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凉飕飕的吹着,金黄色的阳光不断的洒落在有些荒凉的乡间小道上,一阵阵的麦浪,一波又一波的起伏着,散发着阵阵醉人的麦香。
燕嫂的坟墓旁,与帅捕头之间的一场战都过后,燕溪辰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迷茫的走在了不知名的小道上。
习习的清风夹杂着点点莫名的哀伤,轻轻的吹拂着燕溪辰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那苍白的脸色,虚浮的身体,仿佛断线的纸鸢一样,只要稍大一点的风都有可能将他吹倒。
几缕温柔的发丝轻轻的扬起,苍白中带着几丝蜡黄的脸颊没有一丝表情,此刻的燕溪辰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走着
渭城的酒肆一把大火烧了,唯一的亲人燕嫂和老车夫爷爷也都在大火中相继的死去了,如今的燕溪辰,除了满腹的愁怨,已经是一无所有。
强撑着越发沉重的眼帘,燕溪辰艰难的向前摞动着,眼前的视线越发的模糊不清,整个人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该去往何方。
身上带血的粗布衣无力的耷拉着,小腹处,触目惊心的伤口,皮肉翻卷着,殷红的鲜血廉价的从伤口接连不断的涌出,阵阵虚脱的感觉潮水般的涌上了疲惫的大脑。
此刻的燕溪辰,双腿就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每迈出一步都觉得沉重无比,疲累的感觉让他很像就这样躺下去,抛开所有的一切,好好的睡上一觉。
只是燕溪辰知道,此刻的他不可以睡,也不能睡,因为他自己清楚,一旦他闭上了这双沉重的有些不听使唤的眼皮,那么就意味着他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虽然死对燕溪辰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但是他还不想死,因为在这个纷乱的世界中,还有太多太多的牵挂羁绊着他。
平生的挚爱郁青璃的下落还没找到,杀死燕嫂的仇人也还没有任何的消息,还有雨曦,赵小婉,筱香,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事,都在不断的告诫着他不能死。
“我一定不可以死,一定不可以死。”燕溪辰含糊不清的在嘴巴里不断的念叨着,强大的意志力不断的支撑着他,一步一步的向着不知为何处的终点前行。
“我这是要去哪?”迷茫中,一个稚嫩的声音伴随着燕溪辰有些陌生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在灵魂的深处,不断的蜕变着,逐渐走向完美。
“是呀,我这是要去哪?”燕溪辰下意识的停下了艰难的脚步,顺着脑海中那个稚嫩的声音,狐疑的出声反问着。
可是,就在此时,灵魂的深处,那道稚嫩的声音却突然的消失不见,上一刻,那些随着稚嫩的声音一起涌现的陌生记忆,也在这一霎那之间,被消抹的干干净净,就好像这先前的一切,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难道,是我的错觉。”燕溪辰苦笑着摇了摇头,怀疑自己肯定是失血过多,导致神志有些失常了,脑海的深处,住着另一个自己,传出去非让人笑掉大牙不可。
想着燕溪辰自嘲的轻咳了几声,挣扎着想要再一次迈开脚步前行,可是一旦停下来之后,再想要重新启程却变成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酥麻的感觉不断的从四肢上的袭来,紧接着全身上下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就连伤口不断流血的小腹都开始慢慢的失去知觉,变得毫无痛楚。
艰难的摞动了几下后,燕溪辰重心微微的不稳,踉跄的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小道旁的一颗歪脖子大树旁。
燕溪辰试着简单的挣动几下,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只是刚刚才做出几个简单的动作,因失血而显得苍白的额头上,就已经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虚汗。
“难道,我真的要死在这里。”燕溪辰眼见自己因失血过多,浑身再无力气动弹,索性倚着歪脖子树干,开始感叹起了命运。
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燕溪辰的心中颇有些不甘与无奈,这倒不是因为自己伤在一直以来引为知己的帅捕头手上,伤了他的心。
说实在的,燕溪辰并不怪帅捕头,如果化作是他站在对方的位置,他也会选择这样做,说不定还会比这个更激烈一些。
如果真的要怪的话,也只能怪他自己,三年前,秦阳不顾多年侍从的情谊,大肆的向自己以及其他助其成就霸业的江湖豪客挥动了屠刀。
那一晚,无数的成名已久的游侠剑客,前赴后继的前往咸阳勤王,可是恰恰是他们想要救的君王,让他们含着怨恨,倒在了血泊之中。
刀疯孔锵是这样,快剑林国洲亦是这样,还有失踪的郁青璃,以及许许多多在那一场虚假的“勤王”战中死去的侠客们都是这样。
他们的一生,为秦阳的大业,鞠躬尽瘁,流尽了汗水,只是到头来却为了这所谓的大业,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人手上。
从那一刻起,燕溪辰的心年轻向往着成就一番事业的心,彻底的凉了,曾今,他试着接近过那个万恶的帝王,想要揭开他伪善的面具,替死去的同伴讨还公道。
只是当真正面临着那一刻时,不知为何他的心肠就是硬不起来,最终他选择了退让,一个人黯然的离去,在不理世事。
可是一味的忍让,换来的却不是相对的宽容,相反的因为自己的一时之仁,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一个个至亲的人相继的离去。
燕嫂,老车夫爷爷,燕溪辰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因为他的关系,而白白的为他送上无辜的生命,只是现在想这些已经为时晚矣,所有的错已经酿成,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在想着要去挽回什么,却已经是无能为力。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燕溪辰自嘲的反问着自己,心中多年来压抑的真实想法,在这一刻一股脑的用上了因失血过多而显得十分脆弱的大脑。
“噗。”一口浓浓的鲜血,顺着燕溪辰的嘴角不停的流了下来,纷乱如麻的记忆,如同洪水般决堤而入,终于让大脑中脆弱的神经变得不堪重负。
“噗。”又是一口鲜血涌出,带着对回忆的不甘,燕溪辰的意识一点一点的开始模糊起来,眼前的世界也变得越发的昏黄。
朦胧中,燕溪辰只觉得一道睡梦中,十分熟悉的倩影轻轻的将他托着,腾飞了起来,他努力的想要去回忆着些什么,可是脑袋昏昏沉沉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青璃。”就这样努力的思索了半天之后,燕溪辰柔柔的叹了一声,彻底的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深层的睡眠之中。
云端之上,轻拖着沉睡的燕溪辰,女子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怨,深黑的色玄领披风将女子略显苍灰的皮肤尽数包裹了起来,女子的头上,一把江南水乡,所特有的水墨油纸伞更是将高天之上的阳光尽数的格挡开来。
如果燕溪辰此刻醒着,一定惊喜的发现,眼前的女子,无论神态举止,还是眼神中隐藏的那丝哀怨,都与他梦中萦绕的郁青璃别无二致。
只是,此刻的郁青璃,苍灰的脸上再无一丝昔日的生气,水墨色的油纸伞下,阳光微微穿透的地方,甚至嗤嗤的冒出了几丝雾状的东西。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此时此刻的郁青璃,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清纯的郁青璃,甚至已经不在是一个纯粹的人类。
“为什么,为什么不在他还醒着的时候与他相见,你不是一直希望能够见上他一面吗?”高高的云端上,郁青璃的身后,同样装束的男子,打着水墨油纸伞,缓缓的飞到了她的身后。
郁青璃愣愣的回过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明白,人鬼殊途,如今我已经是这个模样了,又这么能奢望再与溪辰一起长相厮守了,与其这样,倒还不如不见,这样时间长了,或许他便会忘了我吧。”
男子一怔,似乎有些想不明白,迷茫的看着郁青璃,旋即又问道:“那我就更不明白了,自从知道这个燕溪辰的踪迹,你甚至不惜魂飞魄散的危险,贸然在白天出来,不就是为了现在,为何此刻却这般畏畏缩缩,来让我救醒他,有什么事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说着,男子便伸出了一直苍灰色略显透明的大手,丝丝诡异的雾气慢慢的从指尖倾泻了出来,向着燕溪辰的七窍缓缓的钻去。
“不要。”郁青璃轻叱了一句,挥手挡去了男子手中的雾气,柔声说道:“苍冥,我知道你为我好,可如果他看见我现在这个模样,肯定便会毫不犹豫的和我一起,共赴酆都。”
“那不是很好。”被叫做苍冥的男子,狐疑的看着郁青璃,继续问道:“他死了,以他生前的成就,定会被十殿阎罗所欣赏,到时候,成为纵横苍野的一代鬼卒甚至于鬼将,还不是板凳定钉,这样你又何愁不能与他长相厮守。”
“有些事,你不懂的。”郁青璃轻叹了一声,摇头说道:“我不可以那么自私,他还年轻,必须好好的活下去,还有许多等着他去做。”
“唉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类,什么情呀爱的,搞的真让人头大,好了好了,救活了他就找个安全的地方放下,别忘了,这次离开酆都可是有任务的。”苍冥无奈的叹了口气,足下的阴云骤然提升,嗖的一声,便将郁青璃甩下了一段距离。
“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误了大事的。”冲着苍冥宽厚的背影,郁青璃带着几丝感激,由衷的回答道。
对于苍冥,郁青璃是真心的感激,三年前,离开了燕溪辰之后,百脉俱断的她很快的便失去了最后一点生机,魂归地府。
如果不是苍冥,替她从新提炼了魂体,让她得以从新踏上这片梦中的土地,恐怕她已经永远的堕入了黑暗的轮回,生生世世与心中的那个人在没有交集。
如是想着,郁青璃的眼中泛起了蒙蒙的雾气,看向昏迷不醒的燕溪辰时,苍灰色的瞳孔中,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柔情。
“唉,真是傻女人。”远处的云头之上,苍冥停下了脚步,声声叹息不断的从蒙在黑面罩下的鼻息间流露出来。(未完待续)