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弘历的六宫奔波,昕玥回来之后只是先去给瑞佳磕了头,瑞佳见她面色不好,怕她跟着贵妃出去又受了委屈,便贴心问道:“怎的出去一趟瞧着憔悴了不少?”
昕玥的这份‘憔悴’多半是为着昨晚跪了一晚的缘故,其实跪一晚倒也无妨,反而可以让她心里的愧疚少一点,也算是个好事儿。而弘历这次不理她,她也不似往常那般伤心气愤,其一,这是她自己个人的错,弘历恼她实属正常;其二,她知道弘历的心思,不似以往那般的患得患失,弘历爱她,她知道,这样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她就更加的知道了。所以此时看着瑞佳有些急,昕玥反而笑道:“多谢娘娘关心,一路舟车劳顿,难免身体酸乏无力,多加休息就好了,不妨事的!”
身体酸乏无力?瑞佳凝眉细细品了这几个的含义,嘴角就浮出欣慰笑意。她是有过两个孩子的人儿,对于这方便自然比较了解。于是也不敢多留她,赶紧嘱咐了一些日常事项,便赶紧打发她回去休息。回来路上,昕玥倒是心情松快了许多,每每与皇后娘娘说完话,她总会觉得世界一片美好,就连在深宫内的烦闷也少了许多,这确实是挺神奇的反应。
翊坤宫在晨起的暖阳中似乎更加的神圣威严了,琉璃金瓦的檐便缀着点点耀眼的光芒,如同夜晚铺叙开来的星星,点点滴滴,如梦如幻。昕玥不免驻足瞻仰了起来,这宫内的主人也是这般精致绝美的人儿,出了那样的事儿,回来的路上,虽然贵妃极其冷淡却也不见责备分毫。这会儿,转了转步子,昕玥道:“咱们,进去瞧瞧贵妃娘娘吧!”
她的声音带着很复杂的情绪,感慨,敬佩……碧落最是熟悉自家主子的心性,觉出她心中的感伤,便扶着她扭头往翊坤宫走,碧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活泼一些,来驱散那些不好的回忆,于是便道:“小主,那晚万岁爷说的话,奴婢可都听到了呢!承乾宫啊,早晚都是小主您的!奴婢也就不担心什么时候来个脾气不好的主子娘娘,小主您受欺负了!”
昕玥嘴角带着笑意,想着那晚与弘历盘腿坐在辽阔的草原上,烤着火,吃着肉,看着星星的美妙日子,那就是她最向往的爱情生活。天下之大,只有你我一双人。虽然一脚步入了这紫禁城,那些美好的幻想只能当做幻想,但唯有一次,此生再无憾。
“那晚周围并无人,你是如何知道的?”昕玥笑着很是开心,也是想要吓一吓碧落,玩闹一下,昕玥又绷了脸,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清了清嗓子,道,“你且等着,下回再让我逮到你,有你好看!”
碧落却笑道:“小主打算如何处置奴婢?”
“下回红烧肉,不给你留了!全都分给春生和芷莲吃!”昕玥眨了眨眼睛,复又想起弘历那晚说的,估摸着多半以后承乾宫是没有红烧肉可吃了。只是吃红烧肉有何不好?他说断了她的红烧肉就断了,虽是一代君王,也不可太独断专行了,如此想着,昕玥决定下回再见弘历,一定要把这个道理给他说清了。一路说笑,已到了翊坤宫门前,抬头看着流光溢彩的三个大字,昕玥颇是感概。
想着头一回来这翊坤宫,还是为了秀贵人,而那时,她头一回遇见了弘历。正看着发呆,翊坤宫门打开,秀贵人盈盈出来,嘴角带着隐晦复杂的笑容,让人看不到心里。她一身碧绿色流彩暗花宫装倒是极其清爽,许久不见,很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对于以往秀贵人的冷落,昕玥早已习惯,这会儿见她出来,昕玥也就识趣地退到了宫道一旁,垂首静默以示恭敬。谁料,一双黛绿海棠穿碧珠花盆鞋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听了下来。接着就听到秀贵人干脆利落的声音:“怎的?令贵人如今可是不认得旧主了?”
许是跟在贵妃身边久了,秀贵人说话也颇有贵妃的那种目中无人的气势。宫里头主子们最忌讳的事儿便是自己身边的奴才们爬上枝头,与她们平起平坐,秀贵人当初气愤也是情理之中,但如今再次提及,便是有意找茬了。昕玥却并不做计较,按照低位分嫔妃们的礼仪,行了礼道:“秀贵人好!”
秀贵人却一把抓住了昕玥的胳膊,超前走了两步,阴阳怪气地说了句:“你乃是独居承乾宫的令贵人,如今宫里头的得宠妃儿嫔妃,我只是一个无恩无宠又让身边的奴才们接连爬上龙床的没出息的人,受不起你这一拜!”
香兰悄悄地拽了一下秀贵人,低声劝道:“小主!咱们快些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秀贵人回头狠狠地推了香兰一把,转而又换了笑脸,对昕玥道“自你搬了宫,我还未去看过,不知今日可否开开眼?”
昕玥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翊坤宫,预备开口说话,秀贵人却一把拉着昕玥就往承乾宫的方向走。嘴里念叨着:“不是我说你,贵妃娘娘如今心情不好,你去了也是挨骂的份。我都未进翊坤宫的内门,你就更别说了!可是你门出宫时发生了什么事儿?贵妃怎的比之前更加的冷淡了?”
秀贵人这般问,可真真的是明知故问了。方才她虽未进翊坤宫的门,紫灵却把心里的猜想都告诉了她,所以她才会故意对昕玥说那些话。她不在乎皇上的恩宠,也就更不在乎身边的奴才飞上枝头的事儿,再说,飞上枝头可不见得都是好事,且看张氏便知。昕玥一路被秀贵人死死地拉着胳膊,走路也由不得自己,几乎是被秀贵人一路拖着往承乾宫去的。
碧落和香兰在后头小跑着才能跟上,碧落知道香兰是个心善的姑娘,便问她:“这秀贵人怎的也变了性子?放才还那般对小主说那些难听的话呢,怎的这会儿就如此亲密无间了?香兰,你一直跟在秀贵人身边了,可瞧出了什么?”
香兰喘着气,断断续续道:“这……这……我也不知,贵人一直什么事儿都不跟我说,脾气也越来越古怪,不是早前奴婢熟悉的那个贵人了!”
承乾宫院内,春生了芷莲正在院内聊得热火朝天的,突然瞧见这样一幕,吓得手里的瓜子都散了一地。秀贵人之前去永和宫闹那一场的事儿还历历在目,芷莲不免有些后怕,走了两步想要拦住,却被秀贵人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一手推开了,还被恶狠狠地警告:“你们都在外面候着,不许任何人进来,若是今个儿的话,被人听了去,别怪我求了贵妃娘娘把你帮去慎行司!”
这样一痛疾言厉色的喊叫,倒让是吓住了芷莲。嘭地一声殿门一关,芷莲禁不住浑身抖了一下,回头看看春生,他夜市一副惊得合不住嘴巴的样子。芷莲连连排了好几下,喊了好几声:“春生,春生,今儿个是刮了什么风了?秀贵人怎的来了,我瞧着还是怒气冲冲的,她会不会对咱们小主动手啊!”
春生被芷莲摇醒了之后,先是啊了一声,然后忙道:“是怒气冲冲的!”
“不行,我得出去一趟!”芷莲摇了摇牙,闷头就往外跑。而殿内的秀贵人瞧见芷莲的身影出了承乾宫的门,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昕玥坐下来喘了好一会儿气,才缓过劲儿,瞧见秀贵人面不红心不跳的,便道:“秀贵人您的体力可真好!”
秀贵人也不坐下,只是在这屋内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拿起花瓶瞧着:“你以为都跟你那般一样,真是没用!”
昕玥一边擦着汗水,一边瞠目结舌地看着秀贵人。这秀贵人果真是与贵妃一起的人,说话都是这般的不饶人。碧落和香兰一路跑来,承乾宫门口却有人在等候。那小太监瞧见碧落走来,忙走上前打了千儿,道:“碧落姑姑好,娴妃娘娘宫里头做了菊花酥来,特命奴才来请姑姑去一遭。娘娘吩咐,若是姑姑腿脚能快一些,能赶上新出锅的,那才脆呢!”
那晚娴妃识破了碧落的身份,俩人也算是彼此熟悉了,只是这事儿未必旁人不知晓,若是被人拿住了把柄,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故此碧落分外谨慎,定了神儿对那小太监道:“你且抬起头来!”
这小太监却一点也不眼熟,碧落使劲儿想着永寿宫得脸的奴才们,却没有这一位。心里一惊,绝摸出不对劲儿来,便问:“你是永寿宫的?何时去当的差?”
那小太监倒也老实,说:“回姑姑,奴才是昨儿个才去娴妃娘娘跟前伺候!”
碧落抬手扶他起来,笑道:“才去便如此得娴妃娘娘赏识,可见你是个会办事儿的人。只是,娴妃娘娘怎的想起了做菊花酥来?我在宫里年头挺久的,未曾听闻娴妃娘娘好这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