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聪一步一步的朝着他们走去,两人听到动静跪行到蔡聪身前伏地痛哭。
“侯爷下官请死,若不是下官被海盗吓破了胆,他们不会全死的,不会死的啊!”
鹿正秋抱着蔡聪的腿嚎啕痛哭,当吴陵派人来求救的时候,他怕被声东击西根本不敢派兵出城,而姜伟鲁莽行事害死了两千多人后,他彻底断了出兵的念头。
蔡聪将他踢开,看着两人一句话也不说,从一个县丞的角度来说,鹿正秋做的一点都没错,眼界和格局摆在那里,他死守海陵无功无过,这是个中庸之人。
而姜伟看的比鹿正秋远那么一点,可惜看的不够长远,所以害死了两千多人,他是个意气用事的人。
算起来都不算有罪,可是看着满城的尸体,他的怒火总压不下去,要不是克制着愤怒他现在就已经将二人打死了。
“战士们的尸体都寻到了吗?”
他面无表情的问着大牛,大牛急忙回道:“侯爷都寻着了,现在在缝合着,针线不够用,弟兄们把自己衣服上的线拆了下来,希望能让他们全乎的下葬。”
“命人从海陵将所有棺材买回来,不够的话便沿河而上,一定要买够棺材。再派人在城里挖个大墓,他们死守吴陵无一人后退,那便以城为墓,让他们守着自己战斗过的地方。将吴陵城的百姓寻来,所有勇士都要建碑,需要查清楚那些留下来守城的百姓是何人。”
蔡聪说着大牛听着,一边的文书用笔飞快的写着,等蔡聪说完以后,他把纸张直接拍大牛怀里,大牛拿着纸张直接就走了。
“下官罪孽深重死也不能清洗,下官请辞海陵县丞一职,愿携带家中老小世世代代为吴陵将士守坟,请侯爷准许。”
鹿正秋说着跪在地上把头磕的蓬蓬响,没几下就头破血流。蔡聪只当没看见,眼睛越过他看向了姜伟。
姜伟脸色一阵变换,他是皇帝派来的人,自然不可能留下来守墓,最后他脸色一定,猛的抽出佩刀砍下了自己的左手。
“末将不能留下来为他们守墓,便以此臂代身随诸将士下葬,日后末将卸去职务,必定回来为将士们扫坟看家。”
“你回去吧!今后我身边不用你了。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姜伟痛苦的说完,蔡聪便平静的说着,听到蔡聪的话姜伟愣在原地连断手之痛都忘记了,原来人家早就知道他是个细作。
他苦笑一声对着蔡聪磕了仨头,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
蔡聪蹲下来扶住鹿正秋说道:“有罪,不及家人,你误他们性命,为他们守墓一生,可有怨言?”
“下官无怨无悔,谢侯爷大恩。”鹿正秋说罢又号啕大哭起来,累死一城将士,他若是不做出补偿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这天下便是长安城也不可能库存七八千口棺材,海陵的棺材铺被买空了,那些个老人早早备好的棺材也被买走了,他们怎么可能想的到自己放了多年的棺材还没来得及用,反而先给死去的将士用上了?
海陵城外的树木遭到大量的砍伐,都用来做棺材,至于吴陵城周围的树木没有人去动,蔡聪说要给将士们留一片青山。
从海陵到吴陵的官道上哭声震天,全是奔丧的遗孀,这一战捍卫了大唐的威严,却制造了近万的孤儿寡母,蔡聪每天都站在城门上用不悲不喜的神色看着来往于道路上的人。
吴陵城附近的山上已经没有人搜山了,这天沼泽地里突然涌动起来,不一会儿一只满是泥浆白的发皱的手,哆哆嗦嗦扣住沼泽变的石头,整个人猛地从沼泽里翻了出来。
松文浑身的泥浆,眼皮都泡白了,冷的整个人直发抖。他在石头上趴了好一会,终于恢复了一点元气,他脱掉了所有衣物拿着两把刀子赤条条的离开了这片山林。
这人不着片缕的来到人间,若是也这么赤条条的离去,倒也不欠这人间什么。可惜松文他更愿意欠着还不清的罪孽,所以他躲躲藏藏的终于在一天夜里摸进了一户农家里偷了一身衣服,又开始了罪孽的生涯。
第二天农户怎么跳脚指天大骂,松文已经听不到了,他吃了人家的两个馒头,又偷走了一只鸡,总算让嘴巴里的虫子腥味淡去了。
原本以为有这么一身衣服,再弄个帽子遮挡着面貌还有机会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只是他低估这里的百姓对他的仇恨。
居然到处都是在查找他的人,不用说是城门,乡口,关卡这些地方,便是路上有些走路遮遮掩掩的都会被路上扯着盘问一通。
他不敢冒头稍稍的又退回山林躲了起来,他在杳无人烟的地方破口大骂。连山里的山贼都他娘的疯了,遇到过路人不劫财不劫色,挨个的检查面貌,只要不是松文便能过去。
他如今是寸步难行,只要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他就无所遁形,不用官府出面,无数愤怒的百姓就会将他撕碎,拿着他的残骸去找官府换金子。
松文也是极有耐心的人,他在山里不断的变换藏身之地,遇到进山打猎的人都远远的躲开,每隔十天他便会到有人烟的地方去观察下风声,五十天后的他满面的胡络,就像一个野人一样。
让他更加疯狂的是风声越来越近,似乎便是认定了他就在这里一样,检查的越来越严格,根本没有侥幸的机会。
在第六次回到藏身之地的时候,他在小溪边对着溪水用小刀将自己的胡子刮的干干净净,他小心翼翼,极为用心的打理着自己的面容,作为扶桑顶尖的美男子,他有着俊美的脸庞,剑眉星目,微微一笑邪魅中带着一股无形的吸引力,若是去吃软饭,有的是女人愿意为他去死。
他对着溪水端详了好久,除了自己的才智,他最满意的便是自己的昂然之躯和俊美面容了。
就在这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右手撩起自己的头发,左手飞快的从火堆上抄起火把对着自己的脸按了过去。
“啊……啊……”
松文在地上打滚,手中通红的火把却按在在脸上滚来滚去,掉落的火炭沾在肉上,一股肉香弥漫在空气中。
松文终于用力的将火把扔到小溪里,两只手抓着地上的小碎石被划的鲜血直流,嘴中痛苦的低吼着,过了一会他滚进溪水里,脸上传来滋滋的声音,溪水上飘着一股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