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边的生活极其枯燥,饮水有限,食物单调。边关罕有人迹,每天面对着役兵们的只有风沙与尘土。萧影玄在这里生活了整整两年,将雪山和黄沙看得眼睛都要生茧。
有一天,来了个身披袈裟的老和尚,称自己从龟兹远道而来,要入关前往长安去宣讲佛法。戍边的役兵们一一核查了和尚的公文,确认无误,便放他进城去。和尚却说自己路途疲累,借问能否向他们化一碗斋饭,找一处落脚的地方住几日,稍事歇息。
戍边的同伴们一听这和尚要化斋要借住,皆面露嫌弃之色,须知这些役兵们每天自己都吃不饱饭,两人一室住在一丈见方的帐篷里,尚且嫌挤得慌,又怎么会愿意分出自己的食物和居所来给和尚?哪怕对方只停留一天。
在众人们都推诿拒绝的时候,只有立于一旁的萧影玄爽快地说:“之前与我同住的杜兄前些日子被分配到别处去了,我的帐子里现在正好空出一块位置来,这位长老若不嫌弃,不妨到在下的帐子里来歇息一宿。”
和尚双手合十,对他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欣然同意。
当时的萧影玄也不知道,这么一件小小的善举,竟然会成为改变他一生的契机。
原来和尚法号“研礼”,是龟兹佛寺大乘佛教的首座法师。这次出行是为了到中原地区弘法布道,宣讲大乘佛法。萧影玄幼时所学博杂,曾跟随某个从羌独到长安来云游的僧人学过一段时间的梵语,也曾通读过一部《妙法莲华经》。是以研礼法师在萧影玄帐内居住的这几天,时而会与他探讨佛法要义。
他们竟然聊得颇为投机,从天圆地方说到个体与寰宇的关联,从佛渡众生讲到诸法性空不必执着。虽然一个方至垂髫,一个已知天命,年岁相差五十有余,但二人相互交谈的时间越久,彼此就越是觉得受益良多,在敬佩对方的同时深感学无止境。萧影玄觉得研礼所学博大,有很多都是他闻所未闻的知识,端的深不可测;研礼觉得萧影玄后生可畏,小小年纪便懂得如此之多,必然前途无量。
二人越聊越惊喜,都认为找到了一个忘年之交,不过短短数天,深夜里促膝长谈,抵足而眠,竟好似亲人兄弟一般。
这天夜里,萧影玄回到帐子里,研礼法师对他说:“萧施主,贫僧明日一早就要离开玉门关,启程东去,如有机遇,但愿还能再与施主讲*道。”
萧影玄闻言喟然长叹:“我将长困玉门关,怕是此生无缘再见。”
研礼道:“施主何出此言?汝早慧如斯,不出若年,必有升迁。”
萧影玄面色凄惶,摇了摇头,微微苦笑一声,便将萧氏满门忠烈一昔被诛灭,而自己将要永生流放边陲的事情和盘托出。
研礼听后连呼“作孽”,二人一时都默然无言。
这样静默了半晌,研礼忽然道:“今日贫僧路过此地,与施主相谈甚欢,想必都是造化使然”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枚丸药,“这是贫僧在先前路上遇到的一位神医所赠之药,本是用来麻醉重症病人,减轻其痛苦的药丸,倘若普通的健康人食用,则会暂时陷入的假死状态。”
萧影玄瞳孔骤聚,不敢相信地看着研礼,道:“长老的意思是?”
研礼当下便缓缓地点了点头:“此药甚猛,一般都是碾碎了,取些微粉末,再掺水才敢给病人服用。若一次性全部服下,有性命之忧,施主可愿担此风险?”
萧影玄颔首:“影玄在这边陲之地碌碌无为,生不如死,与其如此活着,不如放手一搏。”
研礼将药丸放进萧影玄的手心里,又嘱咐道道:“施主务必想好万全之策,安排妥当后,再服此药。”
萧影玄道:“大恩不言谢,长老的恩情,影玄没齿难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