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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自作自受

却说这时候,云岭邢家的大儿子当兵回来了。小邢虽然个头不高,人长得也一般,可心气却挺高,一回来就想当村里的头头。这不,才回来不久,就开始行动了。每逢村里开会,小邢总是自告奋勇发言,翻着红塑料皮本本,说得一套一套的。表现了一阵子,不见效果,小邢便改变方式,公开和队里、村里叫起板了,先是开会时口头提意见,或者写在纸上贴出来亮态度,再后来竟然领着本家子的一帮汉家、小伙子,和不对点的打群架。

到了村里换班子的时候,这小邢不仅没当上大队的头头,就连小队的头头都没当上。殊不知,这村里人其实也并不傻,小邢只不过是个小钢炮,不会笼络人,也不会耍诡计,人家都不看好他。小邢折腾了一番,没当上头头,经家人一番劝说,他本人也渐渐平心了。

可别人并不会这么便宜放过他,不是冷嘲热讽,就是让他吃闷亏。结果呢?经过一阵子之后,这小邢竟然疯了。可怜的小邢媳妇抱着女儿、牵着儿子,在本家子的帮助下,把丈夫送到了精神病院。几年后,小邢回来了,可人却已经傻了。日子没法过,媳妇便和小邢离了婚,带着两个孩子改嫁了。

到这时,小邢的弟弟也已经成家。离了婚的小邢,只得和他老爹生活在一起。十多年后,邢家老父亲病逝,小邢便独自过活了,两个孩子偶尔来看看他。再后来,在一次干活回来的路上,小邢栽到沟里,活活给摔死了。

当然,叶子并不关心这些个闲事。这天,她骑上自行车来到柳湾,一来看看娘家,二来看看环儿。叶子走到西头巷,扣几下了环儿家的铁门环儿,刘家婆婆开门笑着说:“哎呀,这是叶子来啦?”“嗯,额眊眊环儿。”“哦,把车子推进来,就放在稍门底下。”“嗯。”进了稍门,迎面是东厦南侧的山墙,山墙上画着一幅画,算是照壁。刘家是座小四合院,砖铺的院子干干净净。叶子进了环儿住的东厦。“你今儿个咋来啦?”“回娘家的,顺路眊眊你。”“你哪是顺路呢?还哄额哩。”“嘿嘿。那就专门来眊你的。”“这还差不多,额正想让你来呢。”

叶子先和环儿说了些别的事,然后聊到了环儿的近况。“都怪额,成天价把人家捧在手心,当娃一样地惯得。回到家里呀,啥都不让人家干,怕人家累上,又怕人家脏上,好吃好喝地供着。这下可好,人家心野了,飞了。”环儿哭着说。“唉。”叶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唉,想起这些,额肠子都悔青了。”“事情到了这步,也没法,你也想开些。不然,你能把人家怎么样?”叶子宽慰环儿说。“唉,那可有啥法呢?”“好在公婆对你还不歪。”“额给刘家生了一儿两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公婆留你,你就留下,管他呢。可不敢说回娘家去,娃儿家还小,全指望你呢。”环儿抹了把泪颗儿,没答话。

“哎,小子呢?”“哎呀,甭提了。”“咋啦?”“这阵子,人家都没上学去。”“敢不念啦?”“出了这档子事,哪还有心思念呢?”“还没毕业吧?”“到这年底就毕业了。”“唉。”“遇上这号老子,你说可有啥法呢。”见环儿这样子,叶子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小子说,等年底念完了,他就走平阳去。”“哦,找他老子去?”“嗯,娃大了,有主意了,额也管不了。”“熬煎的,是他的娃,他还能不管?甭操那心,小子家出去跑跑,不要紧。”“啊,他也大了,该顾自己了。”“小子去了也好,总能……”“唉,没用。”“那不一定。”“人家都快要再婚了。”“建娃去了,兴许不会那么快。”

“人家要是真再婚了,额可咋办呢?”“那长久不了,肯定会后悔的,哪有原配的好呢,你就踏踏实实住在这里。”“也没别的法子。额这命咋这么苦呢?”“哎呀,额比你也好不了多少,这不也过来了吗?”“也是,这么多年了,你可真不容易。”“都是逼出来的。回头想想也没啥。”“唉。”

“甭想那么多了。公婆对你好,那就行。至于他那头就随他去吧。建娃去了平阳,你把屋里这两个小的照护好就行了。”“额一个老婆家,哪能养活了呢?得靠他爷爷奶奶呢。”“那是自然了,刘家的孙女,他们管还不是本当呀。”“唉。”就这样,两人说了说话。刘家婆婆要留叶子吃饭,叶子不肯,还是回去了。

很自然,爹妈的离异给正在上七年级的建娃,带来了可想而知的影响(当时的七年级相当于初中三年级)。建娃不爱说话,在家里闷了一阵子后,又回学校念书去了。到了年底,初中一毕业,建娃就一个人去了平阳。

建娃来平阳的时候,才过阳历年不久,他是没打招呼,直接跑到红卫厂篮球队上找他爹的。“哦,你咋来了?”“咋?额不能来?”见儿子一开口就没好气儿,刚娃怕吵起来惹同事笑话,就没有接儿子的话茬儿,也没有责怪儿子。可谁知一向温和腼腆的建娃越发来劲了,气呆呆地接着对刚娃说:“你不要额妈了,也不要额了?说到天上去,额都是你儿子,你不管谁管?!”“嘿嘿,好儿子,额咋不管的。”刚娃装得大度的样子笑着说。“啊,还知道额是你儿子呀?”“这孩子,咋跟爹说话呢。”“嫌难听?嫌难听,就甭和额妈离婚。”“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家……啊,好儿子,咱回去。”刚娃一边说一边拉儿子回宿舍。建娃也明白不好闹得太僵,便跟着他爹往宿舍走,一边走一边又说道:“爹,额这次来了就不走了。”“咋?”“你给额找个工作吧。”“你才多大?就找工作哩。”“额没法在屋里停了。”“咋啦?”“你说咋了,还不是因为你?”

刚娃想回避这个话题,一时没接儿子的话。可转念又想,小孩家哄哄就过去了,于是,就从另一个角度接话道:“那你不念高中啦?”“没法念了,唾沫星子都快把额淹死了。”“你念你的书哩,管那些干啥。”“你知道人家都咋说吗?”建娃说着哭了。

也许出于歉疚,也许另有想法,刚娃看到儿子的样子,不由得把建娃拉到怀,替儿子擦着眼泪说:“好了好了,都是爹不好。咱不说这些了,今天带你去下馆子。”刚娃拉着儿子走出宿舍,来到大街上,找了一家好点的馆子,美美地吃了一顿。刚娃有事当没事的,不得不留儿子住了下来。

可几天新鲜劲儿过去后,刚娃时不时找借口不回宿舍吃晚饭。宿舍里有吃的,就让儿子一个人吃;没吃的,就让建娃去食堂吃,开始有目的地冷落儿子了。可建娃毕竟十五、六岁了,也不憨,见他爹如此这般,干脆每天赶下班的时候去厂工会找他爹,顺便和他爹的同事随意搭几句。厂里头人多嘴杂的,本来不少人就看不惯刚娃和小裴的做法,再经建娃这么一来,刚娃和小裴便不自在,甚至连工作都受影响了。

这天,刚娃下班回来,父子俩冷冰冰地吃了晚饭。建娃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吃过饭,不收拾锅碗,就准备出去玩。谁知刚娃却急了,叫住建娃,想和儿子说说话。

“建娃,你还小,还是回去念书吧,总得上个高中吧?”“你不知道?今年开始,上高中要考了。额旷了一阵子课了,初中能毕业就不错了,哪能考得上呢?你把额当三岁小孩哄哩?”

“初中都没念完,额咋给你找工作呢?”“谁说额没念完?元旦才毕业的。”“这儿的初中生,不是还要念半年吗?”“那,那是因为高中改成九月份开学了,现在他们是补习,准备考高中呢。再说了,额不念书还不是因为你?!”

“这孩子,你咋又扯到那事上了呢?大人的事儿你不懂。”“额怎么不懂的?你就是陈世美。”“再胡说,额揍你。”“你打,你打,打死额也不走。是你把这个家给毁了,你得把额管到底。”“这孩子……额啥时候说不管你了?”“那还说什么?给额找工作。”“这红卫厂又不是额开的,找工作就那么容易?再说了,你这么小,能干得了什么?”“额不管。反正,这都是你造成的,你得负责到底。”

“等你高中毕了业,额给你找工作。”“你甭糊弄额。高中额考不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不识好歹。”“还说额不识好歹,你才是呢。就是因为额妈太迁就你了,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打不得,骂不得,也哄不了,刚娃气得跑了出去。

此后,这父子俩自然又是一阵冷战。不过,建娃还是照样天天赶下班的时候,去厂里头找他爹。弄得刚娃实在是没有办法,和小裴的关系自然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甚至吵两句嘴。小裴也品尝到了和有妇之夫相好的苦果。

也是,这一个乡下来的初中生,要在城里头找工作,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建娃这回是认死理儿,就住在平阳不走,非要他爹给他找下工作不可,弄得刚娃也没法子。也是鉴于这种情况,刚娃和小裴的婚礼也只能是一再后推。日子就这样别别扭扭的一天天过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