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诚心表谢,如何肯拿回去,只当薛向客气,便又拼命相劝起来。
    “薛书记,您收着吧,都是些不值钱的货,跟贪污受贿可扯不上关系……”
    “薛书记,您莫再推辞了,咱可不是求您办事儿,再说,这些粗货济得甚事儿……”
    “………………”
    薛老没想到这帮家伙这般难缠,不得已,只好摆了脸色,唱起了高调,“行了,行了,我说你们这是做甚?都成工人了,怎么一点儿觉悟也没有,你们当中还有新当选的村干部,人大代表,连组织纪律都忘了,这是逼我犯错误,都给我拿回去!”
    说来,薛老对这些山货,还真挺中意,尤其是那秘制火腿和冬笋,一道烩制了,的确是绝顶美味。
    若是往日,甚至不用送,撞见这等特色食材,他薛老说不得就得出口讨要。
    可偏偏今日今时不行,这许多人一道送礼,他若收了,真就够得上上纲上线的标准了。
    却说,薛老这一作色,喧闹立止,众人大眼瞪小眼,莫名其妙。
    于今,这位薛书记威望已立,且这帮人入了工厂,几乎等于在薛老手底下讨食,薛老这一动怒,众人哪敢造次。
    说来,这帮人终究是来送礼的,老话儿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送礼人,薛老也不过呵斥几句,便偏转了话题,问起了蜀香王工厂各项事宜。
    要说这蜀香王工厂的架,基本快要搭建齐备了,从工人招募到设备引进,以及干部调配,都按部就班走齐了程序。
    甚至。这些新入选的工人,已经开始了第一轮的岗前培训。
    “薛书记,新区从省肉联厂请来的老师很负责。我们到了不少东西啊,可就一样不好。没有实物,光靠手瞎比划,感觉不实在……”
    一片赞扬声中,到底有人提出了意见。
    这人薛老认识,是石碣村新选出来的村长蒋大为。
    那晚,石碣村骚动罢,扮水鬼唬人的一干青壮被治安大队捉拿,判了个月的劳教。便算了了这桩公案,熄了云锦一带村民的怒气。
    石碣村老村长也挨了处分,这蒋大为在石碣村素有人望,又是施工队当选的石碣村待选入工小组的小组长,在新一届选举中,便挑起了石碣村的重担。
    换届选举后,薛老没少召集这新当选的村干们座谈,蒋大为自在其中。
    却说,这时听蒋大为抱怨,薛老摆手道:“师傅怎么教。就怎么,什么实在不实在的,这会儿。我也没法儿给你变出个实在来,先把机器用趁手了再说。”
    如今,蜀香王各项筹备工作,基本筹备妥当,独缺两样儿。
    一是,厂长和厂领导班;二是,这原材料采购。
    说来,薛老知道一个工厂最重要的不是熟练工人和先进机器,而是一厂之长。这无关什么管理理念,而是现行体制下。赋予了厂长对工厂的绝对统治。
    可偏生有能力当好厂长的人,绝对凤毛麟角。不说能力,光是一颗公心,就隔断了多人。
    思考许久,薛老也没定下厂长人选。
    既然厂长定不下来,这生产自然无从谈起,国人重新年,薛老想的也是开年后,再全力主攻蜀香王,是以,这生产的事儿就耽搁了下来。
    生产的事儿耽搁了,这原材料采购自然也就拖后了。
    “机器早练趁手了,咱们现在就想赶紧生产,哪怕不过年也行,薛书记,不瞒您说,咱们可都听说了,咱的蜀香王不在计划内,要生产东西可困难着呢,就是生产出来了,想卖,恐怕……”
    蒋大为欲言又止,薛老却是听明白了。
    如今,虽然改革了,开放了,可依旧是计划经济,离市场经济的诞生还差得远。
    蜀香王虽然是公有经济,却在薛老的干预下,未纳入计划内。
    没有计划内的束缚,自然也就得不得计划内的便利。
    就拿旁的工厂来说,要生产什么,销售什么,都得以计划为先导。
    比如,全年国家需要电视机一万台,上级单位,根据全国的电视机厂的实际情况,将指标下分。
    各电视机厂根据所得指标,做出计划,向上级申报原材料预算。
    上级再根据这原材料,传导给相关生产单位,调配原材料。
    而电视机生产出来后,电视机厂也不担心销,直接由国家包销。
    从生产到销售,国家全包了!
    当然,这是完美情况下的状态,如今,大部分中小型企业,都是生产过剩,入不敷出,上级组织也解决不了,各种销售科长满天飞。
    如今的蜀香王,不在体制内,原材料的获得,自然不可能靠体制供给,最重要的是,便连销售,也得自立。
    而时下的各大货商城,都是国营单位,需要进场,也要指标。
    所以,蜀香王的火锅料,就是再好,这销也不好打开。
    却说,蒋大为这般一提,薛老还真上了心。
    实事求是地说,对这个蜀香王,薛老是抱了绝大期望的。
    毕竟,这是云锦地区,唯一拿得出手的企业,且是他一手促成,自然希望将之打造成云锦的现金奶牛。
    正因如此,厂长一职,他才几番思谋不定。
    今次蒋大为谈及蜀香王的困难,薛老立时听了真,脑里飞速思起了出。
    诚然,他先前想得简单了,自以为有了绝妙配方,就能产出优良商,产出这优良商,就不愁没好销。
    现在看来,浑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陷入了困境,薛老自然没了和蒋大为这帮人谈天说地的闲心,勉励了几句,便遣散了众人,转回房内,在床上躺了,开始苦思出。
    说来,出是好想的,无非是到行署轻工业局报备,相信以他薛某人新近威名,干成此事很容易。
    可这一报备,就算纳入计划了,就没了大的自主权了,而这自主权则又是薛老力争取的。
    蜀香王是云锦新区自主成立的工厂,而前次,薛老又和孔凡高签订了税收协议。
    协议规定,云锦每年上缴十万赋税,以十年为期,每年以分之十的比率上浮,这就意味着蜀香王的盈利,皆在云锦新区自己掌握,最后弄出再多利润,中央和行署都弄不走。
    反之,一旦纳入计划内,其中的说道可就多了,薛老可不愿惹这身腥臊。
    可若不纳入计划内,这销怎么打开?
    找关系,弄条,舔着脸把成往货商城里送,不是不可以,可是这法可一不可再,人情总有用薄的时候,且以他薛某人在德江,乃至蜀中的人缘,这条注定不好走。
    更何况,命悬他手,从来不是薛老的脾性。
    思来想去,还是销售渠道的问题。
    这销售渠道打不通,再好的产谁又得知呢?
    反过来说,只要产的名声足够,还怕没有销售渠道么?
    一想到名声,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广告,一想到广告,转瞬,薛老脑海里便蹦出了不久将诞生的“健力宝”,“秦池古酒”这两个靠广告效应,大红特红的典范。
    健力宝靠的是奥运会,秦池古酒凭得是央视标王,这两个例,一个靠运作,一个靠砸钱,皆不适合如今的蜀香王。
    一来,蜀香王没有奥运会那么大的平台,可以运作,二则,云锦的财政本就靠外援,哪能玩命砸钱,更何况,如今的央视根本没有广告业务,他便有钱,想砸也没地儿砸。
    不过,思已然开了,对薛老而言,如何制造广告效应,几乎是闭眼也能完成的。
    不错,薛老打的正是即将开演的第二届春晚的主意。
    一九八年的春晚,其轰动性,简直超出了创办人和主办方的想象,以至于今年的春晚未映先热,从近前,各大媒体对上榜节目那铺天盖地的宣传,便可见一斑。
    当然,一九八四年的春晚,自也没有设立广告部,对外搞什么广告竞标,但这并不妨碍薛老借机将广告打出去。
    毕竟,这年头,还没谁懂得广告植入,既然不懂,不到效果爆发刹那,谁又知道他薛某人在打广告呢。
    既然没要求央视打广告,这广告费只怕也没处收去。
    思越想越顺畅,砰的一下,薛老重重一掌拍在床板上,霍然起身,奔着电话去了,一个电话拨完,立时朝门外扑去。
    出得门外,驾了车,径直东行,一风驰电掣,一个多小时后,吉普在一个偏僻的林地前停了。
    两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打开车门,迎了薛老下车,便又领了他入林而去。
    入林不过十余米,便透林而过,前方现出片开阔地,竟是个简易军用机场,显然这浅浅密林不过是障眼法。
    到了机场,薛老此行的目的便明了了,不错,薛老打算返京了!
    毕竟,蜀香王麻辣调料的销是大事,以目前情况看来,这春晚的广告能否一炮而红,关系到蜀香王的生死,甚至关系到云锦新政的成败。
    薛老不得不重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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