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三湾村的第一夜,“泰和祥”杂货铺油灯彻夜不熄,前委会就毛泽东提出的将第一师改编成第一团,并且将党支部建在连上的提议展开了激烈的争论,面对质疑,毛泽东作了耐心细致的解答。毛泽东说:“将第一师缩编成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有利于我们作战,番号还在,等将来我们的队伍发展了,我们不但会有第一军,还会有其他各军。”
毛泽东同时指出,只有把党支部建在连上,才能发挥党员的模范带头和先锋堡垒作用,唯有如此,新生的红军才能在艰苦的战争岁月拖不垮,打不烂,才能众志成城,用钢铁般的意志迎接各种困难,迎来中国革命的胜利。
陈建峰习惯了早起,尽管值了一轮岗,只睡了二三个小时,但天刚蒙蒙亮,陈建峰还是自然而然地醒,他踢了身边的蒋民云一脚:“起床了。”
蒋民云眯着眼看了一下窗外,赖在茅草上不愿起来:建峰,还早呢。
陈建峰笑,说:“蒋民云,我数一二三,你不起来,我就兜头兜脑地给你淋一盆水。”
蒋民云知道陈建峰说到做到,陈建峰如此一说,蒋民云睡意全无,一咕噜地爬了起来,说:“陈建峰,你这是体罚战士,等会我告诉毛委员去。”
陈建峰笑,说:“你告啊,你蒋民云自湖南公专读书起,就一贯贪睡,不来点措施,不长记性。”
蒋民云无可奈何,随陈建峰出了农家的牛棚:“这才睡了多久啊,干嘛去?”
陈建峰说:“今天是咱们排值夜岗,咱看看去,顺便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自从参加了红军,每天呼吸的都是新鲜空气。”蒋民云笑了笑,说,“是不是担心咱们排有人趁机逃跑啊,别人咱不敢保证,但那些从警卫团跟过来的战士我可以打包票,你陈建峰不走,其他人肯定会一直追随在你陈建峰左右。”
陈建峰笑,说:“这是自然,咱们参加红军,对今天的困难是有预期的,如果遇上困难就想跑,我们何必要参加红军,上武汉南京就是,犯得着睡牛棚。”
蒋民云拂了拂头上的稻草,笑:“所以,咱们没有二心,才会一下岗,进了牛棚倒头就睡,不会翻来覆去在稻草上烙饼。”
陈建峰笑,说:“所以毛委员才会提出革命得自愿。”
蒋民云直摇头,说:“连苏先骏都溜之大吉了,毛委员只怕够呛。”
陈建峰笑,说:“此等事情,毛委员肯定会有办法处理,根本用不着你我操心,你我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
村口是胡长发值守,看到陈建峰,胡长发从一棵枫树的叶丛中爬了下来。陈建峰问有什么情况。胡长发说除了猫头鹰叫,屁都没有。
为安全起见,陈建峰将哨位移到了村落后面的制高点,陈建峰朝陈大山的哨位望了一眼,消息树正常,看来这个四县交界的三湾村还真是鸟不拉屎,敌人已经被甩掉了。
陈建峰和蒋民云巡视到枫树坪,见“泰和祥”杂货铺的油灯还亮着,蒋民云奇怪,说:“看来前委会开了一夜的会,想来这次会议很是重要。”
陈建峰点头,说:“越是重要的决定,越是会展开激烈的辩论,我相信毛委员不会任由自由散漫颓废的情绪在部队蔓延下去,等到油灯熄灭之后,肯定会有新的治军思想出现。”
蒋民云对陈建峰的预感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天早饭刚过,集合的哨声就响了起来,全师官兵于枫树坪集合。
毛泽东站在枫树下的一个小土堆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毛泽东信心满怀地说:“同志们!这次秋收暴动,我们遭遇到了挫折,但没有什么可怕的,革命从来都不是顺风顺水的,挫折和失败只能磨砺我们的意志,只能让我们的意志更刚强。四一二政变,我们共产党人面对反动派的屠刀,我们退缩了吗?没有!马日事变,工农群众的鲜血染红了长沙城,我们胆怯了吗?同样没有!屠杀和鲜血没有让我们害怕,反而激起了我们的斗志,先有南昌暴动,再有我们这一次的秋收暴动,虽然暴动没有取得成功,但也不能说是失败,毕竟我们已经将革命的火焰点燃,我们这一千革命的火种得以保留。反动派这一路为什么对我们紧追不放,是因为他们害怕了,他们害怕我们这些革命的火种在罗霄山脉生根发芽,害怕我们经过休养生息,长成参天大树,所以现在害怕的不是我们,而是国民党反动派,我们今天只是暂时的失败,但明天我们一定会取得革命的胜利。”
陈建峰和士兵们都为毛泽东的激情而感染,齐声呐喊:“革命一定会胜利。”
工农红军的旗帜在山风中飘扬,激荡。毛泽东有力地挥手:“是的,真正的革命者,是杀不完也吓不怕了,革命者前赴后继,革命就一定会成功。”
毛泽东随即宣布“三湾改编”的会议精神,代表前委会宣布了三项决定:第一,整编部队,把原来的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缩编为一个团,下辖两个营十个连,称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第二,党组织建立在连上,设立党代表制度,排有党小组,班有党员,营、团以上有党委,全军则由毛泽东领导前委,确立“党指挥枪”的基本原则;第三,连队建立士兵委员会的民主制度,实行官兵平等,经济公平,破除旧军雇佣关系。同时毛泽东还宣布了三大纪律:一切行动听指挥、筹款要归公、不乱拿群众一个红薯。
毛泽东说:“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就要上井冈山与王佐袁文才的农军会合了,只有严格遵守这三项纪律,我们才能同山上群众和王佐袁文才的部队搞好关系。”
陈建峰默念毛泽东刚刚宣布的三项纪律,其他两项陈建峰都没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第二项“筹款要归公”,陈建峰心想这项纪律怎么与先前毛委员说的“一切缴获要归公”有所不同啊,以前说的“一切缴获”自然包括枪支弹药、服装被褥,现在只说筹款,筹款自然指的是银元银票,如此说来,约束反而较先前有所宽松了,陈建峰一时欣喜不已,这条纪律宽松得好,简直就是为他陈建峰特意修改,这样一来,他陈建峰在国民革命军第一军是陈貔貅,在工农红军第一军照样如鱼得水,还会是原来的陈貔貅。
难不成毛委员听从了他陈建峰的建议?早知如此,前些天在莲花缴了保安团的械,那两挺轻机枪就该留着排里,可惜了。
毛泽东最后宣布:革命自愿,愿留则留,愿走发路费,将来愿意回来还欢迎。
毛泽东见陈建峰在一旁龇牙咧嘴,笑:“陈建峰,你是愿走还是愿留。”
陈建峰答非所问:“毛委员,前些天,我们排在莲花缴获的那两挺轻机枪是不是可以退还给我们排啊。”
毛泽东笑,说:“陈建峰,你脑袋中此时在想什么?”
陈建峰说:“没想什么啊,就想轻机枪。”
前委会的成员看着陈建峰都是一笑。
三湾改编,干部进行了调整,团长成了营长,营长成了连长,连长成了排长,但陈建峰却是个例外,鉴于陈建峰这些天来的表现,前委会决定,陈建峰官升一级,提升为连长,蒋民云成了陈建峰手下的排长,一路跟随陈建峰的胡长发等人,除了胡长发不愿离开陈建峰,其他人都当上了班长,连陈大山都成了士兵委员会委员。
陈建峰为此找到毛泽东,说:“毛委员,这不好吧,我还是当我的排长好了。”
毛泽东笑,说:“这倒是稀罕事,还有你陈建峰不想干的。”
陈建峰笑,说:“不是不想,就怕有人不服。”
毛泽东笑,说:“你还担心有人不服,其实自你陈建峰智取莲花县城开始,同志们就都服气了,也不拿你当外人了。你陈建峰本来就是个将才,打过大仗的,团长当排长就属大材小用,现在当连长,也没有谁不服,革命不是论资排辈,而是靠真才实学真材实料,你陈建峰有本事,会打仗,谁会不服。”
陈建峰笑,说:“毛委员,照你这么说,我当这个连长责无旁贷。”
毛泽东点头:“这就对了。”
陈建峰笑,说:“可如此一来,问题就出来了,我陈建峰是连长,蒋民云是排长,还有我带来的那上十个人,都成了班长,我们没有一个是共产党员,我刚刚统计了一下,我们连总共才二名党员,怎么实行前委会的决议,在连队建立党支部?班排设立党小组更是难以实现。”
毛泽东点了点陈建峰:“蒋先云一直说你陈建峰精灵鬼怪,我现在算是见识了,敢情你陈建峰请辞这个连长是假,想入党才是真。”
陈建峰嘻嘻地笑,说:“毛委员,您看,你在广州就说我已经达到了一个共产党员的标准,还说有机会就当我的入党介绍人,您说说,现在是不是机会到了,我都已经来到三湾了,不可能再有其他想法,也不可能再跟校长走了,我觉得我可以入党了,要不然党支部怎么建立在连上。”
毛泽东笑,说:“这还不简单,从别的连队调二名党员不就是了。”
陈建峰急了:“毛委员,您可不能这么干,我和蒋民云自认为都够标准了,再说了,实际情况摆在这,其他连队估计会比我们连好,但也好不到哪去。”
毛泽东笑,说:“刚才‘校长’叫的那么自然,就该打板子。”
陈建峰笑,说:“您不也从来都是称校长为‘蒋先生’么,尊重对手,同样也就是尊重自己,这与信仰无关。”
毛泽东哈哈一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