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怎么样？”高空上，心莹探头探脑地往下看。
“我们来晚了。”妖美的银发男人站在云端，目光深邃而哀凉，低低地说：“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心莹呆住了。
她低头看去，目之所及地裂天崩。曾被她疑为仙境的桃林遭到灭顶之灾，大地塌陷，湖水肆虐，一切宛如末日。
“糟了！”心莹猛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想冲过去，“快去救人啊！”
“你别乱动。”秋希澈连忙拉住她，“这样看着不觉得多危险，但事实上整个灵界都在碎裂，绝对不能靠近。”
“就像暗流涌动的大海……表面上平静，可一旦陷进去，立刻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怎么这样……”心莹咬着下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可是那些女孩们呢？都……救不了了吗？”
“你说碧华她们？没关系的，那只是我施展的幻术而已。”秋希澈幽然道，“真正的她们……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随天女消逝了。”
“五百年了……守在这里的，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罢了。”
“……”
心莹看着他的侧脸，长发翩跹，淡远的眼神寂寞如落雪。她忽然觉得有一点哀，花费五百年才等来的结局……却叫人那么地难过。
“算了，这样也很好。”让她意外的是，秋希澈并没有忧郁太久。
他转过身，第一次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或许这就是天女的意思吧……我已经固执了太久太久了。”
“你说的对。不是世界拒绝了我，而是我拒绝了这个世界。”他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喃喃地说：“也是时候了。从执妄中解脱……去追寻属于我的未来。”
“希澈……”
心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但是还是很遗憾的啊……那么美的地方。而且，大概还有很重要的东西留在里面吧？”
“是啊。就只有一样东西……是天女她留给我的。”全身微微一颤，他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不过也没办法。缘分已尽，假如真的无法挽留，我也不会再去强求。”
“这样么？”
一个带着揶揄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看来，我还真是多此一举了啊。”
天塌地陷中，一身白色衬衣的少年信步闲庭而来，笑容明澈，宛如天人。
“你、你你你你——！”
（骗、骗人的吧？狐仙君你不是说那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为毛这家伙啥事都没有啊！难不成他本体是条鱼？）
“过去这种东西，放下就好，不必全盘抛弃。没有昨天的教训，也不会有明天的成长。”少年把一枚玉坠抛向秋希澈，“是很重要的东西吧？那就好好留着咯。”
“你……”秋希澈瞳孔收缩，接住了玉坠，“随侯珠乃天下奇宝，身为秘术师，你就这样轻易还给我一个妖孽？”
“就算再怎么珍贵，说到底也只是一颗珠子而已。对有的人来说是很宝贵，对我却没什么用。”萧音珩轻描淡写地，“至于是人是妖，看的也不是什么出身血脉……”
他指了指心口，微微的笑：“是要看这里的。”
“……你虽是妖，却并非是孽。天道至公，万物皆有灵，非独私于人……妖若有情，妖亦非孽；人若无情，枉配称人。”
——记忆深处，那个女子为自己娓娓讲解大道，用心至苦。而固执着封锁了内心的自己，却没能真正领会她的意图。
“天女……你是想告诉我这些么？”
狐妖握紧了玉珠，两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在半空中留下一串晶莹的光点。
……
“诶——？”
心莹吃惊地瞪圆了眼睛，看着再次换上现代打扮的俊美青年，“希澈，你说你要离开南柯了？”
“是啊。”虽说打算远行，狐妖却什么行李也没准备，只是把随侯珠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你不是告诉过我么？世界上有很多有意思的城市，伦敦、巴黎、莫斯科……我想去好好地都看一遍。”
“好浪漫啊~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心莹憧憬了一会儿，唉声叹气地摇头：“我这个高中狗就别想了，真羡慕你啊……”
“那就等你有空了。”秋希澈笑了，“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如果是你，想去哪我都会奉陪到底。”
“嗯嗯，一言为定。”女孩的眼睛闪闪发光，像是星星。
“谢谢你，心莹。”他忽然拂开她额前的刘海，低头落下一吻，轻盈如雪花坠落。
“能在这个时代遇见你……真的是太好了。”
“可、可是……”心莹愣住了。她脸上发了烧，不自然地扭开头去，“可我什么都没做啊……”
“不，”秋希澈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粲然微笑：“你改变了我的一生。”
“……”
（从那一刻开始，我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平凡无奇的命运发生了转变。曾自认是废物的我，原来在别人的眼中那么重要么？嘛，无论如何，这真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呢。）
秋风飒飒，拂动着他长长的衣摆。狐仙遥望远处，夜幕之下，一盏盏灯光依次点亮，南柯城显得比白日里更加妩媚多姿。
“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了，你不是她。”他回过头，对她有些落寞地一笑，“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我再也等不到天女了。”
“但你真的很像她……是我执迷了吧？骗自己说你就是她的转世。”秋希澈挥了挥手，走得颇为洒脱，“是我错了。你就是你，无法替代，亦无需成为其他任何人。”
修长的背影融入远方那一片灯火之中，转瞬消失不见。心莹怔怔地看着，虽然为他高兴，却也有几分感伤。
——经此一别，天各一方。下次见面，我们各自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真的走了啊……”
“喂，我说……舍不得就追上去咯。”萧音珩吊儿郎当地走过来，“友情提醒一下，再想遇到这种颜值高眼光又低的男人……嗯，几率不会大于国足踢赢世界杯。”
“要你管！”心莹气得要命，“你这种毒舌的家伙才一辈子嫁不出去！”
“赤裸裸的嫉妒。”萧音珩一耸肩，“算了，不遭人妒是庸才，你继续说好了。反正我这种天才，早就习惯了各种羡慕嫉妒恨。”
（不自恋能死么你……）
“诶，对了。为什么灼华天女和我长得这么像啊？难道她是我前世？”
“哪里像了？就你这包子脸？”萧音珩无限鄙视地瞥了她一眼。
“投胎转世这种说法……其实只是一种谬传。”他悠悠然抬头，“以灼华天女的境界，也许是算到了今日的因果吧。一丝执念不散，于千百年后，开出了你这一朵相似的花。”
“好厉害的样子……”心莹听得一脸茫然，“可是完全没听懂……”
“我说你……真是败给你了。”萧音珩无语地扶额。
“小子，不要再试探这家伙的智商下限了。”振翼之声破空传来，红龙优雅地落在了萧音珩肩上，“……因为有的人她根本就没有啊。”
（呜，说好的主从契约呢……怎么感觉我才是被压迫阶级……）
“还知道回来啊，沙拉曼德。”另一边，萧音珩眯着眼睛打量红龙，“堂堂炎之精灵王，为盗取区区‘桃元圣火’而毁灭一方灵界……未免太寒酸了点吧？”
“哼，浅薄。世间一切灵火都由本王孕育，不过是去取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而已。”沙拉曼德哼了一声，“倒是你，身处毁灭中心却毫发无损……小子，你真的是人类吗？”
“当然。”萧音珩耸肩，一脸无辜，“我就是个肉体凡胎的人类，如假包换。”
（我说，你们两个……其实相性很好吧？）
看着一人一龙一边相互斗嘴、一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莹默默吐槽道。
让她奇怪的是，不经意间，萧音珩流露出的目光与秋希澈那么神似。虽然总在微笑，可那笑容空远寂寞，像是荒芜了几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