来!”左尔泰是书表主事和银库主薄二人的顶头上司,他们刚被张黄叛军作为嫌犯当堂公审,很有可能三个人从府衙出去之后就一直猫在一起。

当初唐崇璟提出羁押书表主事和银库主薄之时,轩辕昭就有点疑惑不解,为什么不直接连司户参军左尔泰一起拿了,后来一问甄世淮才知道,敢情这位左大人是知府宋鸿铭的心腹,如果拿了他就等于直接和宋鸿铭摊牌,如今初来乍到,还远没到与宋鸿铭公开撕破脸皮的时候,是以轩辕昭才按兵不动,先拿下两个爪牙再说。

左尔泰是谁?毕宗卿一头雾水,这个人既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到哪里去请这个人?他只好眼巴巴地瞅向身后的杜佐彪。杜佐彪突然喉结一动,咽了口唾沫才道:“司户参军左大人就住在子城官宅里,我带你过去找他便是。”轩辕昭点了点头,两人赶紧从值房里出来,直奔府衙后边的官宅而去。

他们二人走了之后,岳钟麟忙问道:“老三,这个时候左尔泰会老老实实在官宅里呆着吗?”轩辕昭走到外面看了一下天色,夜空漆黑一片,还是没有一丝亮光,但是时间过的很快,再有两三个时辰天就亮了,而宋鸿铭最迟也会在天亮之前兵临城下,可以说从此刻起他们得与时间赛跑了。

轩辕昭没有回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道:“左尔泰如果真在官宅里,那就什么线索都没有了。”此言一出,岳钟麟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老三说的什么意思,难道左尔泰没在官宅里就有线索了?

岳钟麟还想继续刨根问底,就在这时,从外面慢悠悠晃过来两个人影,每人手里都挑着一盏昏黄的纸灯笼,仔细一看,正是府衙通判唐崇璟和转运判官甄世淮。

轩辕昭忙上前一步笑着说道:“看来两位大人心中有事睡不踏实啊,好啊,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元朗正有要事想请教两位大人呢。”

唐崇璟在后院寝房里卧床休息,不料在睡梦中突然被白天发生的血案惊醒过来,他虽然困得厉害,可是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了,加之心中挂念着羁押书表主事和银库主薄之事,于是便走到隔壁寝房里将甄世淮叫醒,两人挑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寻轩辕昭打探消息来了。

甄世淮睁着睡意朦胧的双眼问道:“提点大人,那两个人还没羁押回来吗?”

轩辕昭摇了摇头道:“三队禁兵将府城全都翻遍了,没有发现二人的踪迹,我想来想去,觉得有一个人最有可能知道他们的下落,适才已经派人去官宅请他了。”

甄世淮哦了一声,揉着眼睛说道:“你说的是司户参军左尔泰吧?唉,多此一举了,这个时候他肯定没在子城的官宅里。”

轩辕昭愣怔一下忙问道:“甄大人何以未卜先知?元朗愿闻其详。”正在这时,突然从外面风风火火闯进来两名将军,甄世淮一见是毕宗卿和杜佐彪,知道他们肯定是去找左尔泰了,于是便没有马上回答轩辕昭的问话。

毕宗卿朝众人拱了拱手,然后对轩辕昭禀道:“提点大人,下官奉命前去请左尔泰大人过来问话,据其家人说左大人自从被叛军抓走之后,并未踏入官宅半步。”当然了,毕宗卿肯定不是人云亦云,他们已经到左尔泰家里仔细核实过了,左尔泰确实没有官宅里。

轩辕昭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了,于是立马将视线转向甄世淮,想听听他怎么说。

甄世淮是宁江本地土著,又常年在家乡作官,对州府各级官吏应该了如指掌洞若观火,更况且左尔泰是司户参军,他主管的司户院负责州府赋税钱粮,一向与淮西转运司之间公务交涉最多,甄世淮肯定比对其它人了解的更加透彻一些。

甄世淮见轩辕昭一直盯着他看,于是手掩嘴鼻干咳了一声,这才缓缓说道:“左尔泰在罗城有一处豪宅,包养了一名小妾,这个小妾以前是宁江府第一大妓馆天香阁的头牌,他每晚都会在豪宅里过夜,官宅的糟糠之妻只是聋子的耳朵,摆着好看而已。”

轩辕昭点点头道:“甄大人果然对左尔泰左大人了如指掌,既是如此,自然早就摸清楚他的豪宅在何处了?”

甄世淮肃然回答道:“提点大人猜的不错,甄某不光知道左尔泰的豪宅安在何处,还知道他圈养了几条恶犬。”

轩辕昭愣怔了一下才问道:“听甄大人如此一说,莫非在左尔泰的私宅里还暗藏有灰衣尖客?”所谓灰衣尖客其实就是一些身怀绝技心狠手辣的江湖人士,他们专门在暗中替富商土豪看家护院,保驾护行,或者干一些刀头舔血见不得人的勾当。

甄世淮点了点头,神色显得越来越凝重。轩辕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书表主事和银库主薄二人凶多吉少,很可能已经被人先下手为强了,他赶紧语气一转急忙道:“甄大人,请速将左尔泰的私宅住址告知杜将军,让他们即刻去拿人!”

这次他不说请人了,而是直接用了拿人二字。种种迹象表明,左尔泰身上的嫌疑甚至比书表主事和银库主薄更大,事急从权,这个时候不可能再顾及宋鸿铭回来兴师问罪了。

甄世淮说出左尔泰外宅的详细地址之后,毕宗卿和杜佐彪扭头就往外走。岳钟麟刚想跟着出去,轩辕昭一把抓过他道:“老大,拿人的事情让他们两人去办就行了,你还是紧盯着城里城外,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再闹出什么乱子。最重要的是城外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告知我!”

这个时候他们和宋鸿铭都在与时间赛跑,宋鸿铭率领驻屯大军兵临城下之时,也就意味着他们将对府城失去控制,因此不管是拿人还是审讯都必须在此之前完成。岳钟麟当然明白老三的意思,于是答应一声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