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大天亮。
沈家乐坐起伸了个懒腰,活力满满。
集市之上,人满为患。
沈家乐挑选了两只最为肥美的大鹅,一手提着一只,去到镇东,寻找门前栽有一棵槐树的陆家。
槐树底下,有一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拿着一根树枝作画。
沈家乐走到小姑娘身前一丈之外,放下两只大鹅,蹲下身柔声问道:“小妹妹,你爹在不在家?”
小姑娘抬头见到一张陌生面孔,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奶声奶气道:“我爹不在家,我娘在家。我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七哥也在家。”
沈家乐闻之,微微一愣,心道:你娘可真会生!
为了确认无误,他便又问道:“那你大哥呢?”
小姑娘道:“大哥去年当兵去了,还没回来。”
多半是这家无疑了。沈家乐抬头望了一眼打开的大门,见到门上果真贴着一张大红的喜字,“小妹妹,能不能进去和你娘说一声,就说有人拜访?”
小姑娘很听话地丢下树枝,起身跑进门,一边大喊道:“娘...娘...有人拜访!”
过得片刻,有一衣衫简朴的妇人匆匆赶来,迈过门槛,一直来到沈家乐身前,满眼疑惑地将沈家乐上下打量。“你是?”
沈家乐已站起身,拱手向妇人行过礼,毕恭毕敬说道:“我是陆挺的朋友,姓沈名家乐。”
妇人听到“陆挺”两字登时变得紧张,不安地左看右看,“你们不是去三凡了吗,怎么回来了?”
沈家乐颇觉愧疚地低下头去,“在与咸亨国的战争之中,鹰扬国全军覆没,一万五千人,只有我活了下来。”
妇人捂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竟是如释重负。“太好了!”
沈家乐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向妇人。
妇人察觉自己失态,赶忙捂住嘴巴,左右张望之后,见四下无人,才继续说到:“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沈家乐依是没有反应过来,便这么愣愣地望着妇人,眼睛一眨不眨。
妇人虽然已经收回手,可脸上分明挂着难以掩饰的欢乐笑容。“哎呀,没事的,人总有一死。他这样的废物嘛,死了更好,至少可以让人省心了。”
哪怕亲耳听见,沈家乐依然不愿相信。眼前的妇人果真是陆挺的娘亲。
妇人又捂住嘴巴,窃笑着折身回屋,脚步轻快。
沈家乐以为妇人因过于悲恸而致使失心疯,赶忙将她叫住,“陆挺的娘亲!你若心中悲痛难忍,说出来可能会好一些!”
妇人停下脚步转身望来,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不难过啊!我是真的一点都不难过,这种废物死了最好嘛!小时候天天跟着他疯子爷爷研究什么咒文术法,长大之后依旧如此,每天呆在家里翻读他爷爷留下来的一本破书,也不出去赚钱补贴家用,这种人活着还浪费粮食呢!”
说到这里,妇人终于叹了口气,“不过说实话,可惜是挺可惜的,毕竟是一条鲜活生命啊!”
妇人说完之后,又捂住嘴巴,窃笑不止。
沈家乐立于原地,呆呆地望着妇人背影。他脚边两只肥美的大鹅忽然叫了一声。
有极不客气的女声传来,“喂,听说你是陆挺的朋友?”
沈家乐转头望去,见到身畔不知何时站着一年轻姑娘。姑娘的眼眸极其明亮,眼珠转动之间,秋波流转。
这个年轻姑娘想来便是梦梦了。他点了点头。
梦梦毫不客气道:“那傻子什么时候回来?”
沈家乐双眉一紧,面露不悦。
隔壁墙头之上,有少年喊道:“梦梦姐,我刚才听到他说傻子死了。”
“死了?”梦梦极不情愿地撅起嘴,“怎么死的?”
墙头上的少年喊道:“蠢死的呗!”
沈家乐面露愠色,朝墙头上的少年瞪了一眼。那少年却是吐着舌头,一脸的满不在乎。
梦梦双手于身侧握拳,一跺脚,气呼呼的样子竟有些可爱。“哼,这么快就死了,没劲!”
沈家乐只觉胸口一阵烦闷。为何陆挺的母亲与梦梦对于陆挺的死俱无所谓?一个开心,一个生气,唯独没有该有的悲恸。
他好意提醒道:“你是叫梦梦吧?在军营的一段时间,我常听陆挺提起你。”
墙头的少年嘻嘻笑道:“谁不知道那胖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我们梦梦姐长得那么漂亮,怎么会看上他?”
沈家乐已是怒火难忍,但毕竟这里是陆挺的家乡,这一伙人无论再混蛋,也是陆挺珍惜的伙伴。他便笑着与墙上的少年说道:“喂,你是不是也喜欢你梦梦姐?”
墙上的少年顿时羞红了脸,从墙上捡起一块拇指大的石头掷向沈家乐,“你胡说什么!”
只是少年力气不足,石头飞行一段距离之后,后劲不足,眼看便要砸中梦梦。
沈家乐二指伸去,于梦梦脑后准确无误地夹住了那块石头。他二指稍稍用力,那块石头便成了粉末。
墙头少年一惊,知晓他不好惹,赶忙缩回脑袋,不敢再露面。
知晓梦梦不过将陆挺视作玩具之后,沈家乐对于梦梦的观感差至极点。无论梦梦如何要挟撒泼,他懒得去理睬,只是从怀中抽出几张银票,揉成一团丢入陆家院中。这便算是替陆挺回报父母的生育之恩了!
至于那两只肥美的大鹅,沈家乐弃之不顾,只是挺身一纵,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