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心里还是有点生怯,因为他确实是没有激化矛盾,也没做什么,在外人看来是无辜的不行,也没人知道这个事情,可是,心里依旧有点说不出的怕,若真是如此发展,恐怕吕娴会察觉吧……
司马懿自然纠结重重,这脚程就放的缓了些。纵然他心机深,自尊高,然而终究还是个青年人,青年人普遍都还是有点没底的,哪怕他比任何人都有胆色,果敢而又有决断。但是做是做,这心底里的小纠结小兴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众人也不可能想到这么深,只以为接程昱用不着如此费心。
哪里又知道司马懿心里的小九九以及忐忑,还有一点不安,恐惧,而在危险边缘试探的兴奋!
虽然知道这个概率小,然而,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可能,也是危险的。
他就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睁只眼闭只眼的试试。
倘若不成,也没什么损失,一切如旧便是!
如果真的没成,那也是吕布的造化和命数了。他也服气!
但是认命,是不可能认命的。
此生此世被吕氏所用,被吕娴压制着,这心里又怎能甘心!
徐州现在失去西凉,其实影响不大。无非是拖慢了争雄的脚步而已。所以司马懿才敢这么做,因为他有分寸,知道吕娴不会因为这件事真的对他怎么样!
能将他冷藏,他反而更求之不得了。
然而他的小心思,注定是要让他失望的了。
他这边一走,托了张杨好事佬的福,很快就哄好了吕布,然后就去寻马腾了,二人在帐中也不知谈了些什么,马腾气不仅消了,而且很愉快。
张杨深以为料中了马腾的心事,不然他不可能顺坡下驴,这么快就无事人了似的!
可见他在心里早就有所筹谋,目的也不是真的要马超娶吕娴,而是如张杨所料中的那样,这是计策。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错,毕竟马腾再笨,心里也是清楚的,他与吕布闹翻,真的未必有好处!一事无成的回去,韩遂还不知如何。他若与靠山闹翻,这西凉真的要落入到曹操手中,他就算能回到西凉去,往后恐怕也须得看曹操的眼色行事了!
马腾岂能甘心!?
他本身就不想受制于人,如今袁曹吕相争,他反而能得以喘息,不必被逼的必须要臣服一个。而与吕布结盟,恰恰是能保持自立的前提下是目前来说最好的结果!
至少现在的吕氏集团是要笼络他的,而不是必须要他跪地臣服,这一点就比袁曹强多了。曹操手上有天子,袁绍势强纵横北方,根本不将马腾放在眼中,稍有不如意便要翦灭他。
马腾以前是没办法,而现在既然看到了别的可能,他很难忍得住不去抓住!
就算再看不上吕布,再犹豫重重,面临着让西凉壮大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忍得住!
所以张杨是很快说服了马腾。然后当晚就下了两封帖子同请吕布与马腾共入张府夜宴!
二人从善如流,很快就冰释前嫌了,吕布这个人本来就不算多记仇的人,马腾又有意下台阶,自然也就在张杨的弥合之下,很快将不快消于无踪。
马腾是带着谋士团来的,酒过三巡,斥退不相干的人后,马腾才道:“司马军师不在,只恐腾之所求,温侯难下决断,不能做主!”
吕布没想那么多,只道:“布为主,军师自当铺佐于布,军师在,可作参谋,军师不在,布并非婴儿,怎么不能做主!?”
马腾眯着眼睛,佯装有些醉意,却觑着吕布理所当然的脸色,心里暗暗的想坑一把司马懿,但想一想还是忍住了这个念头。
主要是不抱希望,对于吕布这人的脑子实在不敢指望,而司马懿明显也不好惹,想了想,这个事除了出口气,也没实际利益,还是忍忍算了,便道:“好!奉先既是能做主,那便叫腾帐下诸臣与奉先谈了!”
“来谈!”吕布身边也有不少谋臣在,笑道:“奉案桌来,一条条的列出来谈!”
这是准备抠小细节和条陈字眼,两方都准备寸步不让的谈约盟之事了!
除了吕布哈哈大笑,一副大度的表情以外,其余诸谋士心里都很紧张。马腾身边的人是如此,吕布身边的人更是如此!尤其是他们心里特别紧张,谈判怕的不是神对手,而是猪队友啊,这么关键的时候,司马懿不在,他们是不会乱让东西,然而架不住吕布万一一松口,能叫他们谈判得来的一点利全成倍的让出去,那真能坑死。而他们是没这个本事能劝得住吕布的。
因此如临大敌,一面小心的应付着马腾的谋士,皮笑肉不笑,生恐被对方探知到底线,一面呢则是悄悄的给吕布身边的诸将使了个眼色:让主公忙起来,去哄他高兴和喝酒,少叫他有空理会和掺合这里的条陈……万一上嘴皮一碰下嘴皮,随便许了马腾什么,那可真是能把人给气死!
文武将之间虽说有时候也颇有点不对付,但他们也是一致对外,十分有默契的。这种情况不是战场上,在战场上,他们是主角,文臣则是铺佐,而在这里,文臣是主角,他们却是铺佐,不能本末倒置了!
因此立即默契满满,纷纷涌到了吕布身边去,反倒把马腾张杨都给挤的不能近前说话,用大声喧哗捧笑来阻止他胡乱许诺!
所以马腾都没有时机说那么多话,只能被诸将起哄着开始喝起酒来!
一个酒席,一个谈判席,像银河的两岸,你来我往,觥筹交错,据理力争,脸红脖子粗。席间,马腾离席如厕多次,与谋士商议谈到哪里了。
最后一次离席的时候,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谋士低声道:“能谈到这个地步,已是极致,再多,恐怕司马懿回来不认帐,现下谈的便也作罢,岂不可惜?!得趁司马懿回城之前,把盟书签下来要紧!这才是重中之重。落于白纸黑字,便是徐州与司马懿也反驳不得。谁也不能反悔,毕竟是吕布亲口所诺。”
这是劝他不要太贪心了!
马腾松了口,道:“既是如此,就准备盟书来!”
谋士应了一声,道:“主公确实是想好了?!一旦盟书签定,就绑在了徐州的前程身上,再不能反悔了。自此以后,共进退,共荣辱。”想要脱身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既已来,便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马腾道:“如今之势,只能进,不能退。不是偏于一隅,便能独身事外的。这个道理,孟起比我懂!”
马腾之前还有一点鸵鸟的心态,然而现在都不剩了!
他也认清了时势,认清了孟起的志向。因此,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到底是中年人了,中年人到了知天命的这个时候,就少了青年人的那种扑腾劲。比起儿子马超,马腾的确少了很多热血。
“主公既心意已决,那臣便去与吕布帷臣等人去准备盟书。”谋士低声道,“西凉也需全力以赴助阵徐州兵,不仅仅是要声援,更要派兵遣将,需全力以赴!”
“我自知之!”马腾道。
谋士闻言便马上去与其他人一道去准备盟书,与对方商议。
而吕布的诸将早围到了谋臣这边来,道:“谈得如何?!”
“西凉咬死了将来若征下北方,不管是进冀州或是其它城池,所有他们有兵参与的城池,皆要分得二成府库的东西。”谋臣道。
诸将吸了一口气,吃了一惊,心中有点不高兴,道:“西凉能派多少兵马?!竟然要二成?!”
“主公!”谋臣来问吕布道:“二成可否?!”
吕布道:“他一开始要几成!?”
“四成,被臣等谢绝,他们据理力争,二成是底线。除却兵援,还有声援,一旦结盟,此事传至天下,对主公有利无弊,更壮声势。不止是有兵力上的帮助。”谋臣道:“所以臣才觉此事可谈!便没有一口回绝!”
“稚叔以为如何!?”吕布没忘了张杨!
“马腾心不如吾心,想要他效力,非许重利不可!”张杨道。
吕布点点头,道:“与我所想相同!不可因小利而失大义。”
张杨松了一口气,笑道:“既是如此,能两方结盟,永结约好,是大喜事!”
吕布便道:“若能顺成,便是双喜临门了!”
诸将问谋臣等人道:“只是府库?!没有旁的?!比如土地,城池,以及户口等!”
“并无此类者,府库之中黄册与鱼鳞册对方都无提及,估计也知他们没份,更无力去管,便十分识趣的没有提及!”谋臣道。
诸将也松了一口气,便笑道:“如果只是府库之中其它俗物,分他二成也无妨!想那袁绍富庶,冀州城更是富贾如云,那府库也十分满仓,西凉荒鄙,他要些中原的东西回去养兵马,也在情理之中!”
吕布道:“诸将可有异议,可以应下!?”
有一将道:“需加一条,西凉兵若随我徐州兵,需听我徐州营帐调遣,不得擅自行动。不管去往何城,皆不可抢掠百姓!”
诸将也反应过来,道:“对,差点忘了此条。安民一事上,他们不得插手,更不能扰民,否则,依我徐州军法处置。这一条,不可以犯!”
吕布道:“那就加上!”
谋臣忙加上了。
诸将对吕布道:“西凉兵马若无军纪,也不能轻易放纵!主公,女公子言,治军如治民,若要得城池,出兵即可,若要得人心,安民方可!进去任何城池,倘若西凉兵不能自律,末将等也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吕布道:“自当如此!”
徐州兵爱惜羽毛,珍惜得来不易的城池土地和人口。然而马腾却是不同的,他知道自己能力小,想要的也只是分点府库中的东西,而会不会放纵兵马在城中抢掠,还真不好说,既是一条船上的人,便是不分你我了,他们抢,其实就是徐州兵背锅。所以这件事一定要约束好,谈好。否则将来还是要两方起冲突。
马腾这人就是这样,你要是不提前与他说清楚,他肯定睁只眼闭只眼的随自己手下的战将去了,反正趁乱抢了,得了好处的是他西凉兵马,损失名声的是吕布,跟他不相干。
人性不就是如此吗!?损人利己的事干起来,那真是天性如此。
所以提前约好规矩,比事后再弥补更好。不然以后都会争吵不断。
因此,事先想好章程比什么都强!
吕布想了想,拧着眉头道:“先别松口!两成是可以,然而前提条件是,一旦西凉兵马与我军共进,需得服从徐州军法。这一点,要严正申明。先看看他们营中态度如何!?盟约不急着签,拖上一拖!”
吕布也有点心眼了。凡事也看用不用心,他上了心,自然脑子也就上了线。
众谋士都是妙人,一听就明白了,道:“此事主公不必与马腾说,只臣等与他西凉谋臣磨嘴皮子便是!”
吕布笑道:“大善!”
他对诸将笑道:“还不满酒?寿成呢?!去请来,继续饮宴!”
两位主公亲自就点鸡毛蒜皮的利益扯皮,那就搞笑了。
所以,谈事都是底下的臣子去谈的,他只负责与马腾和和气气的吃酒饮宴。就算马腾想要把话头给引到那头去,吕布也能立马给岔开了。
马腾本来以为这事谈成了,哪里知道,又出了这个前提来。一时心里堵的发慌。既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又生气要守他的军法。这虽说是盟约关系吧,但是服从他的军法,不就是被他管了吗!?
马腾就很郁闷,本来想扯着吕布掰扯一下这事,偏这货今儿聪明了,一说这事就打岔,最后开始装醉,被人接回营中休息去了!
本来铁板钉钉的事情,又给拖了下来,拖的马腾是抓耳挠腮的,心里大骂吕布贼的很!
他舍不得这肉,又心里气,然而还有人心里羡慕的很。张杨送走宾客后,对张夫人道:“……冀州府富庶不已,谷满仓如倾盆雨,府库全是珍宝辅地,攻下公孙瓒后,不知有多少宝马与军备登记在册,二成,二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