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冈县东南十六公里处的茅坪村,谢氏慎公祠后面有一栋土砖结构的两层楼房,因装饰着八角天窗而被当地人称之为八角楼,自从上了井冈山,毛泽东一直借住于此。
陈建峰这天提着一只野兔兴冲冲地从外面走进八角楼。秋收暴动的队伍上井冈山后不久,随着袁文才的加入,工农红军恢复了第一师的建制,辖第一团和第二团,第一团主要为秋收暴动上山的队伍,第二团则多为袁文才的旧部,陈建峰没有变,还是连长,只是连队的番号变更为特务连,陈建峰被任命为特务连连长,一心一意负责前委的安全。
蒋民云看到陈建峰,笑,说:“我说怎么一早就不见了你的踪影,敢情是去套野兔去了。”
陈建峰笑,说:“前两天在后山下了几个套,今早去瞧了瞧,没想到今天还真有所收获,今天中午又可以加一个菜了。”
蒋民云笑,说:“快去吧,毛委员在找你。”
陈建峰问:“毛委员找我何事?”
蒋民云笑,说:“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就是让你回来了,马上告知他。”
陈建峰将野兔往蒋民云的手里一放:“告诉伙房,红烧。”
蒋民云笑:“明白。”
屋里,毛泽东听到声响,和警卫员小龙走了出来,直笑:“看来你陈建峰知道中午有客,特意套只野兔来改善一下伙食。”
“中午有客?”陈建峰笑了笑,说“这我可不知道。”
毛泽东笑,说:“你回来得正好,刚才山口的哨卡传来信号,说有客人上山,你随我半道迎接去。”
陈建峰二话不说,带着胡长发和小龙就随毛泽东往山下走,虽是早春,但井冈山依旧寒意袭人,毛泽东披着一件破旧的棉大衣走在小道上,路旁,井冈山的映山红却不惧寒意,开始按捺不住,在山中露出微红的苞蕾,只待暖春一到,于一夜间怒放,让整个井冈山姹紫嫣红。
陈建峰边走边问:“毛委员,什么客人如此重要,值得您亲自迎接。”
毛泽东笑,说:“见着不就知道了。”
陈建峰笑,说:“早知有客人来,我就给毛委员逮一头野猪回来。”
毛泽东呵呵一笑,说:“陈建峰,吹牛吧。”
陈建峰笑,说:“毛委员,我什么时候吹过牛,自从部队上井冈山后,粮食供应一直都很紧张,但我们连餐餐有腥荤,不是鱼就是肉,什么时候少过,靠山吃山,山里的野味多着呢,身处大山,还能让人饿着。”
“这倒也是,红军自力更生,算来是得从你陈建峰三湾夜猎开始。”毛泽东笑了笑,说,“建峰,我记得196年那个春节,你带着徐雪涵小姐来给我拜年,现在到了井冈山,有没有和徐小姐联系?”
陈建峰一时不明白毛泽东为何突然问到这个问题,他摇摇头,说,“山高路远,即便有心也是无力,一年了,也不知道雪涵好不好?”
陈建峰好奇,说:“毛委员,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么一件事来?”
山路弯弯,毛泽东拨开路边的一个树杈,呵呵一笑,说:“子珍同志有意将她永新女子学校的一位同学介绍给你,让我问问,你是什么意思。”
毛泽东口中的子珍同志自然是指贺子珍,井冈山的第一位女党员,自从秋收暴动的队伍上了井冈山以后,一直在毛泽东的身边工作,贺子珍风风火火的,与陈建峰既分工又合作,其刚上茅坪时,一看陈建峰蒋民云他们清一色的驳壳枪,就心痒难耐,非要陈建峰匀两支驳壳枪给她不可,陈建峰心说女孩家,舞刀弄枪的干嘛,始终不同意,贺子珍就把毛泽东搬来当救兵,毛泽东找陈建峰一说,陈建峰没法,多出的驳壳枪都已经分配给副连长排长了,一时半刻上哪弄驳壳枪去,没办法,陈建峰只得让胡长发把他的四只驳壳枪匀了两支给贺子珍,胡长发自从跟了陈建峰之后,也与陈建峰一般视枪如命,这多出的两支驳壳枪,还是胡长发破衣烂衫,流着鼻涕,从牛行车站弄来的,一直没舍得用,上次在三湾,陈建峰让胡长发拿出来,胡长发死活不肯,说这是他留着备用的,要命可以,要枪不行,陈建峰没辙,只得由了他。这次胡长发一听陈建峰又旧事重提,让自己把枪交出来,而且还是交给贺子珍这么一个丫头片子,一个打起仗来,陈建峰冲他就冲,面对枪林弹雨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男子汉,竟然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胡长发说凭什么贺子珍要驳壳枪我就非得给她啊,陈建峰说凭什么,就凭毛委员发话了,就凭毛委员喜欢她,就得给。胡长发这才没话了,乖乖地将枪交了出来,但自此一见贺子珍就横眉竖眼的,陈建峰不得不向胡长发许愿,一旦将来有缴获,驳壳枪先由胡长发挑,胡长发尽管心里不乐意,战场上缴获的驳壳枪哪有新的,但事已至此,也只得退而求其次,有总比没有好,胡长发这才对贺子珍略显悦色。哪知道没过多久,贺子珍听说陈建峰的枪法好,战场上枪枪不落空,就整天嚷着要与陈建峰比枪法,贺子珍的双枪是使得不错,可以说是百步穿杨,但陈建峰的神枪是徐海波用子弹喂出来的,他打出去的子弹只怕比贺子珍吃得盐还多,尤其是这些年经过战场的历练,早就遇事不惊,开枪之时,气定神闲,心无杂念,眼里只有目标,再无其他,如果贺子珍的枪法用百步穿杨来形容,那建峰的枪法就是出神入化,贺子珍如何能与陈建峰相比,一试高低自分,弄得贺子珍时不时噘着个嘴,毛泽东看在眼里,做陈建峰的工作,让陈建峰让贺子珍一点,时不时地输那么一二次,让贺子珍高兴高兴。陈建峰嘴里答应,可枪一在手,就一时忘我,哪里还记得毛泽东的话,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后来随着井冈山斗争的艰苦,子弹变得弥足珍贵,比试一事才暂告一段落。可一事方停,一事又起,陈建峰与贺子珍因为工作安排,又掐上了,有时候陈建峰为毛泽东的安全考虑需要这样做,贺子珍因为她的工作,又得那么办,俩人都是犟脾气互不相让,一来二去,俩人就掐上了。毛泽东见工作难做,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摇头苦笑,工作也不做了,俩人掐是俩人的事情,自己不偏不倚,什么事情不再插手,乐得旁观。
陈建峰一听贺子珍竟然有意给他介绍女同学,连连摆手,说:“毛委员,她有这么好心,是不是在施什么诡计?”
毛泽东笑,说:“说子珍同志是好心,人家还真是好心,给你当红娘说明人家是在关心你,但你陈建峰要认为她是在使诡计,我看也可以这么认为,你们俩整天掐来掐去的,她这是有意在你身边安插眼线,以便及时掌握你陈建峰的思想动态,化被动为主动。”
陈建峰求饶,说:“毛委员,您告诉小贺同志,她的好意我陈建峰心领了,但我的事情还真不需要她乱点鸳鸯谱,瞎操心。”
毛泽东笑,说:“什么叫瞎操心,这话在我这说说也就算了,千万别当着子珍同志的面瞎咧咧,一旦让她知晓,又得说你陈建峰把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陈建峰笑,说:“毛委员,您都说了她此举有居心叵测之意,我可不上这个当,一来,我心有所属,二来即便我陈建峰没有遇见雪涵,我陈建峰也用不着她来当媒婆,我陈建峰看上喜欢的,自然会出动出击,让人牵线,岂不很没面子。”
毛泽东哈哈一笑,说:“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去把麻纱扯清楚,我不干涉。”
毛泽东话风一转,说:“建峰,尽管我对徐小姐的印象不错,徐小姐与你陈建峰也很般配,但诸多现实摆在面前,作为革命者,你得面对残酷的现实,自从红军上了井冈山,国民党就污蔑我们红军为匪。且不说徐绍成先生会有何感想,就凭徐海波现在手握重兵,是蒋先生的近臣,你和徐小姐之间只怕难以迈过徐海波这道坎。”
陈建峰说:“雪涵是雪涵,徐教官是徐教官,我和雪涵之间的事情,徐教官知道得清清楚楚,即便现在国共两党兵戎相见,但以我对徐教官的了解,对于我和雪涵之事,徐教官应该不会刻意去阻止。”
“但愿如此吧。”毛泽东淡淡一笑,说,“除了以上,还有一个问题,你陈建峰一去无影,徐小姐一年无你的消息,她又会作何想?”
陈建峰自然不会告诉毛泽东,自己与徐雪涵“你若死了,我也不独活”的誓言,陈建峰也是一笑:“我想她会等我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