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商终于确定了跟王建春见面的日期。投资商叫赵宇,年龄不大,但很有见识,是个“富二代”,但比那些为非作歹的“富二代”强得多了,是个干事儿的人,也知道干事儿。
王建春与他居然很是投机,相谈甚欢。
“赵先生,你要不要到上青坪进行实地考察,看看紫湖宾馆项目的前景。”
“哈哈,好啊。王书记是实诚人。许多地方拉投资,说的天花乱坠,就是不敢让开发商去实地考察。”
“上青坪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
办完了这件事情,王建春跑到县委,专门找了一次林峰,向林峰汇报了一下上青坪近期的工作,没有汇报稿,条分缕析,林峰不住点头。
好歹也是跟自己混过的,看来“强将手下无弱兵”。林峰为自恋,在心底里小小地鄙视了一下自己。
王建春又跟他谈了赵宇的一些情况,向他征求意见。
“嗯,这个赵宇是东宇集团的少东,人还不错,在林北市挺有地位的。东宇集团可是个上市公司,实力厚得很,原来一直以房地产为主,还有建材、钢铁。
上头政策下来了,思路转变,严令淘汰一些不符合国家产业政策的公司产业。如果真有他们介入开发旅游,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真的吗?我也是病急乱投医。”王建春坦白道,“想着费这么大劲制定了个发展战略,在这个小小的子项目上折了,太划不来。听说赵宇在县城,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你可真是一员‘福将’啊!这样的好事也能让你碰上。赵宇虽然不像其他的二世祖,可眼光也高得很,在市里就是局长们也得看他眼色呢。”林峰打趣道。
“还不是借了林书记的光。”王建春适时拍了一下马屁。
“借我什么光,你可别在这儿跟我甜言蜜语。好了,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过些日子抽出空来,我到上青坪去一趟。对啦,赵宇如果到上青坪,你可一定要记得通知我。”林峰站起身来,王建春马上告辞。
“林书记说笑了,赵总如果真的去上青坪,接待他我也不够级别,只有您才能真正代表上青坪,代表青山县。”王建春微笑着,边说边跟在林峰的身后出了门。
从林峰那儿出来,看看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了,王建春才想起大哥的电话,马上决定回家一趟。
从街上买了些菜、肉和父亲爱吃的零食,让林羽翀开车回老家去看看。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父亲有什么不好。大哥不愿意给自己添麻烦,没大事来电的。
回家的这条路,已经记不清走了多少次,从土路到砂石路,再到现在两车道的柏油路,现实中的路越走越宽。看看天色尚早,王建春眯起眼睛,他现在是抓紧时间休息。
林羽翀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只把音乐声调到最小,以不打扰到休息为底线。
傍晚昏黄的日光,照在王建春的脸上,安详、宁静,金子一般的肤色,阳光写意般地撒在那张英俊的脸上,连林羽翀看得都有些呆了。
在外人的评价中,王建春隐忍,有涵养,但从不婆婆妈妈,说话办事雷厉风行,特别是他公选进入府办的事儿,已经成为县内年轻干部励志成才的典范,动辄就被人拿到桌面上来教育年轻人。
林羽翀嘴角弯了下来,这样一个年轻的领导,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还能再向上走走。
车子稳稳地停到了王家的大门外,王建春竟然没有察觉到。林羽翀呆了一会儿,听到附近传来一阵脚步声,才回过头悄声提醒:“书记,到了。”
王建春马上睁开眼睛,有些懊恼。
才这么一会儿,自己竟然睡着了?三十多岁的年纪,不至于告老吧!
下了车,林羽翀把东西从后备箱里拿出来,王建春接过来一部分,两个人一起向院子里走去。
这个小院子,一直也没有变过,从王建春记事起,他的家就是住在这里的。房子老旧,院子里的那棵大柿子树,还是十几岁时他和王建国一起栽下,现在已经十几年,一到秋天还会挂满火红的柿子。
以前母亲在世的时候,这个院子里还是非常有生机的,自从母亲去了以后,王建国和侄子轮流陪夜,白天则是嫂子过来伺候,虽然生活上得到了比较好的照顾,可是心理上的慰藉毕竟太少了。
听到有脚步声,老爷子大声喊道:“是建国吗?快给我倒杯水。”
王建春一听直想流泪,父亲瘫痪在床,现在想喝一杯水,竟然成了最大的困难。
他不怪大哥,大哥也有自己的妻儿自己的生活,还得下地干活儿,农闲的时候出去打工挣点儿钱,全天侯陪着父亲,根本是不可能的。
自己和弟弟,两个人都上班,把父亲接到自己家里,且不说徐子怡不愿意,他也无能为力。而弟弟弟妹两个人都是上班的,没有时间照顾父亲。父亲也不愿意麻烦他们。
他曾经提过,让父亲到自己那里去,因为徐子怡毕竟呆在家里,不用上班,也减轻点王建国的负担。父亲死活不答应。
他也理解父亲,这么多年了,在这个院子里,在这间房子里,父亲存留着太多的回忆。
“爹,是我,来,我给你倒杯水。”王建春忍住泪,急忙拿起杯子,倒了一杯水给父亲。
“建春啊。”老爷子略微惊讶,“你怎么来啦,也不看看几天了,这么晚出来干啥?轩轩来了吗……对哦,轩轩上学了,这会儿还没放学呢。”
老爷子可能是想孙子了吧,看到王建春,必会问起轩轩。虽然轩轩在他身边没几天,但血亲血亲,流着相同的血,自然是亲的。
“爹,你慢点喝,我哥他们没过来?”王建春小心地问。
“咳!咳……”老爷子呛着水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哦,没事儿,没事儿,不用拍不用拍,你哥晌午还来着,就在这儿睡了一会儿,就上班去了。他在老七的建筑班子里干小工,一天65块钱呢,唉,舍不得耽误啊。”
林羽翀把东西放到了炕上,出去调好了车头。他心软,最看不得上了年纪的人流泪,看老爷子这个样子,一会儿怕是要跟自家儿子哭一鼻子,自己还躲出来得好。
“爹,你想吃点啥?我给你做饭。”王建春脱了鞋,到炕上帮父亲翻了个身。因为常年卧床,炕上吃炕上拉,屋子里虽然常通风,但味道还是有些难闻。王建春不在乎,坐在父亲身旁,给他按摩已经僵硬的双腿。
“不用啦,一会儿你哥就该送饭来啦。我说想喝点粥,你哥说晚上就吃粥。”父亲咕哝了一句。
王建春突然问道:“爹,你知道我哥给我打电话,是啥事不?”
“你哥给你打电话?我不太清楚。不过,前些日子轩轩他妈来过。在你哥家吃得中午饭才走的,还给我买了件褂子呢。”
“她来过?”
“是啊,你不知道?”老爷子转过头,纳闷地看着他。
“哦,不,我想起来了,她回去跟我说来着。”王建春赶紧打岔,心里却有些愤愤的。
王建春主动岔开话题,爷俩东家长西家短的拉起家常,父亲不出门,村里的那些事儿,都是王建国带过来的二手信息。
近七点钟的时候,王建国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有些掉漆。王建春还记得,这个保温桶是自己在母亲住院时买的。
“哥,你来啦?”王建春从炕上下来,穿好鞋子。
王建国答道:“嗯,你来也不到那儿屋告诉你嫂子一声,好准备点菜什么的。”
“准备什么啊,这些菜、肉什么的都拿过去吧,我说给爹做顿饭,他不让,说想吃粥。”
王建国十分麻利地把保温桶打开,盛了一小碗儿,开始给父亲喂饭。
“等爹吃完以后,你到我那屋儿去吧,有点事儿想托付你。”王建春感觉王建国的心思有些不对劲,没有以前那些热络,看起来像是在气。
“走吧,到我那屋儿去,爹,你先歇会儿,我吃完饭再过来!建春,好歹在我那儿吃点,到饭时了。”王建国嘱咐道。
“不了,哥,还有羽翀呢,不太好。”跟着王建国出了院门,王建春低声说道。
“行,那你不用过去了,就在这儿把话说了吧。”王建国停下脚步。
“哥,啥事儿啊?”王建春有些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儿,看来,哥在生自己的气。
“我说话不会拐弯儿,咱兄弟也不用拐弯儿。你跟我说实话,对轩轩他妈,你是怎么想的?”看来,自己猜得真没错,徐子怡跑这儿来找王建国,肯定是给自己上“眼药”了。
“大哥,这话从哪来?对他,我能怎么想?还能怎么想?”王建春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建国,看来他小瞧了徐子怡。
“别没正经!想过,就好好跟人家过,别整天不着家。哪个女人愿意自家的爷们儿几天几天的见不着面?好吗,又不是天南地北地分居,这么近的距离,又有车又有辆,我就不信,你怎么就那么忙,忙得连家都顾不上?”
“你别说话,听轩轩他妈那么说,我真挺生气的!她虽然说得不是那么明白,我也能听出来,你对她不好!哦,你官当大了,摆架子了?连媳妇也看不上了?媳妇是你自己挑的……”
“大哥,她那脾气……”
“你别说话!她脾气怎么了?她脾气再不好,也是你的娘们儿,她改不来,那就怪你,自己的媳妇都调教不好,怪得着别人?你不用瞪我,我还不知道你的驴脾气?整天心高气傲的!”
“哥,我怎么是驴脾气了,怎么就心高气傲啦?”
“你也不用辩解,日子是自己过的,错是自己犯的,你好好想想吧。轩轩他妈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心眼儿也算不错的。比起庄户里那些娘们儿,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你不看别的,就单看在养了轩轩的份上,也不该有其他的想法!”王建国不给王建春说话的机会。
王建春都纳闷,哥是抽得哪门子疯,什么时候口才变得这么厉害,跟机关枪似的。
“哥,你别说了,我知道怎么办。”王建春急忙截了“胡”,这机关枪火力太猛烈了。
“好好待人家,咱家当初什么条件,人家不嫌弃你,嫁给你,冲这个,轩轩他妈就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看人别看表面,得看到人的骨子里。别尽想着人家的坏处,别拿放大镜找人缺点!”王建国似乎还没指责够。
王建春无奈的掐住太阳穴,也不知徐子怡给他家老大灌了什么迷魂汤,让王建国一边倒地支持起她来。
回来的路上,心情越来越烦躁。王建春一直在抽烟,虽然车窗被打开了,但车子里仍然充斥着香烟的味道。
林羽翀看出王建春心事重重,始终保持着静默状态,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说什么,王建春都会心不在焉。
他没有告诉徐子怡晚上回家吃饭,站在门外的时候,听到两个人叽叽咕咕的说话声,听不清在说什么,一男一女,王建春没有在意,他知道是徐子怡和轩轩在吃饭。
果不其然,他开门看见的正是轩轩和徐子怡。轩轩挑食,徐子怡正在批评他,让他把绿叶的蔬菜吃掉。
“轩轩,怎么又不好好吃饭,你都这么大了,吃饭也要大人来操心?”放下包,脱掉衣服,边说道。
“爸!我不想吃菜,不好吃。”轩轩鼓着嘴,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插着那些绿叶的蔬菜。
“你回来了?轩轩,快吃饭,吃完饭去做作业,好儿子,你不是最喜欢大力水手吗?大力水手就喜欢吃菠菜。快,多吃点。吃了变成大力水手。”
只有对轩轩,徐子怡才有好脾气。
王建春一时地愣神,这样的徐子怡,倒真是一个贤妻良母呢。心下念头一闪,不知为什么,当年在下青坪马平凡办公室里的那一幕,又浮现在脑海里。
(一个长章。最近似乎越来越不喜欢断章节了……各位晚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