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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8章 疯狗与恶犬的交锋

得知袁绍已死。臧霸与赵云的心情极为复杂。

一代雄主,就这么倒下了。狼狈不堪,毫无尊严的倒下了。他曾经多么强大,像一尊大象,一切皆在脚下,九州唾手可得,世间诸侯如蚁般,仿佛都不可撼动他半丝半毫,每一个人都惧怕他的实力,生恐被大象踩个稀碎!

结果,就这么个下场。

臧霸在泰山一带时,闻听袁氏势大不已,如今却……

而赵云的心情则更复杂,对祢衡道:“昔**迫公孙瓒时,何其的雄壮,如今却……”

祢衡哧笑一声,没什么好话,对赵云道:“外强中干而已,袁尚继任,苦苦支撑,以此子能为,是绝不可能撑得下去的。不过他继了父亲的实力,将军与其感慨袁绍之死,倒不如担心一下袁尚的仇恨吧,袁尚恨你我二人入骨呢。”

“……”赵云被噎住,无奈的看着祢衡。不是说文人都很能感慨,悲春伤秋吗?!可见这祢衡是个例外。他能不嘲讽都算仁慈。以他以往的性格,袁绍若死了,他能在人家坟头上跳舞。

赵云满腔感慨烟消云消,一时无语。

虽说郁闷这祢衡的嘴直,然而他说的确实是实话,这袁尚可是恨他们入骨。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恐怕想要完全的灭了袁氏,还有的是时日。哪里就有那么的快!

臧霸问祢衡道:“正平以为,此时当进,还是不进?!”

祢衡道:“袁绍新亡,袁氏兄弟自有相残之时,我军可缓进矣,不必逼急过甚。他们自有相蚕食之时。只看曹操如何施为……”

他哼笑一声,道:“袁尚得新任,袁谭岂肯服,必要作乱,曹贼岂会坐视不理?!我军只看进势进展,再决定便可,不要急于一时!”

好戏才刚刚登场。

看你好像很兴奋的样子。赵云和臧霸心中皆是一言难尽。

“这般说来,在这里,怕是要耽误很久,”臧霸道:“也罢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军只跟紧曹军!”

“然也,此时去逼紧袁氏,只徒增伤亡而已。”祢衡道:“逼的越紧,这兄弟三人反而拧紧成一股绳,若即若离,三人必自乱。曹贼自然也知道这一场,他必定要极力拉拢袁谭,渐渐分化,而省却兵力矣……”

曹操与袁绍不同,袁绍是想要一击必胜。但是曹操是不惜于有足够的耐心的。越急越错,而在战场上,可未必有纠错的时机,若不及时,袁绍就是前车之鉴。

所谓好饭不怕晚,吃的太早,会吃撑的,更会消化不良,还不如慢慢的折腾,只要有足够的胃口,他是不介意慢慢的吃的。

若是袁绍有这个耐心,不只想着一口吞了,哪里至于如此地步!

这么一说,臧霸便心里有数了。

因此,便只遣出部分先头部队,各个方位的击打袁氏散兵,一面招降,一面则是慢慢的收紧口袋,只进行兵力的牵制和步署。

曹操得知袁绍已死的消息,便是心里巴不得,却也感慨一番,洒泪一场。

甚至亲自祭了一回,感慨的对荀攸道:“吾与本初为剿黄巾而起势,至今,已多年矣,不料,敌对分生死……”

曹操攻打袁绍是真的,但是伤心感慨也是真的。越是政治人物,越是将此分的很清明。

“天意弄人啊……”曹操感慨万分,道:“正因如此,本初前车之鉴在前,操必不重蹈覆辙!”

荀攸去扶起曹操,道:“主公,还请节哀。当今之际,依旧不可大意!”

曹操点首,等祭祀完毕,撤了桌案回到帐中,问荀攸道:“唯今之际,拉拢袁谭,可有效果?!”

荀攸道:“袁尚撤回冀州,若关紧冀州门户,恐怕不能立得大功。然而,若主公缓缓攻之,袁谭与袁尚必自乱,主公那时若拉拢袁谭,必有奇效。攸以为,袁氏可从内破也。”

曹操来回踱步,他是有足够耐心的,袁绍虽死,袁氏虽四散,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他不克制而陷入轻狂自负之中,恐怕太急躁会出大事。反而受害。

“即是如此,稳中求胜,可缓攻矣!”曹操道:“送信与伯宁,叫他先在臧霸营中,以便两营相沟通。配合相进。”

荀攸应下。

两营既不能齐头并进,更不可能合兵,那么在彼此营中放下沟通的使臣就很重要。所以曹操才遣了满宠去臧霸营中,一是为了两方沟通进度,二便是为了打探臧霸营中虚实了。

满宠来臧霸营中可不只是他一人,更带了无数斥侯。这些人,都是他的眼睛,更是曹操放在臧霸营中的眼睛。

满宠来的时候,祢衡看他带的人这许多,心中老大不爽。

“我且去迎迎他,且看他如何狂吠,”祢衡道。

赵云生恐他生事,便道:“不可造次,此人是使臣,不宜得罪过甚!”

这货见一个是结一个的仇,真是了不得!

祢衡只说了一声心里有数就走了。赵云拦都拦不住。祢衡现在也变得机灵了许多,很多时候不与赵云呛声,一声心里有数,便是应付之辞。弄的赵云特别的无奈。

臧霸见了好笑,道:“难为这天下还有人能制住你这样的好性情。”

赵云道:“正平性情刚直孤傲,听闻这满伯宁也如是,这二人相见,一个不好恐怕……宣高可要去看看?!”

“无妨,正平非是心中无数之人!”臧霸笑着调侃道。

现在连臧霸也拿心里有数没数的来调侃赵云了,赵云真的哭笑不得。

臧霸调笑几句,这才正色道:“只要不出人命,嘴上讨几句便宜,无伤大雅。反而令我在意的是他带来的人。是为刺探军情之故啊。”

“曹操行事,向来慎重,名为来使,其实为斥探!”赵云皱眉道。

臧霸不知想到什么,又讽笑了一下,道:“再多人,也只是在明。总不及在暗处的更高一着。来就来吧。我营自然欢迎。”

赵云一想也是,他盯着我营,难道我营就不盯着他们了?!

再者,他们跟来,也是为了监视曹操用兵的意思。只要女公子那边顺利,若进许都,曹操若回援,他们可以立即截断。

现在的局势,其实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谁能完全的占据上锋呢?!

便是曹操不能急攻袁氏兄弟,一则是怕袁氏急抵抗,二则难道真的不顾忌在后方的女公子和主公,还有他们的大军么?!

谁没有留后手?!都有。

谁都有牌面,只看谁能真正的占得平衡,而留有底牌。

“这一仗,有的打!”臧霸知道这一战,怕是要拉扯到很久了。僵持多久,谁也不知。

然而,战争,更多的时候,胶着的未必是战场上的局势,更是其它方面的较量和平衡。拉扯着的是后方的权衡。

而在这等待时机之中,谁都不能急躁。

臧霸对于满宠来很是淡定,当然因为吕娴不在,他与赵云也没有接待他的意思。

祢衡这样的地位,以他的规格去接待,就已经不算失礼了。

满宠本以为会是臧霸率众将来迎自己,万料不到,竟是那根搅屎棍子带着人耀武扬威的来迎接。满宠顿时一脸的一言难尽,冷嘲道:“徐州营是没人了吗?!竟遣出恶犬来迎使者。”

祢衡对于旁人骂自己是狗也不生气,只笑道:“恶犬迎恶犬,齐鼓相当也!迎接臭名昭著的满伯宁,衡足已礼遇……”

满宠心中大怒,道:“汝一白衣儒身,尔敢与我并坐,我是天子麾下之臣,汝……”

祢衡呵呵冷笑道:“天子之臣?是国贼之臣吧?!说你是恶犬还是抬举了你。我如今在徐州军中任前锋营军师,怎么就迎不得你?!若拼官职,谁高谁低?!我还比你高几阶。在吾面前,充什么天使?!”【天使:天子的使臣的意思。上帝和天使非西方的专属。我们古人更早说。】

满宠已是气的满面胀红,道:“汝是天子弃履,无级可上廷坐堂之人,到了此处,却与我充起官职大小来。果然是狗仗人势,跟着温侯,汝早已不知自己姓谁。哼,白衣儒葛之辈,安敢如此自大!”

祢衡呵呵冷笑道:“就算是狗仗人势,也只是此恶而已。不像伯宁,满嘴仁义道德,却靠欺负吏民,而升爵加职,讨好国贼,以求恩宠。衡虽非好人,却不像汝,敢自诩良臣。比起你这行,你这不要脸的言,衡无异于圣人!”

“你!你!你……”满宠指着他,气的脸煞白。

“虽是粪臣,连喷粪也不会,无用之臣尔,曹操为何遣汝来此,无用之徒!”祢衡不屑的道。

满宠胀红了脸,气的绝倒在地。

祢衡只不失礼节,叫人抬进使臣营帐,又遣了军医去瞧,就不管了。

至于文人之间指鼻子互骂,那叫雅事,不必上纲上线的嘛。

因此竟也不理会他。

满宠还未领教过这样的人,不仅没见着臧霸,结果还被疯狗给逮着狂吠了一通,一想这羞辱,简直就更气了!

他一心要见臧霸,奈何臧霸只遣祢衡来与他交接,明显这是打发自己的意思。

满宠有苦说不出,走又走不得,真是气的不行。偏偏也骂不了臧霸什么,臧霸只叫人传话说,主公与女公子不在,他做不了主。

明显这是不鸟他的意思。

拿这话应付他呢。

满宠惹急了,就大骂道:“如此大军,竟是无人主矣?!莫非是连见使臣的人都没有?!”

祢衡听的烦了,反倒冷笑连连,嘲讽道:“可不是嘛?!也不知是何人造了大孽,如此大战,吾主与女公子皆在兖,而不在此前线。全拜汝主之功呢。如今汝这还要朝着我军狂吠,怨我军无人招待于汝?!哼,要不送你驾兖州见见?!”

满宠被噎在那里,无话可说。

祢衡甩袖就走,满宠气的要死要活。他身后的谋士等人看着不对劲,便道:“只怕是臧霸铁了心不肯见我等使者。是不欲理睬主公之谋的意思!”

满宠心中焦急,道:“这臧霸竟也如此难摆布。他不露面,如何说服于他?!这下可如何是好?!”

有疯狗拦道,满宠便是想试探一下臧霸的意图也没办法,一时心急如焚。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种路数,本来以为是要恩威并施的,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连面也没见上。这可真是叫人发愁!

满宠怎能不急?!

祢衡对臧霸道:“曹操明显是想要用使臣摆布我军。区区国贼而已,以天子名,丞相的威风摆的十足的。”

可惜现在并非天下一统的时刻,想要摆布诸侯,谁又比谁低一等了?!

天下一统时,是不得不听你的。否则以反逆论处。

然而,现在,若说丞相比地方诸侯更有号召力,更有威风,谁也不拿这个当回事。争天下之时,拼的是实力。可不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他有他的谋策,我只不理会他便是。”臧霸道:“我不接招,他能奈我何!”

祢衡看了他一眼,终于明白为何吕娴要他押大军了。这个人心性是真稳。曹操要与他玩套路,他只不接。

不玩的人,你不能拉他下赌桌,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就算你有筹码,可你能拿赌桌以外的人有办法么?!

臧霸行事,不拘风格,他只稳稳的记得自己的使命,不逞强,不出头。绝不露出不该有的锋芒。这种知实力而知内敛,克制隐忍的风格,真是名将的性格。

祢衡心里都有点佩服他了,笑道:“曹操怕是算盘落空了,也不知心中如何懊恼。”

说罢不知想到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臧霸嘴角一抽,看了一眼他,心中一言难尽。这正平,有时候,真的很神经质。

天才与疯子可能就是这样吧。

等疯子天才出帐去了,赵云才忧心忡忡的道:“女公子如今也不知如何了?!倘若被曹真撞上,只怕是难过关。”

臧霸一想,心中也揪心的扯了扯。

三人哪里还能顾得上满宠老拳打到棉花上,不声不响的郁闷和狂躁。

可怜满宠本来是战意满满而来,奈何全憋死在腹中,连人都没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