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方平终于出言挑破了隔在众人之间的面纱!
其实,到得场间的众人,对此次聚会到底所为何来,谁不是心知肚明。
要不然,如今正值德江诸事皆忙的档口,眼前众人又是德江各条战线上的领军人物,江方平一个财政局局长,虽然地位煊赫,要在大中午地就把人聚齐了,那也是不可能。
正因为众人心中皆有心思,且这心思尽皆一致,才凑成了今朝的聚会。
果然,江方平将话茬一挑明,场面立时又喧嚣热闹了起来。
蔡国庆端起酒杯仰头便喝了,重重一拍桌,骂道:“马勒戈壁的,这德江命里跟蜀中犯冲还是怎么着,怎么就一直有人见不得德江大发展,每每方有点起色,就这个那个,总有人跳出来捣乱,我看这些王八蛋除了争权夺利,脑里一时一刻都不曾有过德江人民的,更可气的还是省里的那位,枉老一直把他当作偶像,和蜀中人民的大救星,哪里知晓那老头儿是年纪越大越糊涂,满脑就是那么点儿早就过去的恩怨情仇,和他那点私人恩怨比起来,蜀中人民是狗屁不如。”
“老蔡,注意用词,要说事就说事,扯这么远干嘛。”
谢明高提醒一句。
场间众人虽然都是决意跟薛向走的,可那人在蜀中经营多年,难免场中有人能牵牵连连,腾腾蔓蔓跟那位扯上关联。
反正如今大家在德江的主要对手不是那位,何必将那位摆上暗台,没得造成战线内部出现矛盾。。
“谢市长,你不用拿话点我,我那姨丈早些年,确实在蔡书记手下干过。我也确实没少沾我姨丈的光,可公是公,私是私。因私废公的事儿我孟某人还做不出来。”
说话的是宣传部长孟俊,他入仕的领人正是他的姨丈。曾担任过蜀中省政府副秘书长。
昔年,蔡行天担任过蜀中革委会副主任时,孟俊的姨丈便是对口服务蔡行天的。
此刻,谢明高要求蔡国庆就事论事,少把蔡行天端上岸来,便是怕孟俊心生龃龉,没得分散了战线内部的力量。
熟料,人孟部长也不是蠢人。转瞬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直接将那不好端上台来的话,径直端上台来。
谢明高老脸一红,还待解释,江方平顶着一张不知是涨红还是醉红的大方脸,先开口了:“既然孟部长这样说,那我倒要请教一下,近日来,那位曹大书记走到哪里都有摄制组跟着,曹大书记又不是要进入艺界。当艺术家,你孟部长的镜头是不是跟得勤了些,看看现在的德江晚间新闻。十分钟有二十分钟都是他曹书记的戏,没你孟部长肯,我相信不至于到这个程吧,长此以往,整个德江的群众,恐怕除了认识他曹书记,别的谁也不认识,难道孟部长就不觉得这里头不正常了吗?”
今天江方平召集众人,之所以漏了孟俊。便是因为这个。
而一直以来,薛向的圈内又分为个小圈。江方平,戴裕彬这两位铁杆的薛向心腹算一个圈。谢明高、陆正宇是薛向市政府的老搭档,他们是一个圈,后加入的戚喜,孟俊又是一个圈。
而前两个圈因为靠近薛向的时间较早,便渐渐有了合二为一的趋势,第个圈,不可避免地便要受到这前两个圈的排斥。
又因着孟俊在曹力上任之后,表现一直不得力,屡屡被曹力作了手中的长枪,屡屡为其张目。
是以,今次的小圈聚会,孟俊自然被排除在外,而戚喜和孟俊走得近,孟俊被排除,自不好单独通知戚书记。
先前,戚喜,孟俊挟怒而来,大家没将话挑明,是以,不好分说,便由他二人发作一通。
此刻既然摊开了,江方平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直接将对孟俊的不满摆在了桌面上。
孟俊冷笑一声:“哟哦,我说怎么处着处着就变味儿了,原来是因为这,果真由头还在我老孟身上,行,既然你们问到了,那我也摊开了说,看着我老孟和那位蔡大书记渊源深,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说句深刻的,我孟俊这辈恐怕也忘不了那位蔡书记。”
“大家都清楚我孟俊的履历吧,老谢还在黑水干镇长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宝丰区区委副书记了,当时,戚书记还在为一个副处级的职位着急吧,这些年下来,情况如何?戚书记,谢市长都窜到我头上来了,我孟某人要把这个宣传部的板凳坐穿了,养老等死都在这上面了。”
“前后反差如此之大,你们以为这是什么缘故?若是我孟某人真靠上了那位蔡书记,会有这个境遇?”
孟俊话至此处,场间众人皆露出沉思的表情。
的确,孟俊说的是实话,早些年,这位孟部长可是德江的政坛明星,上升的势头旺,也就是最近七八年,这位孟部长,就好似卸了发动机的汽车,慢慢腾腾,晃晃悠悠地向前挪,挪到现在的位置上,竟一连卡了四五年。
如今,听孟俊自剖,所有人都在玩味孟俊话里的意思,静待他下。
随即,孟部长道出了其中的隐情。
原来是他那位姨夫因为一篇章出了纰漏,害得蔡行天在某次中央领导出席的大会上失了脸面,便被打落尘埃,早早退居二线,连带着孟俊也受了牵连,这才失去了上升动力,蜗居德江,不得寸进。
如此秘辛,孟俊不说,旁人如何能知?
“孟部长,对不住,是我老江有眼无珠,误会了,没得说,自罚杯向您请罪。”
说着,江方平又要去端酒杯。
这次却被戴裕彬挥手阻住:“江主任,您今儿是跟酒干上了还是怎么着,要喝酒有的是机会,这会儿诸位领导都在,商量正事儿呢,便要赔罪,也不争这一时,还听孟部长把话讲完。”
孟俊冲戴裕彬点点头,接道:“再说这曹书记频频出现在市台上,老江你拿这事儿说话,那可真是欠考虑了,他曹书记是堂堂德江市一号,他要越过我,让市台派员随从,谁人敢说个不字,不见这几日那位曹大书记耀武扬威,一会儿免这个,一会儿提那个,弄得底下早已是人心惶惶,他发话了,下级干部哪个敢逆他意思?”
“说句不中听的,就是薛市长手中的财经大权,人家曹书记不是说夺就夺了吗?跟那种浑人你有什么道理可讲?”
孟俊此言一出,众人尽皆愕然。
的确,孟俊所言乃是实打实的大实话,如今的曹力简直有那么点儿天下无敌的意思,杀伐决断,动辄弑人,他发出的指示,谁敢抗驳?
话说回来,便是要抗驳,也得是薛市长,亦或是薛市长这个小团体有人率先反抗,届时,一夫作乱而七庙催,曹力这并不稳固的政权,准得被一风吹散。
可偏偏眼下,那位薛市长按兵不动,甚至也不能动作,他不能给蔡行天留出出手的余地,也正因如此,才造就了曹力如今在德江的无上权威。
却说,孟俊一番话罢,场面骤然冷却。
如今的曹力,的确快成了无解的难题。
许久,谢明高才又出言问道:“小戴,你是你们长身边的贴心人,他这几日有什么反应?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咱们的这位薛市长了,换是别人,遭了如此待遇,准得上蹿下跳,暴跳如雷,可他倒好,真就性高洁,超然外物,任由人家用脚在他身上踹,吭也不吭,啧啧,这境界绝了。”
和戴裕彬一般,谢明高心上也压着火气,“这几日我去寻他,连面也见不上,真不知道他老先生在忙些什么。”
戴裕彬苦笑一声,道,“长忙,忙着咧,这会儿,我来前,人家正支了床,倒了身,在上边发奋苦睡,寄情于小说,不知道是在寻求精神寄托,还是在找着破局的法门,总之,高深莫测,淡定至,我这鼠目寸光,自然看不透长葫芦里到底卖的哪国的药。这不,我们长是淡定如山,我是急得不行,都快在办公室跟他吵起来了,若不是江局长派小陆来请,我非被急出病来不可。”
戴裕彬此言一出,满场尽皆哑然。
在大部分人想来,江方平今次的召集令乃是在薛向的默许下发生的,背后肯定藏了薛向的意思。
也正因如此,戚喜和孟俊才会如此生气,在他们眼中,这分明是薛向不信任他们的信号。
而现如今,戴裕彬此话一出,谁都明白,今次的召集令是江方平自己发出的。
更让人纳罕的是,那位薛市长真就一点也不担心,经济大权,人事大权,尽皆被人抓进手中。
他赖以立足德江,掌控全局的两大根基,尽皆被曹力破去,局势已危若累卵,这位薛市长竟还能安然稳坐,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心怀,何等坚强的心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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