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玄珠一张梨花带雨的脸看向花满天, 指着离炎问道。
“大表哥刚才说了,这位是秦王爷。”花满天未及答话,画珠抢先回道。
众人都在看楚楚可怜的问话人和问题涉及的女主角,没谁注意到画珠目光凶狠的盯着离炎。他咬牙切齿, 脖子上隐隐有青筋浮现,该是极力忍着要爆发的恨意,才将那一句话回答说得令人听不出他的喜怒。
但是,这一对双胞胎却是各自心里都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含义。
“秦王……”玄珠于是低喃了一遍, 复又呆呆的问道:“是不是那个九皇女的亲戚?她是她的姐姐, 也姓离?”目光看向自己的哥哥画珠。
花满楼也看着离炎, 因着她之前不老实想跑这件事情,他此刻很满意她被青青押着跪在地上的狼狈模样。
他呵呵呵了几声, 并未注意到玄珠神色有异,闲闲的回道:“可不是嘛,一家人呢。”
他那话刚一出口, 下一刻, 便见一道人影在他眼前一晃而过。花满天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追着那身影看过去。
于是,他就惊悚的看见玄珠抱着离炎的脑袋,他张大了嘴,毫不犹豫的一口咬下去……
花满楼顿时一咧嘴角。
那女人他也咬得下去……
这种难以言喻的想法刚浮上他的心头, 突然!
“啊---”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响彻整个楼道。
众人都被这声刺耳的叫声震得脑袋发蒙,跟着又听见了离炎大喊大叫:“痛痛痛,放开我!你快放开我!你属狗的吗?!”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原本所有人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故而未能阻止玄珠的举动。直到离炎“啊”的一声惨叫声响过之后,她又哇哇大叫,黄泉才第一个回过神来,然后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
青青见状,急忙抓着离炎的头发就想要将她倒拖着往后退去,结果玄珠咬着离炎的耳朵不放,他人也一动不动,如一尊石像。
一个倒拖她,一个咬着她,一前一后拔河般将她拉扯,便引得离炎抱着脑袋嘶嘶呼痛,又再大叫:“别拖别拖!耳朵要被咬掉了!”
花满天便急吼了一声,“青青别动!”
于是,那名侍女便拽着离炎的头发站着不动,无动于衷的看着玄珠仍死死的咬着离炎的耳垂不放。他那几颗洁白的牙齿已经嵌进肉里,牙齿也已被鲜血染红了,玄珠的嘴角更是有缕缕血丝慢慢溢出。
黄泉已经拔出剑来,林显等人跟着就要冲上前去再次厮杀做一起,花满天和花满楼慌忙挡在了他们面前。
花满天急道:“诸位莫慌!”
“耳朵都要被咬掉了,还能不慌?!咬的又不是你的!”永安厉声叫道。
花满天神色微赧,忙回头吩咐了一句:“画珠,快去将弟弟拉开!”
画珠懒洋洋的回道:“他咬得那么死,我一拉,那女人的耳朵不正好被扯掉?”
一听这话,黄泉二话不说,连着几剑朝着玄珠刺过去,花满天急忙持剑隔开。
花满楼瞪了画珠一眼后,便奔过去一个手刀砍在了玄珠脖颈,那男孩儿便就此松了口,人也瘫软在花满楼的怀中。
“你怎么样?!”黄泉停止了械斗,急切的看向离炎。
离炎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冒。她朝黄泉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哆嗦着嘴唇无力的回道:“没事,还好,命还在。”说完那话,她的眼睛便无力的闭上了,再不敢多嘴多舌。
众人再看她的耳垂,深深的一排牙印子,血已经溢出来了。而且很快,那只右耳耳垂便红肿不堪。
林显却瞧见离炎闭着的眼睫,根根睫毛渐渐凝成了一缕一缕,显然是被几不可查溢出的泪水打湿,他的手就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心里跟着隐隐作痛。
“花当家,我当初是怎么说来着?”碧落的声音彷似来自寒冰地狱,“看来代国帝后也不需要耳朵了!”
花满天满脸尴尬,朝着碧落一抱拳,诚挚的表达着十分的歉意:“对不起,都是我等没有看好他。他们家突然遭逢大难,心绪不宁,如今更是骨肉分离,也许永世不可得见了,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癫狂的举动。还望各位见谅则个。”
碧落和林显等人真是有苦说不出,有冤无处诉。
刚刚那玄珠见着花满天后便哭得声嘶力竭,碧落和黄泉等人又是亲自去了趟雅园的,亲眼看见过代国皇帝一家人遭遇的人,而且他俩自己家也曾缝此大难。所以,对于玄珠的疯狂行为还真是没法说出什么责备的话来。
几个男人只能关切的看着离炎,默默不语。
花满天又道:“能将他二人救出,花某感激不尽。事不宜迟,我等这就出城去。出城后,花某说到做到,定将秦王放下,再不会伤到她一分一毫!”
顿了顿,虽然已经有些过意不去,可他还是厚着脸皮说:“此后,我舅舅和舅母留在离国,还望萧老板能看在我两个表弟身世可怜的份上,照拂他们的爹娘一下吧。”
“啊,对了!萧老板,之前我说过的那话现在收回。即便我们打算要再回来解救舅舅和舅母,也定不会再找上秦王爷和秦-王府中的任何一人!”
离炎的双手双脚再次被缚,由着力大无穷的青青将她扔上了马车。花满天、花满庭和离炎一辆车,画珠、玄珠和青青一辆车,花满天其余手下一辆车,三辆马车装扮成普通商人模样,欲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离开长安城。
碧落和黄泉则带着自己的十来个手下远远的缀在马车后面。
临走前,碧落对林显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再麻烦先生了,她是我的责任。先生尽管放心,救不回来她,我也不会回来了。今日之事,我代离炎向先生表示感谢。”他面上很恭敬,但是话里意思很直白,甚至有些强势。
林显心中明白,碧落一直以离炎的口吻称呼他为“先生”,是要将他高高奉在上头,令他无颜越雷池一步。
于是,他爽快的说了“好”字后,就带着永安等人回大将军府去了,他也没说要碧落稍后给他报一个平安信。
他走得很快,彷似在跟谁置气似的,又像是在逃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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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感觉怎么样?”花满天一边赶车,一边往车厢内问了句。
“还好吧,你们要是解了我身上的绳子,我感觉会更好。”离炎大大的叹了口气,无力的回道。
“呵呵,待到出了城门再说。出城十里,那里有个归望亭,我们就在那里放你下车。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离炎此时已经没多少力气支撑自己的意志,她又饿又痛,那右边耳朵滚滚发烫,耳垂部位红肿得似要滴血,碰一下就痛得她忍不住要哼一声。花满天不同意为她解开绳子,她也不想争取了,只靠在厢壁上一言不发的闭目养神。
花满楼瞧她神情委顿,就道:“还痛?耳垂上都是肉,又没有经脉骨头。都没有令你伤筋动骨,哪里有你这么恼火的?还是习武之人呢,你真给女人丢脸。”
他连关心的话都说得这么欠揍。
离炎便闭着眼睛回了句嘴,“那我用根针在你小指甲盖里扎一针如何?那里也没有经脉骨头,而且不过只是一个针眼大小的伤口,你定然没有感觉才是,对吧?你也是会武之人呢。”
她睁开眼来,“来来来,咱们现在就试试?也用不着去找针了,直接让你哥将那马缰上的毛刺扯几根来。”
花满楼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重重的吐了口气,转过头去不再理她。
花满天在前头轻笑了声。
车厢里一时寂静了下来。
离炎却忽然想起了一事,就忍不住好奇的主动问道:“花满天,你喊代国皇后为舅舅,那你也是蜀国人喽?你们既然是苗疆的人,那我有件事情想要请教你。”
花家两兄弟对视了一眼,再不约而同的看向离炎,谨慎的说道:“你可别想着找蜀国报仇啊。救人的可是你们秦-王府的人,可不是我们蜀国人。再说,我们蜀国是主动臣服离国的,态度这么好,你们皇帝该是没有理由为着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发动两国战争吧?”
“……真要是攻打蜀国,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得了,知道你们厉害,知道我已经做了你们的替罪羊,无可狡辩,也没有存下你们蜀国人留下的可以为我翻供的蛛丝马迹,满意了吧?”离炎望着车厢顶无语道,“我只是想打听点其他事情。”
“什么事?”花满天的语气中依旧满是戒备,生怕一不小心就掉进了对方的话题陷阱。
“我听说你们苗疆的蛊毒很厉害,世上真的有蛊这种东西吗?好神奇的说。”
离炎犹自感慨不已,花满天却想也未想,直接回道:“道听途说,不足为据。”她问任何事,都要撇清与蜀国的责任和关系,对,就这样应付。
花满庭暗自瞥了眼一本正经的哥哥,他无声鄙夷的笑了笑。
离炎瞬间坐直了身体,一瞬不瞬的盯着花满天,惊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们苗疆并没有什么蛊?这怎么可能?!”
“世人总喜欢将一些东西夸大夸张。”花满天觉得她这表情很好玩,暗自一笑,面上继续正儿八经的回道。
“……这算什么回答?夸大夸张?蛊是有的,你想说并非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对吗?”
离炎只想自欺欺人的再确认一遍,“不不,其实你们不懂蛊,对不对?哼,不学无术的家伙!枉你们还来自苗疆,你别说话,休想再来诳我!”
她不想听到花满天否定的答桉,彷若他的话会判颜妍死刑一样。
离炎再次闭上了眼睛靠在厢壁上,不过这次,她的睫毛一直在不安的颤抖。
今日又白白耽搁了一天,颜妍根本就经不起耽搁了。回去后,该是就能找代国皇后要报酬了吧,都将他那两个宝贝儿子救出了牢笼苦海了。
花满庭脸上神色变幻了一阵,然后他慢慢靠了过去,对离炎说道:“这就要到归望亭了,你既然这么配合,我也不用绑着你了。我就这将你放下来,我们就此告辞吧。”说着,他便伸手去解开了绑着离炎的绳索。
只是,松绑的时候,离炎感到一瞬针刺般的疼痛,嘴里便不由得嘶的哀叫了一声。
花满庭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哎呀,真抱歉,一定是我的手指甲太长了些,不小心划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并无大碍吧?”
离炎将右手拿到眼前一看,果见手背上有一条细长的小划痕,已经溢出血丝来,慢慢凝结成了一条细长的血痕。
只是划破了些皮,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人家好心提前给她松绑,她还能说什么?
离炎就笑了笑,大度的回道:“没事,比起你表弟咬我那一口,这点小伤都不值一提。”
花满庭便也笑了笑,两人至此不再说话。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花家兄弟俩如约将离炎放下马车,然后他两人驾着马车继续往前飞奔。
奔驰的马车上,花满庭撩开车帘子往后看了看,只见碧落和黄泉两人已经将离炎拉上了马背,一行人往回城的方向去了,并没有追来。
他这才放心下来。
离炎一走,花满庭便对他哥哥说道:“哥,我们这就走了吗?不再找了?”
“嗯,我们出来已经够久了,如果让离国皇帝和蜀国王知道了我们离开了封地,会给家族带来麻烦的。而且这次在长安城闹的这一出够大,说不定很快便会东窗事发。代国质子不见了,第一个要怀疑的对象便是舅舅的母国,第二个则是代国。所以,我们还是趁着离国皇帝和大臣尚未反应过来时,赶紧离开的好。只要离开了这里,天下之大,任我等逍遥。”
“也对。只是,……哥,你还不放弃吗?这都找了四五年了吧?那人真的还活着吗?她干那样的营生,只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花满天有一阵子的失神,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坚定的回道:“但凡有一丁点的消息,我都要去找。以后,你们两个就不要跟着我胡作非为了,你俩该干嘛就干嘛去。”
“哼,你也知道自己是胡作非为所?你这样子,哎,明月姐姐真是可怜……”
“关明月什么事?我早就跟她说清楚了,她的脾气跟你们哥俩一样倔。对了,你二哥有消息了吗?”
“一直断断续续的联系着呢。他说叫我们不用管他,他事了后自会回蜀国来。”
“事了?他几年都没有回来了。他到底在外面干什么?他那事又何时能了?日子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的蹉跎在外面吗?”
花满庭撅了下嘴,小声咕隆了一句,“说二哥,你还不是一样?”
花满天听见了这话,瞪了他一眼。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好半晌,花满庭低低的说道:“大哥,你装聋作哑也改变不了事实的。你明知道二哥离开蜀国,也还不是因为你。你和明月姐姐没有闹出个结果,我想他一辈子都有可能不回来了呢,反正他又不是咱们花家真正的孩子。”
花满天一愣,尔后脸色就变得晦暗不明。
花满庭继续道:“母皇要指婚的是你和明月,可是你死活不干。母皇只好看在明月姐姐家的功劳份上,将二哥收作义子指给她。可是明月姐姐喜欢的是你,他横插一杠算什么呢?尽管是母皇的命令,可是对他,对明月,硬要绑在一起的话,两人都很痛苦。倒不如现在这样,他浪迹天涯来得潇洒。”
“嘿,说不定他在外头,已经结识到了意中人了呢。他武功高强,长得又不错,江湖上多少侠女都倾慕他呢。所以你啊,大哥,你就少操心他吧。你何时你和明月姐姐的事情整理清楚了,这团乱麻才能真正解开。”
花满天听到弟弟的教训,忽然变得很生气。他也委屈啊,说话声就不由得大了些。他苦涩的说道:“难道明月与我绑在一起就不痛苦了?我又不喜欢她!”
花满庭竟无言以对。
他没有经历过情爱,更别说这种你喜欢我,我喜欢他,他又喜欢她的这种复杂的□□了。所以,他夹在两个哥哥之间,也真是为难得很。他有时觉得两人都有理,可有时又觉得两人又都没有理。
其实,撇开两个哥哥不说,真正搅乱了一池春水的该是明月姐姐吧。不,好像又不是她。
当年,似乎听说大哥和明月姐姐关系挺好的,是另外出现了个女人。那女人不负责的在大哥的心湖里丢下了块石头就跑了,由此就害了三个人。
女人,真是一样麻烦的东西。
“你刚刚在那个秦王爷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花满天忽然问道,打断了花满庭对往事的回忆。
“嘿嘿嘿嘿……”一说起这事儿,花满庭就得意的怪笑了几声。
“她不是想要知道我们懂不懂蛊吗?她不是看不起我们吗?她不是说我们不学无术吗?我就让她见识见识我们的本事,所以,就戏弄她一番喽。”
“那你给种的什么蛊?有些蛊可不是那么好玩的,大多都是以人精血为生,不是害她吗?”
“别担心,我只不过是给她下了心有灵犀蛊而已,偶尔会多耗费点她的精神。不过,她只要多睡一睡,就照常活蹦乱跳的。”
“你?胡闹!偷窥别人**很不道德,知道吗?”
“谁叫她看起来那么讨厌啊?再说,那女人有点好玩,我就想看看她一天到晚脑袋里都想了些什么。只要她敢想一下我们姓花的人,我便能立刻知道她是不是对哥哥你真的有想法了,哈哈哈哈……”
“哎,你呀你。”花满天无奈的一摇头,不赞同的说道:“你凭什么说她对我有想法?其实我瞧着她跟传言中的很不一样。”
“哎,哥,你别老叹气嘛。这个蛊又不伤害她的身体,不过就是好玩而已。嘿嘿,哥,那个女人初次看见你,就盯着你目不转睛,还主动上前来找你搭讪。你说,我们若走了,她会不会时常想你呢?”
“不许胡说!”
“我不胡说,嘿嘿,”花满庭摇头晃脑一阵,嘚瑟的说道:“有了那蛊在她身体里,我自会知晓。”
“哎,你呀你!”
******
“碧落,你们是怎么救出来那两个皇子的?雅园不见了两个重要的人物,善后的事情处理好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请代国皇后帮我们的忙?”
回到王府后,离炎狼吞虎咽的填饱了肚子,便问了碧落一连串的问题。她最最关心的是最后那个问题的答桉。
无论如何,明日定要与代国皇后见一面!
今日与花满天一番交谈,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拖延时间。
碧落今日为了救离炎,也是两顿饭未吃了。离炎吃得快,而他一向餐桌礼仪很完美,所以此会儿,他那碗饭还只吃了一小半。
听了离炎的问题,他抬起头来,目光深邃的看着她,意味不明的问道:“这种情况下,我们还需要请代国皇后帮忙吗?刑部的仵作若是连着几个死人的死因都查不出来,我看他们也别干仵作这行了。”
离炎神色一僵,碧落这话隐含怒气,她察觉到了。
确实,她这话题根本在这时候是不适合提起的。
碧落费尽心机的救出了那两个皇子,担了很大的风险,可是她却关心那位皇后何时能帮刑部的忙?在外人看来,这完全就是不知孰轻孰重的问题。
虽然她将那问题问在了最后,但是任谁听了,都必定能听出她最关心最后那个问题啊。难怪碧落会生气,她都没有关心一下他,他今日冒了多大的风险,他吃饱了没,有没有后续需要她补救的之类云云。
但是,她也是有苦难言啊。
一个谎撒下了,就要用另一个慌来圆。
可她并不是那种习惯性撒谎的人。所以,她没法找到答桉来解释自己为何要在今日这种情况下,还要说出要代国皇后赶紧帮她查桉子的话。
于是,饭桌上好一阵的沉默。
碧落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饭,又慢条斯理的擦拭干净嘴,这才说道:“放心吧,我们做了一场戏,不会有后顾之忧的。至于帮刑部查桉的事情,我还是帮你另行找人吧。”
“为什么?”离炎顿时就急了。
“我们最好是与雅园的人再也不要有任何接触了,你懂吗?”碧落已在隐忍怒气,“王珺桉,还得拖上好几个月呢。我派人到苗疆寻访高人,不出十天,定能找到。”
“不行啊!”离炎站起来身来,急切道。
碧落深吸了口气。
是不是因为那对双儿对你有了恨意,又离开了长安城,所以你急了?
“为何不行?你急个什么劲儿呢?离炎,你很奇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碧落尽量放缓了语气,一一质问道。
离炎如何能说其实是为了救颜妍?那是他的仇人,只怕她告诉了他,他索性连苗疆都不派人去了。
她撇开目光,转而问道:“这次雅园的事情,你是如何安排的?”
他不去想办法,那她就明日自己找去。
碧落是秦-王府的人,代国皇后只要知道救儿子的人是秦-王府的人就好了,那她就可以借此索要报酬。
只是,不知道碧落今日救那两人,用的什么身份。她需得打听清楚了,才好向代国皇后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碧落见她那模样,暗道,还是不能将她逼得紧了。人一旦逼急了,就会说出一些让人后悔的话。
他便回道:“我如实对代国帝后表明了身份,说是他们的侄儿委托我救人。那位皇后信任我,还配合我做了一场戏。我们走后,他便会在雅园放一把火,假装自己儿子不堪凌-辱,**而死。”
“这……那皇后人安好吗?”
“有赵钱孙在那里任管事,代后应该不会有事的。不过就是会痛哭一场罢了,做戏嘛。”
离炎稍稍放下心来,瞥了眼碧落的神色。见他似乎没有生气了,她迟疑了下,又道:“既然赵钱孙在那里,其实,要救出代国帝后也能办到的,对不对?皇帝身上有伤,不能长途跋涉,正好我们又需要皇后,其实,……其实可以将他们藏匿在京城某处,待到皇帝养好了伤,再送他们出城去,对不对?”
“你还想着那位皇后呢!你为何这么执着?离炎,你能对我坦白一回吗?”碧落几近咬牙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这句话。
“不,不是,我只是,……只是听说他们的生活过得很艰难,甚至帝后都已经到了无人服侍的地步。所以,能将他们一起救出来,又为何不做呢?”离炎目光闪烁,吞吞吐吐的回道。
她仍然不愿与他交心。
碧落心里好一阵失望。
她和他之间为何会变成这样?不是她先来招惹的他吗?难道真如当年她说的那样,他在床上就像条死鱼一般。所以,她再不愿尝试与他重新来过?
他真的愿意为她改变了!
心中虽是苦涩异常,面上还是对她有问必答:“我们即便将其救出来,也只能藏匿一时半会儿,难道我们还为他俩养老送终吗?这是一国帝后,去往任何一个国家,若被皇上发现了,那都是涉及两国邦交的重大事件。”
“代国皇帝和皇后已经年老,且代国已有代王,他们回去便无处安生,还不如就在离国养老的好。”
“离炎,俘虏的命运就是如此,你连那样的人也要可怜吗?何况,我们已经冒险将那两个皇子救了出去,已经为代国帝后留了根,他们还想怎样?”
离炎无言以对。
忽又想起一事,“他们住的那处雅园烧了,那如今他们又住在哪……”
“离炎,这些自有礼部会为他们另行安排居所。”
“……好吧。”离炎叹了口气,忽又张口,“那烧死的是谁?”
“死囚。”
“哪来的?”
碧落皱眉,神色间已有些不耐,“自是找胡晓珊想法子弄来的。放心,我办事,不会留下任何后患的。”
离炎只得再次说道:“好吧。”
至此她就想要回房去好生打算一番了,总之,碧落这里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赵钱孙在那里任管事吗?很好,明日一早就找她去!
早知道那里有这么一个老熟人,就不至于耽搁今日这一天了。
碧落却忽然叹息道:“你这样仁慈,又优柔寡断,实在不该是一个王爷所为。”
“呵,我自己都没有把自己当王爷,也不在乎人家怎么看待我这个王爷。我既然无奈生在了帝王家,又侥幸做了个王爷,别无选择,便只想做到问心无愧,心安理得就好了。”
碧落:“……”
问心无愧?心安理得?无异于痴人说梦。
忽然,手下人来报,司礼监管事赵钱孙私下求见。
这会儿已是大半夜了,她跑来做什么?
碧落和离炎两人面面相觑,神色间都有些诧异,便迅速在摘星楼的书房中召见了赵钱孙。
赵钱孙跑进书房,她满头大汗。瞧见离炎也在,她愣了愣,但很快收起异样神色,急急说道:“两位主子,出岔子了!”
“怎么?是雅园出了事吗?”离炎抢先问道。
赵钱孙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回道:“代国帝后**身亡!代国一班人全部都葬身火海!”
“什么?!”离炎脸色苍白,身子歪了一歪。
赵钱孙对她这态度脸现疑惑。
碧落则皱起了眉头,吩咐道:“你继续说下去,将事情始末详细道来。”
“我们本来预备好了死囚,要按大公子的吩咐,佯装那两人是不甚烧死在房间里的。小人当时没有事先告知代国皇后,只想着先瞒着他。这样子的话,代国皇后和皇帝哭起来就会更像真的些。”
“结果此事不甚被代后撞破,他说,皇帝已经不省人事多日,看来是不行了。他也不想独活,便就一起吧。大家都死了,干干净净。他愿意配合做一场戏,也好让我们交得了差。”
因为几位主子一向待人亲厚,赵钱孙是一路跑来的,渴得不行。这会儿又说了一阵子话,便对碧落道了声“失礼”后,自行去桌边倒了几杯冷茶灌下。
碧落颔首道:“无妨,你慢慢说。”
离炎则跟个木头人似的,目光追随者赵钱孙。
赵钱孙解了渴,就又继续禀道:“当时夜大人的手下都是看见了的,是代国皇后的贴身侍婢拿着浸油的火把,将四处点着。几个忠仆围在帝后身边,其余仆从尽皆倒地不起。屋子里,走廊四处都是服侍他们的人。想来,他们必定是将那些不想追随帝后的下人预先毒倒了。”
“因为有了那些倒地不起的仆从在,所以,夜大人的手下便以为那对双胞胎定然也已经被皇后下药,迷晕在屋中了。”
“宅子里的灯油都被他们利用了起来,还有那些易燃的物事又都堆放在代国皇帝的住处。火一点,那火就蹿得老高。加上他们住的是那种年久失修的老宅子,木头被虫蛀得厉害,木质松散。火很快烧得很旺,又没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威胁去救他们。半盏茶的功夫不到,那屋子塌的塌,烧的烧,一个人也没有跑出来。”
“所以,所有人都认为代国一行人全部葬身在火海中了。”
碧落瞥了眼离炎,她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脸色。
“这样啊,”碧落就语带意外的说了句。
沉吟片刻后,他道:“既然是他们自己的意愿,那便怪不得旁人了。代国皇后也是舔犊情深,知道自己和他的妻主命不久矣,倒不如死得其所,正好掩盖了两个儿子已经逃脱的事实。”
赵钱孙勐点头应和:“正是如此,大公子。”
顿了顿,碧落问道:“尸骨数量对得上么?”
赵钱孙回道:“自然是对得上数的。大公子放心,我手下那几个人也是精挑细选的,绝对不会让人看出破绽。就算是仵作要来查验,但是已经烧成了灰,早看不出谁是谁了。”
“那就好。”碧落一点头。
“你去给周笙传个话,就说是我的意思。让她吩咐人在装捡代国那些人的尸骸时,尽量将代国帝后的尸骨分拣出来。帝后合装一处,别跟那些贱民混淆在一起了,来世投胎兴许还能遇见吧。我们这么做,也算是尽一点绵薄之力吧。”
赵钱孙正要领命退下,忽然想起一事,“王爷,大公子,小人得了个消息。代国帝后被烧死这件事情,九门提督和着礼部尚书一起进宫了一趟,尔后就传下命令来,严令所有人等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还说,要将那被烧毁的房屋修葺一新,大家如常守卫在雅园里。不知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
“皇上要隐瞒此事?”
“私下里,上头是这么命令我们的。看这样子,该是如此。”
碧落想了一想,道:“恐怕是担心代国人和代后的母国蜀国人得知了此事,两国人不满,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吧。你好生打听打听,一旦有情况就及时来向我和王爷禀报,我们也好早做打算。”
赵钱孙这才离开。
碧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暗自赞了一声,这赵钱孙很会办事,也来得正是时候。
他今日不过是在离开雅园的时候说了一句:“代国帝后这么样子活着,也遭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